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2-21 08:49      字数:4811
  「别再说了……」傅向琰再也承受不了,痛苦地望著兄长。
  这就是十几年来大哥心口的伤……也是他心里的痛。
  是什麽让他忍受大哥多年的打压,是什麽让他心里有愧?
  当年他做错一件事,使两人的关系丕变,从此交恶。
  「那不是假,我是真的敬爱你。你那麽疼我,什麽都依著我,我怎麽会在心里笑你?爹要我掩饰才能,要我做一个不出头的弟弟,我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想让你开心,不想失去你的疼爱。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以为就算揭穿了,你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笑著原谅我,我不知道你会恨我,会从此兄弟决裂,我好难过、好後悔。」
  傅向琰字字真切,话里带著无尽的後悔。
  「大哥,我从来没看低你,你对我的好,我从来没忘记。」
  傅向珀愣愣听著弟弟一番话,半昏半醒间,自己听见的确实吗?
  「真的吗?你不曾看轻我……你仍然是那个向琰吗?」
  见大哥终於醒神,他连连点头。
  傅向珀伸出手,轻轻摸弟弟的头,看著弟弟那张漂亮的脸,回想起他幼时讨糖吃的可爱模样。
  他们兄弟虽然合好,却未曾回复当年情谊,全是因为心中还有疙瘩未解,见了面也没几句话好讲,如今相互剖白,才知彼此心中都还念著童年的快乐,那份重视是真,没有半分虚假。
  「……向琰,我们还能像当年那麽好吗?」
  他眼中淡淡的不安让傅向琰心里一酸。「当然可以。」
  傅向琰坚定的神情使他安心,身子放松许多,好似放下了什麽。
  「那件事让它成为过去,好不?」傅向琰轻声问道。
  他点点头。
  「还有,忘记那个人的事吧,你还有家人、还有我,家才是一辈子的,那个人……就当是人生里的过客吧。」
  想到那个人,心就有撕裂的感觉。
  过客……似飞雁般来到他身边,时候到了,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胸口隐隐作痛。
  刘熤飞留给他的,仅仅只有折辱。
  心再痛,日子依然流逝。
  那日街上没几人,经过一番处理,并不怎麽传开,仅仅几日便已平息。
  听向琰那麽说,他心底了悟,当时所感众人视线其实是自己的心魔,耳边接连不断的谈话声,则是追来的向琰叫唤他的声音。
  他明白不该继续消沉,努力想回复未遇见那人之前的日子,想把记忆深埋,却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居院里每个角落都有和那人的记忆,平时还能逼自己漠视,到夜里却很难熬,睡得不安稳,甚至发恶梦。
  向琰提议将院落翻修,他却无法乾脆地点头说好。
  这夜特别难睡,傅向珀喝点薄酒助眠,许是有些帮助让他渐渐睡去。
  夜里却又发梦,梦的不是别的,竟是一个男人压在他身上,肌肤相贴,在他体内驰骋。
  还能有谁,他也只有那麽一个男人。
  阵阵律动、声声粗喘,却又交杂一些辱骂,他听得难受,那人说过的很多话交缠在一块,那些都是谎话,只有几句是真,却非常伤人。
  心里觉得讨厌,身体却很热,挣挣扎扎的排斥著。
  不想让那人碰了,不想再沉溺了,说什麽也不愿缠绵到最後……
  「哈……」
  硬从梦里挣醒,傅向珀大口喘息,发了一身汗。
  是从梦里脱身了,现实里欲望却仍炙热,男人的天性,避不了。
  没什麽,动手自己发泄很正常的事,是男人都有做过,等平息了,就好好再睡一觉,这次梦里绝对不要有那人。
  他躺在床上,伸手为自己解决,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受欲望所控,脸色潮红。那麽点酒气也让他微醺了,什麽也没法想,迷迷糊糊沉浸在那快感中。
  却不满足,少了什麽似的。
  手指无自觉地溜到後方,插入那一刻不禁呻吟。
  摸索著、抽送著,眼角看见不远地上有著什麽,月光下微微银亮。眼神移不开,脑海中似乎浮现景象,耳畔彷佛响起熟悉的低喘。
  「啊、啊……」
  手指加快抽送,几只修长的指模拟著炙热的什麽,不断进出。
  一声一声的喘息呻吟,不断索求似的。
  快感渐攀高峰,几乎灭顶。
  他不禁喊叫,下意识地呼喊那人的名字,而後发泄出欲望,双腿间一片白浊。
  几个喘息渐渐平息,神智渐渐回复,他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
  他在做什麽?
  他在做什麽?
  竟然这样玩弄自己,竟然喊了那人的名字!
  喉头一阵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
  不!不!
  他跃起身,忿恨地跑去捡起角落那枚银饰,打开门狠狠丢了出去。
  「哈哈,原来你留给我的不止是折辱而已,你还留给我这副身子……这副可悲下贱的身子!」
  忽然想起什麽,傅向珀跌跌撞撞来到柜子旁,从里头拿出一幅画,便跌坐在地。
  「你都走了,我还留著做什麽?你都走了……我不要再受你左右,我要忘了你、忘了你!」
  那幅未完成的熤飞的画像,在他手中变成一张张碎片。
  疯了似的,又揉又捶那些纸片,像要将那人抹去,抹得乾乾净净。
  然後在暗夜里,最後一次为他可悲可笑的恋情哭泣。
  他接受了向琰的提议,将院落大肆翻修,在这里的点滴回忆随之销毁。
  有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
  「大哥,你要不要回来商行,我们兄弟俩一起努力。」
  傅向珀摇头:「不了,我不适合商场,傅家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努力。」
  看清了,商场真的不适合他,已经够了。这麽多年的执著,只是希望有人回头看他一眼,既然兄弟间的误会解开,他又何必回去搅和。
  真的累了,埋头努力了十多年,也该休息了。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话锋一转,傅向琰又说:「爹的寿宴再半个月就到了,大哥你准备好要送什麽了吗?」
  「寿宴……」傅向珀沉吟。
  想到与那人的牵绊,正是从要送给爹的古董瓷器开始……
  原来,才过了短短两个多月吗?
  ……可是所经历的,却足以折磨他一生。
  「呵……」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里的苦涩,谁能体会。
  「大哥?」
  「没事,我在想要送爹什麽呢?这次让他担心了,我想好好送一个能让他开心的贺礼。」
  「不管你送什麽爹都会开心的。」
  傅向珀看得出来,弟弟近日一直陪著他,是想救他脱离痛苦的泥淖,看他眼里的担忧,真不知谁才是兄长。
  伸手摸摸弟弟的头顶,像要安抚他。
  向琰漂亮的面容,绽出一朵笑容,眉眼弯弯就像小时候一样。
  未曾想过,他们兄弟俩还能有相知相惜的一天。家人,是上天给予他的最大恩泽。
  想起自己曾想舍弃这个家,曾想与那人天涯相依,真是傻得可笑的决定。
  就算他一无是处,就算人人轻视他,他也要为了家人振作起来,从此以後,不再让他们担心烦忧。
  接下来的日子,是感动又带点无措的。
  他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若换来家人的冷眼也不奇怪,可是以往隔层冰墙般的家,竟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怀抱拥护著他。
  有什麽被戳破了,於是了解,於是珍惜。
  爹一如往常的关怀,没有半句怪罪;向琰抓到空閒便像小时候一样黏著他,黏得……连秦爷都吃味。
  他经过回廊,在转弯处听见有人在对话。
  「……我排在傅向珀之後吗?」
  这不正是秦爷带著强烈酸味的质问。
  「你跟我哥吃什麽醋。」
  「哼,之前还斗得找我哭诉呢,现在好得跟什麽一样。我看他好端端的,吃睡都正常,你何必寸步紧跟?」
  傅向琰略略停顿,继而开口:「就是太正常了。那样过分的伤害,真的是说振作就能振作的吗?大哥,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向琰担忧的声音飘进耳中。
  他转身离开,心口酸涩,漫无目的在府中乱走。
  稍稍被悲伤情绪缠上,就会无止境的坠落,强迫自己振作是痛苦的事,但他不想看见家人为他伤心难过。
  所以忘记,所以深埋,傅向珀,别去想、别再哀伤、别再心痛,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被牵绊。
  「别想了、别想了……」
  睁著眼望天,胸口起伏呼吸,让窒息的喉口顺畅。
  沙沙。
  奇怪的声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身边的树丛沙沙作响,一阵晃动,有个什麽在里面钻呀钻的。
  傅向珀疑惑地伸手探去,抓到像布料的东西,提手一扯,换来一阵哇哇大叫。
  「不要抓我,我不要学了!不学不学,说什麽都不学!」
  从草丛里竟提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那张沾满泥土的精致小脸皱成一团,但并不妨碍他认人。
  「向珏?」就算不亲,自己的小弟也不至於认不出。
  八岁的小向珏哇啦啦地挣扎,听到不是预想中的嗓音後歪头一看,竟是大哥耶,他没有和大哥靠这麽近过。
  因为不熟,小向珏竟有些怕生,大哥不像二哥和三姐会陪他玩,也不曾对他笑、和他说话。
  「怎麽跑到树丛里,弄得浑身是泥。」用袖子轻轻为小弟擦拭脸上的脏污。
  小向珏呆呆看著他的大哥。
  觉得大哥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耶,他有偷偷看到过,大哥和二哥常常吵架,脸都臭臭的。可是现在大哥的声音好温柔,还对他笑耶,他第一次看到大哥笑,好好看喔。
  小向珏开心地扑抱住傅向珀。
  「大哥、大哥。」甜甜地叫唤,表达他的喜欢。
  傅向珀一愣。
  他和小弟少有交集,今日小弟亲腻的撒娇让他反应不过来。
  想起当年的小向琰,也是个爱撒娇的弟弟。
  心里一暖,傅向珀眼神含笑地抱起小向珏。
  「向珏,这时间应该是学习的时间不是吗?」
  小向珏闻言委屈地嘟起小嘴。
  「娘要我学的东西我不喜欢,向珏以後不要做生意!」小向珏大声反抗。
  「喔?那向珏以後想做什麽?」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询问。
  「种花!向珏喜欢种花!」小向珏一张小脸闪耀著光采,笑得非常可爱。
  让他一瞬失神。
  不喜欢做生意。当年的自己不曾想过喜不喜欢,他是长子,理所当然的要接掌傅家。
  其实,他有更喜欢的事。
  呵,他的勇气还不如一个孩子。
  「有喜欢的事很好,向珏要努力种出漂亮的花喔。」
  听到大哥支持他,小向珏笑得更灿烂了。
  「好什麽好!」一道微怒的声音传来。
  傅夫人快步走来,抢回向珏拉到眼前念道:「你这孩子怎麽乱跑,想让你爹叹多少气呀?」
  「爹不会叹气,爹也说向珏可以做喜欢的事!」小向珏鼻子抬得高高的。
  傅夫人伸手弹了一下小儿子的鼻头,宠溺又无奈,转头看向傅向珀时,神色一转带点难堪和不甘。想自己之前还放话说等向珏长大可以依靠,想不到这小儿子志气低微,一心一意只想当花匠,岂不给她难堪。
  「哼,这下真是没依靠了。向珀呀,白纸黑字你可别反悔,莫不要因为那头落空,就想回这头抢东西。」发生那件事後,大家心知肚明向珀放弃继承必与那人有关。
  那头落空……
  呵,是呀,点滴心意付出,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二娘放心,我……无意争了。」傅向珀笑了笑,唇畔有说不出的苦涩。
  那疲倦的笑容让傅夫人一时无语。
  像要让傅夫人放心,他又开口:「我威胁不了谁的,更何况我也喜欢男人,不会有後代出来争什麽的。」自嘲打趣的语气,嗓音却颤抖。
  傅夫人不禁想起那日尾随夫君去探看向珀,所见那情绪崩溃求救的模样,听在耳里,是人都会觉得不忍心。
  她一直看这孩子不顺眼,无才却硬要出头,扯自家兄弟後腿毫不手软,和向琰比起来何止云泥之差,光是人品就差一大截。直到那日,她才发现向珀心里从来不好过,她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他……
  眼前的向珀,其实也只是个大向琰两、三岁的孩子,她却一直把他当绊脚石看待,方才还习惯性地出言讽刺伤他,现在想来真後悔自己口无遮拦。
  「……你年纪还轻,不好的事就让它过去,凭名门傅家四字还怕讨不到媳妇吗?」傅夫人冷冷说道,不自在的表情却透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二娘……是在安慰他?不等他反应,傅夫人便拉著小向珏离去。小向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离去前还笑呵呵地跟大哥挥手。
  和家里长久以来的隔阂,似乎渐渐淡去。
  在家无所事事的富公子哥傅向珀,最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