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04:05      字数:5215
  看着她红透的脸,周成陵笑出来,“怕什么,每天我都用凉水,我看看能有多脏。”说着一脚跨过去。
  半晌杨茉听到水声,她才捧着布巾进去,看着周成陵宽阔的后背,杨茉想到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胡作非为的夜晚,不禁红透了脸。
  “脏不脏?”
  “是有点脏,下面都是一层,看不出来你白白净净的能有这么多泥球。”
  杨茉将布巾用水沾了给周成陵擦后背,“该,我说了你不肯听。”
  周成陵笑起来,“用点力气,多给我搓下来些。”
  一下子说中了她的心事,不过既然他这样说,她也不用客气,挽起袖子用足了力气给他搓下去。
  洗完了澡,两个人坐下来,立即就有兵卒端了两碗面条。
  两只大海碗,清亮的汤,里面的苗条煮的晶莹剔透,上面只撒了一丁点的肉末和葱花。
  杨茉却觉得闻起来香气扑鼻。
  只是碗太大,里面的面条她吃不掉,再看看周成陵的,也不比她的多。
  杨茉用筷子夹了一筷子就送到周成陵的碗里,“我吃不掉这么多的面,只是想多喝点面汤。”
  说完杨茉端起碗喝了一小口,汤到了嘴里是甘甜的。
  她吃面喜欢吃酸辣黄瓜条和一些小酱菜。
  不过遇到这样的面条,什么小菜都不用吃。就用筷子夹起来往嘴里送。
  两个人紧挨着吃着面条,不一会儿两只海碗就空出来,杨茉觉得肚子都要被撑开,周成陵伸出手给杨茉揉肚子。
  “这面条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的。”
  两个人吃饱了依靠在一起。
  “冷不冷?”周成陵低声问,“这边总是比京城冷一些。”
  杨茉摇摇头,“不冷。”她的心现在就像种子一样好像要发出绿芽来,“现在是春天了,哪里会冷。”
  到了三更天,周成陵穿好甲胄走出大帐,杨茉也让梅香背起了药箱。
  还没走出营地,杨茉就看到匆匆走过来的姚御医。
  姚御医跑的满头大汗,见到杨茉立即露出笑容。
  真的是杨大小姐。
  真是杨大小姐来了。
  真要在这里见到保合堂的旗子。
  他虽然心里肯定,但是见到眼前这样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心里颤抖,想笑却眼泪要涌出来。
  杨茉看向魏卯。“魏卯,告诉姚御医,我们接诊了多少伤兵,有多少回到军营,有多少伤势稳定。”
  魏卯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送到姚御医手里。
  “姚御医,这都是你让伤病来找我们。才有这样的结果。”
  姚御医哆哆嗦嗦地打开册子,这里记的哪里是数字是一条条性命啊,他们不能造出性命。但是能尽力保住人的命。
  让他们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儿老小。
  “杨大小姐……十奶奶这是还要去哪里?”姚御医看着杨茉要走急忙问。
  杨茉道:“要去养乐堂,我们从京城沿路开过来,已经开了五间养乐堂,里面都是伤兵,等到前面战事一开,伤兵又会陆续过来。”
  姚御医连连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睛黏在杨茉身上都是离不开。
  “十奶奶……”见到杨茉将走远,姚御医忽然开口。
  杨茉转过头来。
  姚御医双手过头拜下去,“十奶奶定要保重身子,”说着又向魏卯几个行礼。“无论如何照应好十奶奶。”一定要保重身子,因为只有十奶奶在,才能救这么多人。
  魏卯急忙还礼。
  他们都明白。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养乐堂,更没有他们这些人。
  没有师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徒,根本不知道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成就。
  姚御医说完后退几步才转身去追军队。
  杨茉也给姚御医还了个礼,带着魏卯几个去救人,几个人又才走了不远就听到有“呜呜呜呜”的声音。
  杨茉抬起头看到绑在车上的周三老爷。
  周三老爷发冠散乱,身上的衣袍凌乱,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车上还有几颗血淋淋的头颅。
  应该是周三老爷从家中带来的随从。
  “活该,”魏卯骂了一句,“别人都拼命打仗,他却当逃兵,还要害师父,这样的人就应该有这种下场。”
  周三老爷应该没想到他那个宗室的身份在战场上什么都不是,就这样被绑着一起去战场,就算不死估计也要吓得魂飞魄散。
  在京中用陈米开粥棚的周三夫人一定没想到,周三老爷已经做了阶下囚。
  ……
  只要开始救治病患时间就过的飞快。
  杨茉不知道一连忙了几个日夜。
  “奶奶,有好消息了,”梅香走过来低声道,“大将军大胜仗了,听说将人都救回来了。”
  董昭救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 珍惜
  杨茉立即吩咐魏卯几个将东西都准备好,只等着那边送樊老将军和董昭过来。
  “来了,来了。”
  陈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杨茉等不及掀开帘子出去看。
  兵卒抬着两个人快速地跑过来,杨茉紧紧地盯着木板上的人半晌才看出来那堆甲胄之下是董昭。
  董昭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脸上满是胡须,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
  “送上诊床快。”
  杨茉急忙催促。
  董昭被抬上去,紧接着后面是胡须花白的樊老将军。
  梅香从诊箱里拿出用木头做的圆筒听诊器递给杨茉,杨茉这边看向萧全,“快将甲胄卸下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
  甲胄上沾满了鲜血,已经分不清楚是别人的还是董昭身上的,魏卯几个顿时乱起来,有人去解身上,有人去看腿和脚。
  “别慌,”杨茉皱起眉头,“看血是从哪里淌下来的。”
  从哪里淌下来的就是那里有破损,若是别人的血不会这样流淌。
  “在腹部。”萧全大声道。
  腹部的甲胄已经破损,外面用披风系着,萧全用剪刀剪开披风,立即就有东西冒出来。
  大家顿时吓了一跳。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天哪,这是什么,什么掉出来了。
  是什么。
  张戈几个正带人看樊老将军的伤情。听得这话也转过头来看。
  那是什么东西啊。
  魏卯颤声道:“是肠子,董将军肚子破了,肠子滑了出来。”他跟着师父做仵作那段日子见过这样的肠子,不过这只是在死人身上才会有的。活人的肠子不是这个模样。
  董将军已经死了吗?
  所有人都怔愣的时候,杨茉已经低头检查。
  董昭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心跳还算正常,瞳孔反射也正常,证明现在只是轻度昏迷,要进行紧急救治才能防止病情发展。
  “师父,师父……这要怎么办?”
  杨茉看向董昭的伤口,外露的肠子变成了紫色,是肠坏死的症状,董昭伤了之后只用披风系住伤口。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医治。
  “去拿盐水我们要进行伤口清洗。”
  盐水。这里用的盐水都不是用蒸馏水做的。冲洗效果就小了很多,董昭这样重的伤,光是这样冲洗是不够的。要进行紧急开腹探查手术,切掉坏死的小肠,并且要用抗生素治疗,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杨茉转头去看另一张床上的樊老将军。
  樊老将军的一条胳膊几乎要掉下来,如今用布巾死死的按住却还在不停滴渗血。
  要救樊老将军就要暂时放下董昭。
  要救董昭就要立即回京。
  要怎么办才好?
  杨茉一时失神,突然手仿佛被人拽了一下,她立即就清醒过来,低下头对上董昭的眼睛。
  自从认识董昭,董昭看她的时候总是彬彬有礼,就像沈微言一样。有些尊敬有些关切,她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神情,可是这一次董昭的目光却比平日里要急切、强烈,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径直看进她的眼睛,仿佛永远都不会挪开。
  眼睛里有一团闪烁的光,深深的,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喜悦,如同失而复得,情难自禁地欢喜。
  杨茉吓了一跳心脏顿时突突跳起来,董昭这是怎么了。
  “董世子,”杨茉低声道,“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周成陵将你救了回来,现在我要给你治伤。”
  董世子。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她的面孔还是那样的清晰,就算一切都离他远去,她的脸还是那样的清楚,自从上次她将他救活那一刻起,他看到的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模样。
  只要有她在,别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此生必定要追逐她的身影。
  见到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心头突突地跳个不停,也不是心潮汹涌,而是一切都安静下来,就这样安宁。
  不管是他快乐,还是难过,看到她的目光他总是觉得一切都流淌的那般温和,如同暖流一般能熨平他所有的愁苦,让他觉得轻松,这次来保定被围困,他记不清多少次想起朝廷安危,多少次想起她。
  也许想她的时间更多。
  听说她要嫁给周成陵,那一刻他心底的泉水忽然之间就干涸了,他仿佛已经垂垂老矣。
  真是奇怪,就如同父亲所说,杨茉兰不过像平常的郎中一样救了他性命,他怎么就会这样放不下。
  杨茉兰这个奇怪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惊世骇俗,开始他也对她有所怀疑,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
  这样的女人让人接受不容易,可是一旦接受就会难以忘记,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她惊世骇俗,她也独一无二。
  他早该放下心里的犹豫,放手一搏。
  如今却只能看着他眼前这一抹唯一的颜色离他越来越远。
  非要等到这时候他才想明白。
  人非要等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是谁,可笑的是,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遗憾。
  时间经得起蹉跎,人却经不起。
  董昭嘴唇蠕动。
  杨茉低下头来倾听,她要知道董昭这时候是不是清醒。
  “是梦吗?”董昭轻声道,“是不是我不舍得走,做了这样的梦,我……这辈子……有遗憾……所以……舍不得离开,我没有……成亲……但是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他该一生珍惜的人。
  看着董昭一瞬间清亮的眼睛。杨茉怔愣住了。
  ……
  董夫人连续好几晚都睡的不踏实,刚阖上眼睛睡一会儿,就好像有人用针扎了她一下,她立即心惊肉跳地醒来。
  “夫人。”外面的管事妈妈进屋禀告,“国公爷回来了。”
  董夫人急忙站起身,起的太急眼前不禁一花差点就摔倒,多亏扶住了旁边的矮桌。
  管事妈妈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搀起董夫人,主仆两个人才走到院子里,文正公董绩已经迎面走过来。
  “国公爷。”董夫人看到董绩眼泪顿时涌出来。
  董绩沉着脸一言不发,夫妻两个到了屋子里坐下,董绩才道:“保定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董夫人摇头,“没……没有。”
  没有。
  董绩的脸色十分难看。
  “国公爷,咱们昭儿不会有事吧。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国公爷……”
  董绩不耐烦地抬起眼睛。“哭什么哭,还不知道情况就哭,文死谏武死战。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现在就看保定会不会打胜仗,周十爷能不能回来。”
  董夫人惊讶地睁大眼睛,“国公爷心里只是惦记着周十爷?”
  董绩皱起眉头,“你这个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边消息还没传来,真正该担心的不是你儿能不能打胜仗,而是我们有没有站错队。”
  如果周十爷死了,他们就算站错了位置。
  这几天刘砚田写了几封信函给他,皇上有心要从宗室中过继子嗣。如果是这样,皇位再怎么也不会落到周成陵头上。
  他的拥立之功不但没有,将来还会成为刘砚田眼中钉肉中刺。
  董夫人仿佛不认识了董绩,“老爷,你到底怎么了?几年时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变成什么样?听得这话董绩就气血上涌,恶狠狠地看着董夫人,“你懂得什么?我将家交给你,你管成什么模样?先是养出一个不知进取的儿子,总是打败仗,然后又引一个妖女迷惑他,将家中闹的鸡飞狗跳,我早说那个杨氏不是个东西,你看如今周十爷娶了她之后落得什么下场?”
  “妻贤夫祸少,你不知道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