第 334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2-17 04:21      字数:4945
  寒,气已冷,皑皑冰川始冻结,如今这第三眼……最真实,亦是最恐怖的升级,十里冰川北风卷地白草折,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样的人,即使是个姑娘,是一个或许还未及笄的少女,她自问这世上怕也鲜少有人能够惹得起。
  冷萩沉默了,上天虽剥脱了她的健康,却送予了她一颗通透百巧玲珑的心,她懂得以一敌一,尤可胜,以一敌十尤可侥幸,但若以一敌百、敌千,或许连赢或胜之勇气亦会消失殆尽,更何况施之于行,付之于力。
  所以一刻,在明白“一”与“百千”的差距时,她唯有沉默守心。
  穆英没有冷萩那么多地想法,他只觉得此女亦正亦邪深不可推测,却不至于祸害人性命,再加上之前她到底救了他们,所以他虽畏,却没有对她产生厌恶恶意。
  穆英一路悲痛又沉重地背着冷萩,带着虞子婴一道来到一座蓑草覆顶的木屋前,这座木屋是挖掘一棵老榕枯树干中空绕枝建筑而来,这树木经岁月的洗礼而变的沧桑,树木的年轮以凸现出来,显得别有韵味。
  虞子婴不待穆英站定,已先一步错开,一把掀开木屋前垂挂绣有民族特色的门毯,内里一片凌乱,但因格局简单而一目了然,她并没有在内感受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这一刻,虞子婴心底是失望的,她松开手,任绣毯重新垂掩上门扉,然后紧紧地睁上了眼睛。
  穆英一看她那如冷冽雕塑般的背影,无声透着黑暗暴戾与狂躁,心底“咯噔”一声,连忙几步上前亦掀开一看,族长的屋内被人翻乱成一片狼藉,地上有碎片茬子,散乱的书籍、倒翻的木质家具桌椅……
  他知道族长亦遭害了,脸上那一道如蜈蚣濡爬的疤痕一阵阵耸动,那一张本无血色的脸此时白中透着灰怆之色。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突地转头看向了侧手边的虞子婴,她倏地一下重新睁开了眼睛。
  此时,她纤细而玉白的脖颈挺直,一直压低的沿檐斗笠因她头部抬起,而微微上仰,此时他惊鸿一顾,却终于看到了她一直掩藏于黑暗之中的面容。
  穆英只觉脑袋嗡地一炸,连呼吸都忘了,直到憋得脸色发紫,那张令他如此情绪的面容转身交错之际,他才堪堪从险些将自己憋晕厥之中清醒过神来。
  他不知道为何,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急急转向她的背影。
  然此时,已有一道雍容华贵白服贵人立于她身侧,两道影子却是亲密亲叠于一起,他微微一怔。
  惰看得出来虞子婴情绪不稳,他将手搁置她肩上,柔声道:“冷静一些,事已至此……”
  “若早一刻……”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劝慰。
  “若只需早一刻或许情况就会跟现在不一样!”虞子婴一双淬了冰,染的墨的双眸,无一丝波纹地看向惰。
  看到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内,全是一片令人感到陌生疏离的冰冷,惰脸上的表情一滞。
  明明是同一双眼睛,但它却早已无先前看着他时的清亮与坦诚,只剩一片幽深晦暗的冷漠。
  她……她这是在怪他?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掠过时,惰只觉心脏似被重击了一下,只觉自己此时在她面前十分地难看,羞怒、愤懑,屈辱种种情绪齐袭填满他胸腔,突地……他笑了。
  那种笑,落在穆英与刚刚赶过的狣华等人眼里,都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想,是我耽误了你,对吗?”他的声音低柔轻懒,仿佛与情人呢喃低语。
  而虞子婴在他那“温柔”地几近刺人的笑容中恢复了理智。
  这件事情……要说怪惰一人是有一些无理,毕竟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当一个人特别看重一件事情时,便会忍不住回想,若非他这一路上的种种无理取闹行径,若非他不断地给她找茬休歇耽误进程,若她能够早一步来到冷氏一族,这一族人又怎么会……
  她选择了沉默以对,这种时候想让她上去跟他委以虚蛇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烦躁亦有自责,要说她在怪惰,还不如说她在怪自己,她既知道惰与她一道上路,她该提前想好各种后果,而眼下这件事情或许就是后果之一,她既应下了这场赌博,那么产生的恶果苦果,便也得她自己担下、咽下。
  要说人之所以为人,到底是因为做不到像机械一样无脑无心无血无肉,眼看着自己的腾蛇七宗之一被仇人灭掉,本就单薄的腾蛇一族一时之间又死掉那么多的族人,她已经尽量把持住自己,保持一份时刻警惕的冷静了,所以原谅她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再去体谅别人的心情。
  “巴娜,你与穆英兄妹暂时留在冷氏一族,我观察四周的火恐怕刚点燃不久,想必他们撤退必刚走不远,我去四周先巡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虞子婴此时不愿再开口多说什么,衣袂一翻转身欲走,她想这种时候继续辩解或争吵下去完全没有意义,然而就在虞子婴转身的那一瞬间,余光却看到惰脸色黑沉一片,突地出手便一掌轰塌了一座正在燃烧的木房屋。
  木屋呯啪倒塌,当即火星四炸,巨响轰隆,浓腾弥漫,呛人的烟雾沿着地面一阵一阵滚动铺阵开来。
  虞子婴一愣,一回头,便看到一脸戾气阴森地看着她的惰。
  此时,他脸上是半分笑意亦无,亦像索命的罗刹,杀意翻动着他雪白的衣袂,冷舞银蛇。
  她此刻面对他的眼神是如此地淡,那种“淡”就像一柄刀,刀刀削着惰的心肠。
  “虞子婴,你当真以为孤非你不可?”
  气极,怒极时,惰已连称呼都变了,他的声音很沉,亦很冷。
  并不,虞子婴抿唇不语,面无表情,但眼神对视他时依旧不惧不退。
  “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地重要。”
  他冷笑地留下这一句话,便冷冷拂袖转身,神隐般消失在了黑色烟雾之中。
  虞子婴见惰第二次负气离去,神色一黑。
  “皇!”
  猀华看见惰竟真的离开了,他脸色一变,正欲追时,想起什么,他回头看了虞子婴一眼,眼底的神色各种复杂忍耐:“虞姑娘,关于皇……”似想说什么,但又因某些顾及令他顿了一下,无法继续。
  于是他转过头对着十三哑巴骑兵,冷声下令道:“你们留守在这里听从虞姑娘的安排,我先去追皇。”
  十三哑巴骑兵动作划一,朝着他拱手示意。
  “虞姑娘,他们便留给你指派,你……保重。”猀华阴郁着一张寡欢的脸,对虞子婴说完这句,便沿着惰皇离开的痕迹追去。
  他多想是他留下来陪着仙女,可惜,他不敢亦不能留下来。
  等猀华走后,巴娜这才走上前,她老人家就站在那里摇头晃脑,时不时又欲言又止地看了虞子婴一眼。
  虞子婴等一切平息后,脸色渐渐趋于了平淡,不再复有刚才那令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你想说什么?”她斜了这故意引人注意的婆子一眼。
  听懂了公主殿下的示意,巴娜摇了摇头,这才敢开口道:“殿下,您对那人……不该的,不该如此的啊。”
  虞子婴凝眸深深地看着她,似不解亦似控究她这一句叹息的话。
  巴娜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她,道:“若是将他换作是别的人,刚才的事情,您会那样怨他吗?”
  虞子婴闻言一愣。
  她细想一下,表情有一些古怪。
  巴娜看懂了她那一抹“古怪”的含义,便又道:“若是巴娜在路上有事耽误了殿下,您会怨巴娜吗?”
  虞子婴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视线,不语。
  “若是在路上遇上天灾或*种种缘故阻碍了殿下,殿下会怨老天吗?”巴娜又道。
  “……所以说,殿下到底是对他不一样的,中原人有一句话好像就叫爱之深责之切,别的人怎么样您根本不在意,您对他……多少是与别人不同的。”所以您才会朝他使了性子,巴娜的话点到为止,过深太直白了,可不是一名忠心护主的老奴该做的事情。
  虞子婴闻言,心底满是质疑,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巴娜,他们十三人便安排给你。”
  不愿再多纠缠此事,虞子婴召来一直在外待候的小黑,纵身跃直脑顶,便驱使蹿入沼泽丛林。
  巴娜看着公主殿下那仓促离去的背影,心底为殿下哀叹一声:我的好公主殿下哎,您若不在意那人便罢,若在意了,不听老奴劝,就这样将人家惹恼气跑了,这以后要是想追回来,凭着那位的心性古怪,怕是不易啊……
  ------题外话------
  虞子婴仰起下巴,哼道:我才不追。
  惰笑:呵呵,不追你试试看?
  ☆、第一百零七章
  虞子婴盘腿坐在小黑脑在平坦圆扁的蛇颅上,冽风飒飒,黑覃发丝根根飞扬舞动,两旁枯败醠淡的景色残影飞速后退,她在这一片泥泞不堪的黑色泥湖沼泽之中地四处巡查时,不由得一心二用了。
  她回想起离开冷氏部落之前,巴娜对她警示点破的一番话——“……爱之深责之切,您对他……多少是与别人不同的。”
  巴娜说的这个“不同”她承认,但“爱”之深,这爱从何而来,而她对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怎么会拥有了爱?
  这话或许太过了,但巴娜的意思她却读懂了。
  横竖,她到底是将他归纳成了自己人,与外人不同,与巴娜、华铘跟舞乐等族人亦不同,他们是她的族人之外亦是她的下属,她对他们有护有责,却缺少同等交流想法的必要,而惰于她而言,这个“自已人”的含义却不同,他与她从外人变成同行同伴,且站在同等的位置高度,她接纳他的同时,亦将他的所作所为一同放进了眼中。
  其实她这个人心胸并不宽广,否则便不会做那么多睚眦必报之事,行事间便不会如此偏激而冷静,所以,当她将一个人放进眼中之时,他的某些缺点亦相对便会被扩大、严重。
  她对自己要求认真严苛之外,对身边的“自己人”亦同,好比别人的孩子不礼貌地发脾气,你可以容忍笑而过之,但自家的孩子便严肃相待,生怕他将来犯了错事歪了苗子。
  刚才为何惰过来好言相慰她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对他说了激怒之话?
  即使很快她便平静了下来,但到底有一刻她是拿他泄了愤,此举太过莫名其妙,她如今想来,就像本来受了委屈的孩子遇到父母来安慰便会哭闹得更凶一样……
  “小黑,你的主人又一次被我气走了,这一次,怕比不得上一次容易哄了……”虞子婴低下头,静谧而雪白的额前细碎发丝飞扬,而她声音被风不断地吹散,隐隐约约。
  ——
  另一边,猀华本以为这一次得像上一次一样累死累活在跋涉百里之外才能找得着人,却不想他刚一出冷氏村落,便看到站在一棵老鸦枯林下静仁而立的惰皇。
  白衣,昏色,枯林,他神色如亘古不变的冰雕雪魄,虽美得惊人心神,却让人畏惧得不敢靠近。
  他大为惊讶,连忙赶上前,低眉顺眼行礼道:“皇。”
  惰依在那粗砺巨大的树干上,眉色黛冷,懒懒地瞥了他一眼,那一刻顿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猀华激冷一颤,他立即畏惧地跪地。
  看来惰皇的心情着实很差,而且半分不掩饰地发作出来。
  “皇!”他惊颤地喊了一声。
  许久,惰皇的视线才离开了他,猀华只听到头顶飘来一句冷呵清凉的笑声。
  “你倒是识趣。”
  这话虽无头无尾,但猀华急警的脑袋却听懂了,这句话有两层含义,一来惰皇看他是一人来寻,便是指责他自作主张地将人留下供仙女差遣,此乃对仙女的“识趣”之一,二来则是指他这次是亲自来寻他,倒没有因为贪图想与仙女独处而失了分寸,耍计赖诈,这乃对皇的“识趣”之二。
  猀华听得满头细汗,心中慌乱,心道:我倒是不想识趣,可若不识趣,您恐怕在第一时间知道我独自赖待在仙女身边,下次与您见面,便当场结果了我。
  他是在暗暗觊觎仙女美人儿,但他仍旧很珍惜他这条小命儿。
  “属下不敢。”
  他磕下头,将身体如推金般伏得很低,此时他以一种卑微而虔诚的态度回话,不再有一分敢在别人面前的嚣张邪肆。
  “猀华,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太嚣张了?”
  惰没有看他,却突然话锋一转,由着他这般跪着答话。
  猀华头发一麻,总觉得再不说点什么的话,不仅仙女的情况不妙,他或许也会被这俩儿闹别扭的炮灰掉了,他思虑了一下,以更恭敬更诚挚的语气回道:“皇,这虞姑娘从跟您第一次见面,便一直是这般性子,你若看不惯她,想必便不会来宛丘这一趟了。”
  这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