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巴乔的中场      更新:2021-02-21 08:56      字数:4925
  作者: 赵家西施
  “说是公主昏睡了一整天,昨晚身体不适,皇上下的旨,要王御医去看看。”
  “身体不适?那叶府上的郎中怎么说?”
  “府里的郎中说,是公主害喜了……”婢女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心里突然就静下来了,原本冒出的几撮蠢蠢欲动的火苗被倏然掐灭,兹兹声响,针刺般的疼痛过后就是冷汗迸沁的淋漓快意,伴着对他的肆意嘲弄,同时也悔恨着自己的轻率鲁莽。他没来是这个原因吧。他是她的夫君。她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莫睁开了眼,对上的是那双带了几许嘲弄的眸子。他也在笑自己傻,不是吗?她宁愿受到些惩罚,疼痛或许比尴尬狼狈来的干脆,让人容易接受。
  夜深了。
  空旷的风穿过还来不及关上的琐窗,送来园里桂子摄人的香意,拨弄着房内两人各自的心事。
  她应该大哭几声,以表示对逝去的旧事的念想,松弛下紧绷了许久的心弦。但不是在此刻,不是在他面前。
  “你不应该去。”赵易微微顿了下,续而说:“他是驸马。你是……”
  “他是驸马。”莫莫咬了一下唇,泪珠滚落,像是在报复自己似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是。”
  赵易倏地站直了身子,又晃了晃,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一字一字地说:“名分?你想要名分?我现在不想,也不能……”
  “这富贵荣华本和我就无关联。”莫莫有些激动,是啊,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求的是一份真切的情意。既然这情意没了,剩下的,她还能计较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舒缓了语气,继而有些困难地说道:“除了……离开这里。”
  “为什么?”进王府本非她所愿。
  “因为如果你离开了,我会,”他颓唐地低下了头,忽又抬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像是要将她沉溺:“会太想你。”
  夜风啪地一声将琐窗关上。一片岑寂。
  她的思绪剧烈起伏,在某夜,他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样,被诱人的甜蜜包围着,这甜蜜被她自欺欺人地扩张,等哪天发觉时,换来的是切肤之痛。她甚至是,怕了。
  于嗟女兮!与无士耽。
  莫莫离了榻,站在他面前,她的声音无比清晰:“王爷只是乱了心绪。”
  赵易眼中的光芒迅速地敛去,他定定地看着她,不可思议般地喃喃说道:“我为你做的……”
  “我感谢王爷救过我。”莫莫转过身子,不敢再看他,眼泪随了心伤迸发,她像是要辩解什么,哀怨地说道:“世间女子无数,扰人心绪者亦无数。缘分由天定。王爷何必说这样的话。”
  又是一片沉静,静得能感觉到桂花香在房内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她回转身子,迎上了他直射过来的骇人目光,那伤痛似乎要将她层层剥析。酸楚在瞬间哽住了她的喉咙。
  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臂,带着无穷的劲,那力道仿佛要把她就地箍住 。莫莫感到了痛,她叫出声:“你放开我!”
  赵易并未因此松开她,由于心伤,说话的语气便带了恶意:“要不是他是驸马,是昌乐的丈夫,本王早就一剑结果了他性命! ”
  话语刚落,一股寒意凛然而生,簌簌地直冲到她心里,迅速弥漫扩张到了她全身,连止不住滚落的泪都是冰冷的,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了害怕。
  “怎么,心疼他了?”玩味带着哀怨的口气让她无所适从。
  莫莫不再躲避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尽管眼前的景致清晰了又朦胧,朦胧了又清晰,她似要把这段日子的泪在此刻全部倾泻出来,流个干净。
  赵易缓了手劲,松开了她,逐渐平和了神色,他疼惜地抬手欲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就在他的手要触及她面颊时,莫莫轻轻别开了脸。
  门轴吱呀响起,赵易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去,高大的背影急速消失在黑暗中。
  一股冷风从门外窜进,吹回了她出游的思绪。
  金鸾!
  偏房里还亮着烛光,她推门进入,金鸾趴在床上,哼哼着,碧莲和珍儿站在旁边,正忙着帮她敷药。
  “别哼哼哼的!正给你上药呢。”珍儿把药膏啪地一声贴上去,痛得金鸾大喊。
  “轻一点!棍子又没落到你身上,你当然不知肉痛了! ”金鸾没好气地顶了她一句。
  碧莲不理她们,把药放在案几上,看了眼门外漆黑的景色,幽幽地说了句:“看样子,他是被伤着了……”
  第四十一章 西风凋碧树 (一)
  叶府里是灯火辉映。叶太傅在廊外焦急地踱着步,时不时撩一下胡子,抬眼看屋内攒动杂乱的人影。叶仲宁手扶着廊柱,呆呆地望着远处。
  “快,备热水去! ”叶夫人催着一丫鬟,丫鬟慌慌张张地下去,不巧和另一个同样手忙脚乱的丫鬟撞了个满怀。叶夫人想责备几句,未开口先湿了眼眶,她抓着椅背,无助地看着眼前晃动的身影,颤抖着:“这都是怎么了……”
  恭喜老爷夫人,公主有喜了。郎中的话还余绕于耳,喜讯逗留未满一日,噩耗随至:公主动了胎气。
  “王御医,公主怎么样?”叶夫人心有余悸,谨小慎微地问着宫里来的太医,怕一不留心得罪了谁。
  王傅胜满头大汗,他挥挥袖子拭去额上的汗,看着叶夫人,摇了摇头:“小产了。”
  叶夫人一下子懵了,如临深渊般恐慌,她不住地低声重复着:“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夫人,胎居母胞,与母同秉一气血而生,母之气血若乱,胎之气血随之而乱,母有所感,胎有所应。”王傅胜解释着:“公主理应做到内静外敬,气将大定,才能清静安宁,舒卷自如……”
  叶夫人哪还有心思听这个,她飞身来到屋外,看着父子俩立在廊柱下一动不动,眼泪随即释出:“老爷!孩子没了! ”
  叶太傅听闻后面色灰白,差点站不住 。他稳了稳心神,跨步来到叶仲宁面前,猛地举起手,似要狠狠地掴下去。
  “老爷,孩子没了,你打他有何用! ”叶夫人上前抓住了叶太傅的手臂,哭着哀求道。
  “是啊 ……”叶太傅徐徐放下了手,面色仍是刷白,他转过身子,嘴里咕咕哝哝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地底发出:“报应来了……报应来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作孽啊 ……”
  风呜呜地低吼着,吹散了本就微弱的音线。叶太傅离去的背影在低迷的暗夜显得尤为孤伶。
  “老爷!你说什么?”叶夫人带了哭腔,欲拔腿追上去,又使不上劲,无奈朝着叶太傅的背影喊道:“老爷!你去哪?”
  “去石井园烧香……”飘过来一丝声线,像零丁叹息般寂寞。
  叶夫人一滞,半天后回过神来,对着已消失的身影恨恨地说道:“这活人的事情还管不过来,倒先惦记起死人来了!整天鬼神附体似的往灵堂里钻,找你那早已归西的云游魂魄去吧! ”
  无论多么喧嚣,深夜总是容易让所有的浮躁在某个时刻瞬间沉淀。
  周吴毕恭毕敬地把王御医送上了马车,在马蹄轱辘重复着以往的节奏,垂垂逝去后,他合上了叶府大门。嘎吱的门轴声响过,大院重归为宁静。
  留春在西院里静静地跪着,脸上是交错的泪痕。几乎所有的人去了公主寝殿,随后飘忽而至的闲言碎语让她仿佛大难临头般,有着来不及表忏的懊恼和悔意。去王府传话的是她,罪责几乎理所当然地全部归为她。
  夜晚的青石板有着透心的凉意,这凉意在夜风起时就有种刺骨的寒冷,刺刺地传到她心里。
  一帕方绢递到她面前,留春抬头,看到杏儿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起来吧,夫人她没有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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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宫·玉漏》 第25节 易读
  《媚宫·玉漏》    第25节
  作者: 赵家西施
  留春接过绢子,心里有难言的酸楚,悔意更深了:“那老爷他……”
  “你也知道的,老爷他从不管事儿,”杏儿扶着她起了身,压低了声音,似有不平意:“老爷这会儿肯定在石井园,自从大夫人和大少爷走后,他就没有一天不去的。”
  她环顾了四周,又悄声说道:“听说老爷把那原先的表亲戚,就是先帝丹妃的灵位,也供在那儿……”
  留春抚着酸疼的膝盖,听到这话,不禁打了一寒颤。
  杏儿替她拍了拍粘上的尘土,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石井园整天烟雾缭绕的,可吓人了。我们做奴才的,还能怎么办,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替主子做事,稍不留神就要受罚,尽管有时候错的并不是你……”
  “公主她……还好吗?”
  “还能怎么着,睡了呗。”杏儿往寝殿方向瞅了一眼,“这夜深人静的,谁知道明日又有什么事儿……”
  第四十二章 西风凋碧树 (二)
  金秋,无暇考证伏夏走的痕迹。相王府的翠锦园里何日多了些酥手撩拨琵琶的曲子,细碎轻薄地飘来晃去,顺带了女子轻盈欢快的嬉笑声,为本来清冷的王府洒落了些脂粉般浓艳的妩媚。
  绾云居里的桂花开意盛浓,几簇馨香浓入心魄,莫莫采了几朵黄蕊,在掌心点拨着,想让这几缕熏香摊入手心交错的纹路。
  “……就在马厩,是王爷亲手斩的,被削去了大半个脑袋,那血染红了大半的干草,连马匹都惊了……”
  “……说那马夫,是胡人埋在王府的眼线……”
  莫莫停止摆弄桂花,专注地听那两个婢女在花墙外细声闲谈着。
  “……最近也真多事,奇了怪了。”
  “就是,说王爷好清静,偏偏又招了个什么明姬,整晚整晚地在翠锦园里弹唱不休,听那声音,能媚得人浑身发麻……”
  婢女的话音随脚步声一同弱去。莫莫丢了桂花,折身进了房内。相王神明,莺莺燕燕会越来越多,这个明姬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她靠在榻上,心里却无端生起一阵落寞。
  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她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起身叫了金鸾去了莲园。
  天色暗将下来。琵琶清清丽丽的声音又点点落在王府的东角,几个小曲儿,几段佳人的笑声缠绕在艳丽暮色下,散发着迷乱的芬香。
  碧莲在水榭里坐着,见莫莫来,婉约一笑,上来牵了她的手,如初见时般领着她进了垂花门。珍儿则领着金鸾去了偏房。
  琵琶的清音丝毫没有干扰莲园的岑寂,相反,碧莲的脸上流露出了并不多见的轻松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某种愉悦的光彩。
  “随我进屋说。”
  房内的桌上摆着一粉彩花鸟酒壶和两只小巧的同色酒杯。碧莲掂着酒壶斟了满满两杯,她递了一杯给莫莫:“陪我喝。”
  “这是什么酒?”莫莫掂着杯子,杯内浅黄的琼浆甚是可人。
  “说是去年酿的桂花酒。转眼又到了金秋,我就想喝上两口,今个儿,我高兴。”碧莲说完,先酌了一口,微辣的酒让她蹙了下眉,然而迅速地,她又流露出快活的神色,一边斟了酒,一边催着莫莫:“味道不错,你也喝。”
  “你别喝太多。”莫莫有些奇怪她的反常,劝了一句。
  “酒伤不了人,只有心能伤人。”碧莲指了指胸口,又干了一杯,脸颊上缓缓浮现了醉人的红晕:“你喝,陪我一起喝。”
  莫莫不再多说,端起杯子嘬了一下,她不常饮酒,酒虽清浅,还是呛着了她,她咳了几下,随后也学着碧莲的样子,干了杯中物,一腔的辛辣滑入胸喉。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想喝酒吗?”碧莲的杯子空了又满了,她端着酒杯,无比妩媚地在莫莫面前晃了下,仰头干了。
  “为什么?”莫莫不懂。她的杯子随着被碧莲倒满了酒。
  “因为我收到了他的消息。他来金陵了,就在这座城里,和王府只隔了几里路。”碧莲有些醉意,不在意自己说什么,脸上满是痴迷的神色:“和我就隔了几里路。相隔千里不能相见,就算了!相隔几步,不能到他身边,就,就心疼。”说着说着,眼里就见了泪花。
  “他是……”夏侯枫寂寞的背影在莫莫面前忽近忽远地漂浮着,酒劲慢慢地上来,她就没想那么多,只想问个明白。
  碧莲的醉意加深,她满不在乎地说:“一个故人。一个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