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7      字数:4943
  赵易一怔,脑中有瞬间的空白,愤怒的火焰腾空而起,把他的眼睛烧得异常明亮,他收住剑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救她。我自会放了你的兄弟。”
  “三弟,答应他!先答应他! ”夏侯元趴在牢门前,抓着沾满污泥的牢木柱,听闻话语如捞到救命稻草。
  夏侯枫面无表情,觑得空隙,手中的剑略微一偏,剑势轻灵,伴着凛冽的寒气直取要害。赵易躲闪不及,白刃划破手臂,一行殷红的血渗出衣裳,鲜艳似开在冷雨中的蔷薇。
  “王爷! ”闻风而来的兵士堵住了牢狱口,个个手执大刀利剑,神情愤懑而紧张,已有弓箭手搭满圆弓,只等待一声令下,乱箭便可如雨下。
  “我可以放你走。”赵易捂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也可以放了你兄弟,只要你救她,带她回来,我不计较你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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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宫·玉漏》 第58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58节
  作者: 赵家西施
  “我救不了她。”夏侯枫云淡风轻地说着,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他甚是得意地看着赵易的面部表情呈现微妙的变化,日夜纠缠的刻骨疼痛在仇人的身上验证,使他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复仇的快感。
  “三弟,你可以的! ”夏侯元近乎癫狂。
  “我就是要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夏侯枫自始至终没看他的兄长一眼,扔下一句话,转身杀向密集在牢口的兵士。
  “让他走! ”赵易下了令。
  兵士们犹豫不定地收了兵器,挪蹭着让开一条路。夏侯枫出了牢狱,疾行在铺天盖地的夜雨中。一支箭脱了手,朝他离去的方向临空射出,消失在茫茫雨雾里。
  浓重的林子无语噤默,月亮在浅浅冷风里矜持地移动着,水面浮起一道月光。一个缓慢行进的身影踏碎了水塘里倒映的一轮圆月,冰寒刺骨的水灌进了他的马靴,冷得他牙根直打哆嗦。
  徐士冉背着昏厥过去的莫莫,脚步深浅不一地往雁岭方向走去。月白风缓,他身后留下逶迤随行的一行水渍。
  “说晕就晕过去了……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 。”他自言自语着,停下脚步歇了口气,掂了掂背上的人,极目眺望着蜿蜒在视野之外的山脉,又说道:“反正我活不成了,临死前做件好事,送你回去。”
  孤星伴月,残照在他的身上,风哗地划过枝叶茂密的老树,树的枝丫在夜里摇晃如魑魅,也掀动了背上人蓬松的长发,她依然悄无声息,只有发丝撩拨着脖颈,面颊的温度传递到他被汗水濡湿的后背。
  “千万别死。”徐士冉颤着声说道,汗已吹冷,被冰水浸得发僵的脚趾头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夜枭阴寒的唳叫一声比一声紧。
  月亮升得更高,清水一样涓泻下来,依稀勾勒出远处山脉起伏的轮廓,空地上积聚的水洼泛着细碎粼粼的水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火把飘忽的光辉被树梢支离得幽冥破碎,隐隐有着盔甲轻擦过树枝的细琐声响。
  一队人马正在急切地逼近。
  徐士冉大惊失色,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先找棵树躲一下,他迅速地环顾了下四周,空地上波光闪耀,月辉四溢,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唯独找不到一个可以庇身的地方。跑,已经来不及了。
  人马很快就到他跟前,呈半圆形围住了他。徐士冉紧张地看着这队善恶难辨的兵士。火把毕剥燃烧,明晰地映亮了兵士们熟悉的甲胄。是自己人,他轻呼了口气。转念一想,更紧张了。他腾出手,擦擦布满汗水的脑门,涨红了脸。一名将士下了马,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
  将士手握着剑鞘,抬着胡子扎拉的下巴打量着徐士冉,他轻蔑地哼了声,握紧了腰间的利剑,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背上背的不会是你在战场上负伤的战友吧?我记得我们还没打到这里来呢。”
  “是……是位姑娘,她昏过去了。”徐士冉没敢看将士,低头回答着,背上的负荷似乎更沉了,压得他双臂发麻。
  “据我所知,战场上是没有姑娘的。”将士走几步,靠近他,伸手捋开了莫莫垂落的长发,一张似乎正在沉睡着的娴静面容。徐士冉不由得退了几步。
  “稀罕,还真是位姑娘。而且就这么巧让你给碰上了。”将士扬了下眉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张兮兮的小兵,背着手转身离去。
  人群后面,一名将领骑着匹高大的马,浑身浸在如水月光里,他仰头观望着皎洁的清辉,面容比月色还明亮。
  将士绕过包围着的兵士们,来到将领跟前,躬身抱拳:“禀叶将军,是个逃兵,还劫了位姑娘。”
  第九十二章 玉漏莫相催(四)
  叶仲宁收了被美妙月色发散的思绪,翻身下了马。兵士们纷纷让开一条路,烧得旺盛的松明火把照得林中空地多了层温柔的暖色,过渡着夜的清寒。
  徐士冉不明事由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叶仲宁,惊慌得连连后退。他踩进了水洼,莫名一松手,背上的人滑落至积水的地上,轻盈似一片单薄的秋叶。早春冰寒的水迅速渗透了她的衣裳,穿心刺骨的冷。
  莫莫睁开了眼。
  青蓝的夜空映染了火把跳跃的红色,一双俯视她的眼眸里满是惊喜。相识的旧日面孔让她有了末路逢生的轻松喜悦,难抵的疲累再次袭来,她缓缓阖上了沉重的眼皮。恍惚间,身体远离了寒冷,柔软的怀抱里传递着他指尖隐约的温暖。
  “她怎么了?”叶仲宁深锁眉峰,问着惊魂未定的徐士冉,抬手轻轻擦去莫莫嘴角的血痕。
  “不知道,好好的就昏过去了……”惊慌无措的回答。
  “在哪里遇见的?”
  “我们是在一座小庙里碰到的,离这儿不远。”
  小兵诚实的眼神让叶仲宁没再多问,抱着莫莫往战马走去。终是让他再次见到了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就此为曾经游离不定的感情作个沉实的交待。怀里温软的身躯是真实存在的,他抱着她,不愿意再放开。
  叶将军表现出来的万般柔情让所有在场久经沙场的士兵们有了身离影疏的错觉,每个人的脸上呈现出松弛疲倦的神情,继而有人互相咕哝着开起了久违的小玩笑。
  将士犹疑了半晌,跨前一步:“将军,那个逃兵该怎么处置?”
  “先带他回去,听候发落。”
  “那……还要继续前进吗?”
  叶仲宁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嘴角牵出了几丝温柔的笑意:“不必了,人已经找到了。”
  王傅胜抱着他的宝贝药箱子,匆匆忙忙地往叶将军的营帐赶。雨后路滑,他蹭了几跤,嘀咕了几句后稳了稳身子继续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尽,强风吹得营地里的旌旗要破了似的,敕啦啦地乱响着。
  他伸手撩开了帐帘,铜盆里的红萝炭烧得正旺,榻上的姑娘裹着毯子沉沉地睡着,披散着浓密如绸的黑发,安静而美好。
  “这不是……”王傅胜拍了下脑门,惊奇地把视线转向安坐在榻边的叶仲宁,将军正握着罗姑娘的手,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王御医“呃”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俯身查看。
  “把脉,把脉。”王傅胜压低了声音示意道。叶仲宁放开了莫莫的手。
  火光和烛光相互交织成一幅通红的画面,火苗的影子窜动在王傅胜的脸上,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牵出了几道惹眼的皱纹。“没错……”他喃喃自语,扯过一张麻纸,利索地开着药方子。
  “御医,她得的是什么病?”叶仲宁不解地看着御医麻利得近乎熟络的动作,仿佛他早已明确了病情。
  “一言难尽啊 。”王傅胜无意多说,他快速地合上了药箱子:“我这就去禀报王爷。”
  “等等。”叶仲宁挥了挥手,几名兵士唰地抽出了剑,齐齐整整地挡在帐门口,寒光闪得王傅胜咽了口唾沫。将军转身对着他,笑意盈盈地说道:“王御医先请留下。你还没告诉我她得的是什么病?”
  “中了毒了。”王傅胜简短地说着,“我只能缓和病情,根治不了。”
  “什么毒?”
  “胡毒丝帛散。”王傅胜面露为难之色:“叶将军,我还是先去王爷那里。王爷受了剑伤,还等着我换药哪。再说了,罗姑娘……”
  “罗姑娘就留在我这里。”叶仲宁不容置疑地说道。他背过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榻上安睡的姑娘。炭火忽明忽暗,恍惚间似又回到了某个月光曳动清辉,笑容甜美的明媚夜晚。
  王傅胜无奈地坐下,帐内闷热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挥动着手里的麻纸,扇着凉风,自语道:“最近是越来越糊涂了,越想越不对劲,大概是到了年纪了。越看越觉得罗姑娘像一个人,越看越像……”他自觉地住了嘴,起身道:“我还是煎药去。”
  叶仲宁这次没有拦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着,清澈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我也这么觉得,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像谁,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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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宫·玉漏》 第59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59节
  作者: 赵家西施
  王御医看了眼叶将军,拍拍衣袖起了身,惯常地啰嗦着:“我还是煎药去,这病情可不能耽搁。回头,还得请教几位识得胡药性情的医师,他们比我了解。这人,走到哪都是学问,真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
  “告辞。”王傅胜夹着药箱躬着身子出了营帐。帐外清冷潮湿的水气渗入了衣领口,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叹着:“缘哪。”
  第九十三章 乍暖还寒时(一)
  一朝春雨如油,晨起时青石砖铺盖的院里道是露浓花瘦,燕莺鸣啾。王妈陪着叶夫人去附近的庙里烧香祈求平安,周吴唤了马车,顺手打理了下落满红英的台阶,关了府门。叶府安静地浸在如往的潮湿氛围中。
  叶太傅穿了件青布简衫,站在园中打打闲拳松着筋骨。
  太傅使一招不太到位的握势,收了拳,转脸冲着长廊角落里的躲躲藏藏的叶秋瑶叫道:“你给我出来。”
  叶秋瑶颇为烦恼无奈的样子,磨磨蹭蹭地挪到他爹面前:“爹。”
  “昨晚都读了哪些诗书?”太傅挺着身板,面目严肃地盯着小儿子。
  “就是惯常的四书五经……”
  “哪些是惯常的?”
  “那些孔孟老夫子的书……”叶秋瑶无精神地拢着衣袖,低着头准备挨批。
  “孔曰仁,孟曰义。仁是心,义是行。夫子述而不作乃无为,争甚么朝和夕,说甚么谋和计。但只今生今世,应能无愧天地;得一日争一日,方是丈夫真意。”叶太傅颇为沉醉地吟诵了番陈词,捋捋胡子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儿子,睁大眼斥问道:“懂否?”
  “说懂也不太懂……说不懂也不是,圣人说得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八九不离十的大道理,简单的事情都被他们说复杂了,深奥难测,容易让人糊涂……”叶秋瑶抓了下脑壳,喏喏了半天,看了眼太傅,放开胆子说道:“爹,我头都大了,我看我真的不是这块料。”
  院里一阵穿堂风,抖落了缀在新绿嫩芽上的雨露,冰凉的水珠落了几滴在叶秋瑶的衣领里,他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地等着他爹的咆哮。
  叶太傅愣了半天,缓过神来,竟没了训儿子的心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喟叹道:“当今皇上无嗣,我这太傅成了闲职。居家安宅,费尽心思地教出了你这么个儿子,不能说不失败。唉! ”
  叶秋瑶听闻这一番话,暗暗庆幸没挨批,他舒了口气,小心地陪着话圆自己的场子:“爹,其实人各有所好,我读书不行,可能其他的……”
  “其他的?你是我叶鸿儒的儿子,不奔仕途,还能干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当街扎灯笼卖?”叶太傅白了他一眼:“你就不如你大哥。”
  “我知道我不如大哥,我也没拿自己和他比。人各有志。”
  “你能有什么志?吃喝玩乐志?我看你是玩物丧志! ”叶太傅加重了语气,恨子不成器的愤愤模样:“你也算是念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一点都没领悟到圣人哲学的要义?”
  “其实,他们有些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说说看。”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小兔崽子! ”叶太傅气不打一处来,激动之余脱了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