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梦幻天书      更新:2021-02-21 10:13      字数:4979
  “很抱歉,你这个土耳其佬,不干掉你不行啊。”他遗憾地唧咕着。
  他三下两下就把尸体裹在透明塑料薄膜里,并且同“耳语者”一道抬出去,藏到格拉夫批发公司的大冷藏车内。
  翌日,尸体被人发觉。老格拉夫马上就明白,有某个人在想方设法搞鬼。是谁呢?谁在幕后呢?谁现在手里捏着鲁迪·克朗佐夫的欠条呢?
  悬崖边上(一)
  红色法拉利赛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马克斯一手驾车,一手搁在拉雅娜的膝盖上。他对自己很满意,因为终于能替父亲干活了。昨晚父亲把他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包钱:“把钱交给慕尼黑那个给我提供信息的人。我们在一个购物中心入股了。”父亲还向他眨眨眼,补充道,“美美地玩几天吧。为了我的缘故,带上女友吧。不要告诉任何人,说你是因商务外出的。”他决意向父亲证明他是能完成任务的。他不觉得有压力,也不觉得自己是个跑腿的,他无所畏惧。
  拉雅娜非常乐意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一方面她要离开汉堡,把那些压抑着她的忧愁和烦恼抛在脑后,这对她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她也乐得见一见妹妹。她每天同妹妹通电话,妹妹最近越来越悲观,看来思想负担很重。
  这部引人瞩目的赛车发出呼啸的马达声拐入马克西米利安大街,在“四季”旅店前停下。慕尼黑现在天气绝佳,满眼皆绿,繁花竞放。妹妹尤丽雅早已激动地等在旅店前面了。她瘦瘦的,并不十分耀眼,有一对漂亮的黑眼睛。姐妹彼此问候,热情洋溢。拉雅娜给妹妹介绍马克斯。她仔细地打量妹妹,妹妹身穿带花朵图案的连衣裙,并不十分可体。等下午马克斯去处理他的事务时她就可以同妹妹去购物了。但尤丽雅对购物没有兴趣,她宁愿同姐姐泡在“英国公园”附近的一家啤酒馆里,好好地叙谈叙谈。面包和啤酒端上来了,拉雅娜正了正身子,坐好。
  “好吧,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怀孕了。”
  拉雅娜一惊:“我的老天爷!你没有服避孕药吗?”
  “有时候忘了。”尤丽雅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面部表情,很滑稽。
  拉雅娜摇摇头说:“要做有经验的现代女性啊。是你男友所为?”
  “哎,你听我说!”
  “他知道吗?”
  尤丽雅显出不愿透露的表情:“这是我的事。”
  “也许你应当对他明说。”
  尤丽雅撅嘴,拉雅娜熟悉她的这个傻样子。
  “他至今还没有同老婆离婚。这孩子并不能成为他选择我的理由。”
  拉雅娜现在明白了。这一类男人一般都结过婚。
  “那就别再理睬他啦。”她内行地规劝妹妹。
  “我喜欢和他睡觉。”尤丽雅出神地微笑。
  拉雅娜抓住妹妹的胳臂。“这是伟大的爱情吗?”她有些忧郁地问。
  尤丽雅目光忧伤、呆滞:“有时我想,爱情实属罕见,几乎无人经历过爱情——大家只是梦想它罢了。也许,只要彼此善待对方,自我感到被人呵护,这就够了。”
  拉雅娜惊讶妹妹没有爱情的幻想,惊讶她那悲伤而明确地表达出来的想法。“你怎么办呢,堕胎?”她问。
  “我还不知道呢。”尤丽雅摇头,“我已预约明天到医院去做检查。”
  “明天?”
  “是的。”
  “想过把孩子拉扯大吗?”
  “想过。”
  “那你就得独自承担责任。”
  尤丽雅点头。
  拉雅娜突然说:“咱们可以一起做事。我要离开圣保利。”
  “不想再登台表演了?”尤丽雅诧异。
  拉雅娜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现在就不干了。这已成为过去。咱们也许该到乡下去。钱,我足够了,三个人也够花了。”
  尤丽雅打量着姐姐,突然发觉姐姐的孤寂、迷惘,于是抓住姐姐的手。“日子也可能会真正好起来。”她说着便泪流满面。
  拉雅娜也哭了:“咱们将共同关心——为有这个孩子而高兴——同他游戏——爱他……”姐妹俩又笑又哭,相互拥抱。她们似乎觉得未来陡然明丽起来,很有指望,再也不像几小时以前那么阴暗、那么毫无安慰了。
  与此同时,罗伯特在汉堡造访了曼弗雷德·菲舍尔博士那气度非凡的事务处。选择这个日子拜访从前的干爹,是想给干爹一个惊喜,可是这一天选得很不好。等候室里座无虚席,接待室里也总是来去匆忙。豪华的事务所前厅饰有霓虹灯雕塑和现代派绘画,罗伯特已浏览十几遍了。这家律师事务所位于蒙菲斯蒂克附近,可以眺望阿尔斯特内湖。曼弗雷德·菲舍尔的女秘书向他走来,脸上浮起一丝歉意和熟练的微笑。
  “您还要等吗,克朗佐夫先生?您自己瞧,我今天即使非常愿意帮忙,也安插不进您的会见了。”
  罗伯特无奈,就约定另一个日子告辞了。可是,当他手握门把手之时,会议室大门开了。
  菲舍尔一如既往,衣冠楚楚,吻了吻一位女士的手,女士穿一袭缁衣。罗伯特认出是老希尔歇的遗孀,没错儿,是她。
  “您是个立场坚定的谈判对手,尊敬的女士。”他奉承道,又朝一位机敏的先生使眼色,这位先生正递给女秘书几份文件资料。
  所谓“立场坚定”,是指阿尔贝特·希尔歇的遗孀把私宅以二十万马克降价卖给他了。那位机敏的先生陪同老太太向大门走去。曼弗雷德·菲舍尔这时才发现罗伯特,显然因重又见到干儿子而高兴。
  “嗨,体育迷,拉尔斯告诉我,你在汉堡,一定要到我们家吃饭呀!”
  “行。”罗伯特说。
  律师一把拽他进了会议室,女秘书直摇头,有些气恼。
  “你父亲怎么样了?拉尔斯对我说过这不幸的事件。他能挺过来吧?”
  “希望他能。”
  那位机敏的先生又搀和进来了。菲舍尔介绍道:“这是罗伯特·克朗佐夫,我儿子的同学。这位是伦茨博士,IEG公司的经理。”
  罗伯特同经理握手。IEG在圣保利到处实施建筑工程项目,罗伯特早有所闻。
  “你在电话里暗示自己遇到了难题。能否简单说说,体育迷?”
  罗伯特朗旁边的伦茨匆匆瞥了一眼,说:“我急需要钱。”
  “无论要什么,有我在呢。”
  “不是为我,”罗伯特深吸一口气,“是为我父亲。”
  “要多少?”
  “七万。”
  “有抵押品吗?用地产做抵押?”
  “圣保利的那幢房子做抵押。”
  “那么,”律师说道,“我建议:卖掉!”
  “这种设想必须排除!”
  曼弗雷德·菲舍尔拍拍罗伯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价钱好就可以做这桩买卖。你要告诉我一声,你父亲是否同意,然后我再关心关心。”他伸手同罗伯特握别,“别忘了,一定到我们那里吃饭。”
  家里可谓热闹非凡。米琦在吱吱作响的煎锅和冒着蒸汽的大锅之间急急奔忙,又提醒紧张的莎洛特要把芹菜切细一些,还对卡琳发火,说他还没有切好洋葱。人们预订了六十三份盒饭,得保证准时送到。
  罗伯特向苏加尔说了造访菲舍尔的情况——苏加尔从院子里正拎着带血的肉块走进厨房,但他只是使劲儿摇头。卖房子的事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是他的家啊,他一心系恋于此。
  罗伯特无意与他争论,无意再向他重复处境的艰危,只顾帮助卡琳和莎洛特。他们端着托盘,一溜小跑把热气腾腾的份饭送上货车。
  今天,超过一半的女顾客不到格拉夫的餐厅来买午餐了,“三明治”保尔觉得奇怪。他哪里想到罗伯特一帮人会在午饭时间来到赫伯特大街,出现在这条出名的、巷尾被墙挡死的里巷——在此,妓女们均陈列在橱窗里待价而沽——以罗伯特为首的四个人竟然来给妓女们分送午餐了。“三明治”保尔遂把手下数人召集来严加防备。谁闯入格拉夫的王室领地,不受惩罚才怪哩。
  罗伯特突然瞧见几个野蛮的家伙站在对面,手执棒球棍封锁街道。
  苏加尔站到罗伯特身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自行车链条。他从头到脚打量着“三明治”保尔,鄙夷不屑。
  “用这家伙朝鸟嘴上一扫,”他喃喃地说,一面挥动链条嗖嗖作响,“上面就会沾满肉块!”
  “别这样!”罗伯特反对,“别用暴力。我们是商量好了的。”
  苏加尔叹息。他让罗伯特走在头里,好吧,他要这样就这样吧!罗伯特刚走出一米远,就被“三明治”保尔扫了一腿,先是托盘上的饭食飞得老高,继而自己直挺挺地摔在地上,连眼镜也找不着了,惹得几名妓女咯咯发笑。
  “小伙子们,别动怒,”其中一个妓女嚷嚷,“那只会把嫖客吓跑!”
  可惜这规劝来得太迟了,卡琳已把托盘啪的一声扣在“三明治”保尔的脑门上了。莎洛特也趁势搞了一个不怎么正大光明的侧攻,将滚烫的辣味牛肉泼在另一个打手的脸上。“三明治”保尔也沾了一些,吼叫着,擦拭西服上的热汁。这时,卡琳从后面一跃而上,咬他的耳朵。
  罗伯特力劝两人走开,一个劲儿叫:“别这样,咱们别打呀!”
  一个打手给了罗伯特一拳,他直挺挺地倒地,又立马挣扎着爬起来,还对那些玻璃橱窗后的妓女大声安慰说:“别担心,我们有的是份饭。”
  “别担心,份饭还会泼到马路上,咱们打赌!”“三明治”保尔吼叫着,他已甩掉了卡琳,用手捂住滴血的耳朵。
  罗伯特、卡琳和莎洛特开始收拢饭食和破碎的碟子,围观者大笑。苏加尔认定介入的时机到了,于是叉开双腿立于格拉夫的保镖面前,让他看那链条。
  “这么好的饭食,”他说,“你们做不出。”
  “咱们两个别吵吧,苏加尔。”“三明治”保尔害怕,所以作此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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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你当然好,你,卑鄙的家伙!”
  “你听着!”“三明治”试图调解。
  苏加尔打断他的话:“咱们俩谁更强,呣?当然是我。”
  “三明治”耸肩,呆视着链条。
  “对你们较好的是,”苏加尔接着说,“下次让这个小青年端着饭食通过,明白吗?”
  分明听到“三明治”喘了一口粗气。他别无他法,只好点头,示意手下的人撤离。
  在米琦的厨房里,卡琳和莎洛特从上衣口袋和裤兜里把肉片拿出来。罗伯特责备道,这些肉已经掉在马路上了。可米琦认为这是谁也尝不出来的,于是又把肉片扔到锅里,再加进红甘蓝和土豆丸子,然后一并加热。
  半小时后,这一帮人重新在赫伯特大街露脸,苏加尔仍旧拿着自行车链条倚墙而立,可是再也没见到“三明治”及其打手。他们畅通无阻地分送食物,因而也就赚到了第一笔收入。“唔,你们瞧,”罗伯特乐了,“不使用暴力也成嘛!”
  苏加尔宽厚地笑笑,手指头在玩弄亮锃锃的自行车链条。
  尤丽雅来到慕尼黑一家医院,那是一间令人十分亲切的小病房,墙上挂着现代派绘画作品。在宽大的白色病床上,她宛如柔弱的瓷娃娃,因检查和手术感到疲累。窗台上的陶瓷花瓶里插着繁茂的夏季花束。一个护士小姐把拉雅娜领进病房,关照:“只能探视十分钟。”
  “我马上要到机场去,但必须来看看你。你好吗,亲爱的?你真的好吗?”
  尤丽雅安慰她,说一切顺利,堕胎手术没有出现并发症。她很安详,让姐姐不要急,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拉雅娜催她尽快来汉堡,问她是否已同男友谈妥。
  尤丽雅支支吾吾,说男友没有进一步问她的情况,在电话里通话也很简短。她只告诉他,自己不能到办公室上班了。然后,电话里谈话就中断了。
  “卑鄙!”拉雅娜咕哝了一句,握着妹妹的手,好像在寻求支持。
  姐妹两人就这样坐了一阵,没有再说什么。拉雅娜给妹妹的手指上戴上了一颗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尤丽雅表示感激。拉雅娜总是慷慨大方。
  拉雅娜做了一个抛掷的手势:“钱必须流通。这是我的哲学。人最终什么也带不走。”
  她猝然哭起来;尤丽雅注视姐姐,愕然。
  “咱们本应该保住这个孩子。”拉雅娜抽噎。
  尤丽雅变得不能自持。这样考虑为时已晚,木已成舟。
  此刻,拉雅娜嚎啕不止,宛如溃决的堤坝,在释放紧迫的压力。
  尤丽雅安慰性地抓住她的手臂,说道:“我会马上来汉堡看你,保准来。你现在必须去机场了!”
  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这次会面竟是姐妹的永诀。
  在这个晚上,鲁迪·克朗佐夫尤显烦躁,在睡眠中粗声呻吟。夜班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