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1-02-21 10:13      字数:4982
  “关于你这场官司,”他快人快语,“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好想!”
  鲁迪点头表示感谢。那委员搂着女郎出去了。
  “看样子你好像赢了我们的赌赛。”格拉夫说。
  “莎洛特呀,”蕾吉娜·菲舍尔边埋怨边开灯,“您没必要摸黑干活!”
  莎洛特因为害怕,心脏差点儿停止跳动。她急中生智,连忙拿起一块抹布擦写字台,说:“总有事情要做,是吗?”她很尴尬,说话不大流畅了。
  “明天还有时候嘛!”女主人亲切地说,“快别干了!”
  女主人又出去待客了。莎洛特松了一口气,接着再一次溜到靠墙的那个没上锁的保险箱旁边,匆匆翻看里面堆放着的文件。
  “我最近读到一篇非常有趣的文章,是关于人际关系的。”罗伯特说,“作者对一见钟情评价很高。”
  “我的前夫和我就是一见钟情。”奥尔嘉回忆道,“也许,我本应该再勇敢地多看几眼。”有一天,他在床上被她逮了个正着,是同她最好的女友在颠鸾倒凤。“而且,这两位还把我最喜爱的夹心巧克力吃了个精光!”
  “真放肆!”罗伯特附和她,愤愤不平。
  他们俩笑起来,然后竟无话可说,于是互相默视。就在这静默中,菲舍尔闯了进来,对奥尔嘉歉意地瞥了一眼,把罗伯特扯到一边去了。
  “我担心,真是很担心呀。拉尔斯不写信,不打电话。你有他的消息吗?”
  罗伯特迟疑片刻,语不连贯地说:“他——他要我别告诉您——他曾经呆在这里!”
  “在汉堡?什么时候?”
  “三周前。”
  “他住在哪里?”
  “在我们那里。”罗伯特据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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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圣保利?他觉得在汉堡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们么?”菲舍尔心烦意乱。
  “我要他告诉您。”罗伯特有点不好意思。
  “他又吸毒了吧?”菲舍尔急着插话。
  罗伯特点头。他是否要说拉尔斯偷了他们的东西以筹集毒资,是否要说他因为羞愧或因为不能自制而悄悄离去?
  律师叹息。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
  菲舍尔凝视罗伯特,心存疑惑。
  “真的不知道,”罗伯特拍胸脯,“很遗憾。”
  蕾吉娜·菲舍尔,这位聚精会神的女主人,这时开始同奥尔嘉交谈,谈论那位时下正在汉堡客串演出并受到观众激赏的魔术师。菲舍尔还在回味刚刚听到的这件事。这时奥尔嘉说:
  “卡拉·纳克?我观看过他的模仿表演。那真是绝活呀。他能模仿每个人并且能以假乱真,观众觉得被模仿者历历在目。这个卡尔·纳克堪称变色龙呀。”
  罗伯特环视四周,瞧见莎洛特从工作室出来,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她把那个碍手碍脚的文件袋藏在工作围裙下面。罗伯特深吸一口气,重新面对两位女士。奥尔嘉还在津津有味地讲卡拉·纳克:
  “他把我的陪伴者叫到台上,马上就在说话的声音和姿态方面跟他一模一样了。百分之百的一致!”她骤然打住话头,问罗伯特,“你怎么啦?脸色一下子煞白了!”
  罗伯特有些晕眩。他一直认为自己亲眼看见马克斯·格拉夫把拉雅娜从窗口推下去,他会不会搞错呢?有没有可能搞错呢?会不会根本不是马克斯呢?他是否一直在怪罪一个无辜者呢?他是否过于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呢?无论如何他要同某人谈谈。他急匆匆去打电话,知道了在哪里可以找到父亲在格拉夫那里!他用颤抖的手指拨号时,感到有点恶心想吐。马克斯·格拉夫蹲在预审监狱里多久了?他真的有罪吗?抑或是他罗伯特本人圃于一种偏执的观念?
  “卡拉·纳克”在子夜时分离开雷佩尔班杂耍剧院并登上轿车,这时被一个黑影悄悄盯上了。从这时起,不管他到何处,都有人监视。
  暮秋,一个昏暗的日子。天气既冷且潮,使人难受,本不适于骑自行车。但罗伯特还是夹着公文包,跃上自行车外出,毫不感到厌烦。
  城内交通繁忙,但对于淡黄头发的汉子来说,盯住骑自行车的罗伯特并非难事。罗伯特俗守交通规则,尽管他很急,却从不违章行驶。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杀手瞄准器的十字线上了。
  头天晚上,菲舍尔发现保险柜——他经常让保险柜敞着——一个文件不翼而飞。谁偷了那份鉴定书呢?蕾吉娜回忆起新保姆在工作室里受了惊吓。菲舍尔恍然大悟,知道是谁安排了这次胆大妄为的偷窃,对于安排者的背信弃义满腔怒火,当夜就把这消息告诉了银行家。银行家马上就把他手下那个杀手调动起来应付这起严重事件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交通堵塞,不易分辨情况,罗伯特刚好骑车通过,淡黄头发的汉子也加大油门通过。惟独“三明治”保尔遇上了红灯——他在跟踪魔术师。当终于亮起绿灯时,他却失掉了跟踪的目标,气得直捶方向盘。
  奥尔嘉紧靠窗户在等罗伯特。
  淡黄头发的汉子在一个公共汽车站上监视罗伯特。他混在等车的乘客中,毫不显眼。他看见罗伯特把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分明在请奥尔嘉阅读,并且满意地微笑着。淡黄头发的汉子要为疏忽大意的律师重新拿回这份鉴定。
  “IEG公司不重视这个文件,因为它不对公司的胃口。”罗伯特对奥尔嘉说。
  奥尔嘉迟疑不决。
  “IEG公司没有义务公布这份受委托而搞的鉴定书。”她冷淡地说。
  “请你读读。”罗伯特激动地说,“行家们的建议是清清楚楚的。他们建议保留海伦大街的老建筑。换句话说,老房子不能变卖和拆除。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是吗?”
  “谁对你说过没有反鉴定呢?”奥尔嘉问,“依你说的,好像——”她往下说,“好像圣保利是个完好无损的居住区。但许多房子是危房,状况很不好。这儿是吸毒的渊薮,暴力和流血的演武场。倘若某个公司斥资重整这里的市街马路,那倒是功德无量,值得称颂的。”
  罗伯特明白奥尔嘉的意思,失望至极。他本来希望通过公布鉴定对IEG公司施压。
  外面,一辆公共汽车进站,挡住淡黄头发男子的视线达数秒钟之久。他没有看见奥尔嘉脸上漾起表示遗憾的微笑,同时把鉴定书退给了罗伯特。只看见她伸手拿了自己的坤包并站起身来。罗伯特此前已把鉴定书塞进公文包了。
  天色向晚。奥尔嘉的汽车停在圣者广场,离老监狱不远。老监狱现在成了工地,因为有几家富于创意的通讯社决定迁入这座第三帝国遗留的建筑物。此间草木蓊郁,环境清幽,每平方米面积的价格优惠,奥尔嘉的编辑部已经搬进去办公了。
  该死的车门锁似乎被冻住了。奥尔嘉在包里找打火机。一阵冷风吹过空旷的场地——汉堡人每年两次在此欢庆重大的民间节日。奥尔嘉的汽车停在基坑的边缘。通往新办公场所的引桥要几个星期后方能竣工。地面被牢牢冻住了,这毫不足怪。到处是建筑机械和沙堆。街灯不亮。总之,此间显得异常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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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锁是被冻住了,她想用打火机给车钥匙加热。就在这当口儿,一只手臂突然箍住了她的脖子。
  “把鉴定书拿来!”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低音。
  奥尔嘉反应极快,朝进攻者的胫骨蹬了一脚就逃。但那人很快追上她,把她摔倒在一辆大汽车后面硬邦邦的地上。几记闪电般的耳光打得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别动,”那声音威胁道,“听着,鉴定书在哪儿?”
  “没有鉴定书呀,”奥尔嘉呻吟,连气都透不过来,“不信,您就翻我的包嘛!”
  进攻者猛然骑在她身上,她仅能看见那人的两只眼睛和几绺从帽子里露出的淡黄头发。
  他空出一只手去抓包,开包,把包里的所有东西全倒出来,只有香烟、一个笔记本、治头痛的药片和餐巾纸,却没有鉴定书。奥尔嘉气闷,他又把她拽起来,蓦然拔出刀子,刀尖逼近她的脸。
  “鉴定书在哪儿?”那声音问。
  奥尔嘉喘息,上气不接下气。极度的惶恐袭扰着她。那人又狠狠地掴了她几记耳光。
  傍晚,海伦大街,电话铃响了。罗伯特摘下听筒。检察院叫他通知他父亲,倘若他愿意付一笔罚金,那么就停止审理指控他严重伤人的案件。显然,那位市建设委员会委员已有所动作。罗伯特急匆匆上楼向父亲禀报,听见父亲的房里有人说话,房门没有关紧。罗伯特朝门缝里窥视,只听得见来访女宾的说话声,却看不见她本人。
  “您的夫人坚持要儿子继续读大学,不愿意儿子留在圣保利。”
  “是他自己要来的,”鲁迪·克朗佐夫回答,“他只是想帮帮我。”
  “您的夫人离开时把小家伙留给您……”
  “是因为小家伙妨碍她,碍她的事!”鲁迪光火了,打断了对方的话。
  罗伯特屏息静听。这位女律师显然在维护母亲的利益,继续说:“你们当时达成了一个协议,即不要让儿子在圣保利长大成|人。”
  罗伯特惊异,呆望着门缝,对于父亲为何从来不把自己带在身边,甚至圣诞节也不例外,总算茅塞顿开了。原来母亲出走时早有协议呀,母亲以此为条件才把儿子留给了鲁迪。母亲恨圣保利这个地方,不愿儿子在此间成长,但也不想断绝被她离弃之子的后路,让他有个家。
  罗伯特直咽唾沫。他毕竟是成年人了,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禁止他辍学,或禁止他在圣保利生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因为小家伙妨碍她。”就是说他碍了妈妈的事,也不知碍了妈妈什么事。他只知道一样:他没有妨碍父亲。父亲则无论如何要保有他这个儿子。
  罗伯特想一个人呆着,于是下楼到昏暗的大厅里,坐在吧台边,想细细回味刚才听来的事情。尤丽雅冷不防坐到他身边。
  “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她窃窃私语道,“小意思,希望你用得着。”
  是个有很多夹层的公文包。
  “真皮的。”尤丽雅着重说。
  罗伯特对着包闻了闻。
  “气味纯正。”他说。
  “还有,我要把这个还给你。”她边说边把一封信交给他。
  罗伯特微笑,有点难为情。在此之前,他从未给女孩写过情书。
  “写得真好,”尤丽雅说,“深深地感动了我。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
  “噢,不不不,”罗伯特更正道,“大多数文句是抄里尔克①的,所以,俄普丝苇德在里面出现了两次。”
  ①里尔克(1875~1926年),奥地利诗人。
  “是呀,我感到很奇特。”尤丽雅笑。
  “我没法更换文句。圣保利把整个节奏破坏了。”罗伯特也随着她那真挚的笑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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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双手抱住罗伯特的头,吻他,亲切有加。
  “噢,对不起。”
  他们俩没发觉鲁迪·克朗佐夫走进大厅。鲁迪见此情景立马退出,进厨房找酒喝,终于在垃圾桶旁边米琦的小贮藏室里找到了一瓶,旋即倒了一杯进肚。罗伯特随他走进厨房。没等罗伯特开口,父亲就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你不用道歉。”
  “不要考虑我。”罗伯特急忙说。
  “我从来没有想到要这样。”罗伯特微笑,“我不会呆在你这里的,你用不着有丝毫顾虑。”
  鲁迪把烧酒倒进嘴里,凝望着儿子。
  “你现在是要称赞我呢,还是要骂我?”他问。
  罗伯特摇头。他骤然间觉得父亲似乎与他亲密无间了。
  “你进来也不敲门。”罗伯特满怀对父亲的钦佩说。
  “这样对你好,”父亲回答,“你就不必为此打架了。”他迟疑片刻,又说,“暴力只是无言的另一种形式。”
  罗伯特明白,父亲是个多么明智而热心的人啊。
  鲁迪苦笑,望着那边的尤丽雅,她也尾随父子二人而来,这时正站在通大厅的走廊里。她等着鲁迪对她说点什么,然后又转身出去了。
  “我与她根本没有什么瓜葛,”罗伯特望着她的背影,“从来没有。我倒要对你说:她爱你。”他凑近父亲,继续说,“到她那儿去吧,对她讲明你对她的感觉吧。”
  鲁迪无言,惊愕。
  “别犯傻,”罗伯特重复道,“到她那儿去嘛!”
  鲁迪怪笑,终于说:
  “你同我说话,就好像你是我父亲似的!”
  罗伯特微笑,耸肩。唉,就算像吧!
  一辆出租车在外面停下,奥尔嘉下车。她脸肿唇破,一只眼发青。她急匆匆走进“蓝香蕉”,神色坚毅。
  此时,正值罗伯特在大厅里推操父亲去同尤丽雅谈话。
  “奥尔嘉,”罗伯特惊呼,“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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