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04:03      字数:4962
  宫中又有内侍来到内院。
  杨茉向那众人行了礼,声音平稳,“我去做些准备,立即就过来。”
  醇郡王太妃吩咐下人,“快去端些水伺候杨大小姐梳洗。”面圣的事不能马虎,被人握住一个把柄,就是大罪。
  杨茉转身走进内室,冷静地吩咐梅香,“将我说的东西都带上。”
  梅香应声下去,醇郡王太妃看向屋子里的杨大小姐,杨大小姐如花瓣一样干净的脸颊上,流露着淡淡的安宁,有一种面不改色的镇定和勇敢。
  醇郡王太妃吩咐身边的妈妈,“将太后娘娘赐给我的那件银红色鲛纱金线氅衣和步步莲的华盛拿来。”
  妈妈取来东西,醇郡王太妃上前低声道:“这两件东西虽是旧物,却没怎么上过身,听说宫中大殿存放冰块镇暑,杨大小姐过去难免会觉得有些凉,穿上氅衣也好舒服些。”
  醇郡王太妃想说的是宫中险恶吧。所以才将太后赐物拿来给她穿上,这样也是让人知晓,她此行是为了醇郡王府,杨茉接受了醇郡王太妃的好意,旁边的下人忙上前伺候杨茉穿戴,穿好衣服杨茉转过头来。
  杨大小姐身上碧色暗花褙子,茜草色的宫裙本来显得整个人十分清丽,如今穿上金线氅衣戴了华盛如同玉石被磨出了光,整个人一下子鲜亮起来。
  醇郡王太妃走上前拉住杨茉的手,“我将宫中的规矩跟你说说。免得你到时紧张。”
  收拾好了,杨茉上了醇郡王府的马车。
  梅香几个十分害怕,尤其是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已经红了眼睛。
  周围人这样。杨茉也跟着稍稍紧张,不过一瞬间她就被林林总总的盘算占去了心神,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下,跟车的婆子撩开帘,杨茉看到了巍峨的皇宫。北京的故宫她也没少逛过,只是作为旅游景区和政治集中地有根本上的不同,前者不过是遗留的古迹如同失去了灵魂,后者的戒备森严,让人真正感觉到瑟瑟凉意。
  从宫门走进去之后,就有女官上来帮忙。要将杨茉手里的药箱接过去,杨茉摇摇头仍旧自己背着,这里面都是重要的东西。不能假手于人。
  醇郡王家的小少爷让旁边的乳娘抱着,另有嬷嬷在一旁照应,小小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害怕,忽然发出刺耳的哭声,乳娘慌忙又惦又哄才让他安静下来。
  一路上安静的只能听到脚步声响。
  到了乾清宫。就看到几十个宫人站在殿外候着,旁边站在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手中拿着浮尘、法器等物,微抬下颌傲然站在那里,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领杨茉进来的内侍忙上前打招呼。
  道士只是掀了掀眼皮忽然道,“进去吧,还要皇上等你们不成?”
  内侍听了不敢再多问,转过头吩咐,“带杨大小姐进养心殿吧!”
  踏入养心殿就要面见皇帝了,杨茉扯扯衣裙,抿唇跟着内侍走进去,走到殿中就听身边的内室道:“冯阁老,您已经到了。”
  接着是冯阁老老迈的声音,“皇上召见不敢怠慢,老人家行动不便,总要先走一步。”
  冯阁老说着抬起头看向被带进来的杨大小姐。
  十几岁的女孩子,脸上还有没长熟的稚嫩,大约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眼看并没有十分的慌张,不知者无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皇上手中的生杀权柄,那都是尝到厉害的人才会害怕。
  冯阁老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让杨茉上前拜见了,然后抬起手算是让杨茉免礼。
  杨茉站在一旁等着,正对着的御座上始终空空如也,她又飞快地看一眼冯阁老,冯阁老坐在椅子里仿佛十分有耐心,显然已经经过太多次这样的等待。
  稍立片刻,就又听到脚步声响传来,是御医和一些官员们走进养心殿,大家分立在两旁等着皇上驾临。
  殿内虽然不能大声喧哗,但是大家却递着眼色,杨大小姐一个女子,怎么能和太医院辩症,可惜了一身的医术,就要交代在这里。
  乔文景忍不住上前低声道:“阁老,皇上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又闭关打坐…不来了?”那这出好戏要怎么唱下去。
  冯阁老摇摇头,皇上的性子他知晓,这次涉及上清院,皇上一定会大动干戈,来的晚大约是沐浴更衣,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文景道:“宣王一早进宫,听说还没有出宫呢,该不是宣王劝住皇上”虽然皇上顾忌宣王,可是他也见过一家人吵的去打官司,后来又和好的,总归是都姓周,有些话也不好说。
  乔文景刚想到这里,只听内侍的喊声响起,“皇上驾到。”
  养心殿里所有人站好低下头跪下行礼。
  杨茉也恭谨地跪下来,不知道皇上是真要听她对醇郡王少爷病症的见解,还是只是用上清院道士的话来论她的罪。
  杨茉仔细思量着,这些日子她一直想要用合理的方法解释西医和科学,她不想要接续遮遮掩掩地用西医看诊,她希望能将西医理论正式地摆在古人面前,让现代科学惠及古代人。甚至于推动古代医术发展。
  推出一个新东西何其难,但是杨茉觉得十分值得。
  她已经想好了一套理论来应对,只是没想到会直接用在宫中皇帝面前,杨茉试着深呼吸,让自己更冷静。
  地上的琉璃金丝砖光可鉴人,众人伏在那里,听到清澈的脚步声响,一步步由远而近。
  杨茉跪在前面,微抬起头可以看到黑缎边绣花草云纹朝靴慢慢走出来,绣团上腾云驾雾的金龙舒展着利爪。袍角的片金亮的耀眼,大片的八宝平水纹如同锦绣山河,匍匐在一个男人的脚面上。
  皇帝信步走过来。身姿笔挺,虽不见面容却浑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威仪,走到龙椅上,停顿了片刻即坐下来。
  “平身。”
  清亮的声音传来,如同山涧中的滴水。轻挑起的古琴弦。
  杨茉心中不禁诧异,皇上的声音怎么和柳成陵的听起来那么像。
  杨茉微抬起头,看到前面的冯阁老和乔文景也直起了身子都向上看去。
  黄缎笼着的书桌旁站着两个内侍,另有四对宫人端着托盘列在后面,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戴着细竹丝绸络状纹髹黑漆,内衬红素绢的双龙抢珠翼善冠。冠上缀着各种宝石,如薄翼般的金纱折角附在冠后。
  乌黑的鬓角,英挺的眉毛。微微眯起的凤眼中有些凉意,系紧的领口显得他神情更加威严。
  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杨茉心慌乱地跳个不停。
  是柳成陵。
  本来就浑身散着贵气,如今穿脸上没有半点的笑容,高傲地端坐庙堂之上。让人不敢直视。
  为什么会是柳成陵。
  柳成陵明明是宣王,怎么会是当今圣上。
  乔文景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上额头。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是他看错了?皇位上坐着的明明是宣王,宣王造反了不成?竟敢龙袍加身,乔文景看向前面的冯阁老,冯阁老也不曾起身。
  “冯阁老,还等什么?朕的话,阁老没有听见不成?”柳成陵淡淡的声音传来。
  向来善言辞的冯阁老一下子僵硬起来。
  养心殿的角落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太好玩了,太好玩了,连冯阁老都吓住了,”那声音说到这里又一变,低沉起来,“你们听到没有?皇上让你们平身,你们为何不动?要欺君罔上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冯阁老才舒了口气,又趴在地上,“臣等不敢。”
  一个道装打扮的人也从侧门里出来,几步走到御桌前,内侍们忙放下蒲团上那人上去打坐。
  杨茉看到周围人的神情,也猜测出来,这个看似道士的人才是皇帝,皇帝面容俊秀和柳成陵一样的脸庞,眉眼有些相似,披散着长发,脸上有几分脱离世事的高雅。
  皇帝是道士,宣王坐在御座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摆坛作法的吉日,朕不能既是天师又是皇帝,皇帝就让宣王来做,”皇帝说着顿了顿,然后挥挥袍袖,“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自然有皇上定夺。”
  这…怎么行…江山社稷岂同儿戏,皇帝也是随便更换的?再说冯阁老真正了解的是皇帝的心思,并不是如今御座上让人揣摩不透的宣王。乔文景一下子慌了神,“皇上,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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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称呼问题要修改,感谢凰栖同学找来的资料。
  太妃是我國古代封建歷史上,皇帝、親王、郡王、“五侯”的遺孀,以及喪夫的誥命夫人,是可以享受“晉爵”的待遇的。皇帝的妃嬪受封為各級太妃,王爺的遺孀們均封為王太妃,統稱“太妃”,誥命夫人受封為“太夫人”,如果丈夫為受封為“某國公”,遺孀的封號是“某國公夫人”。“太妃”“太夫人”的名號是可以追封的。
  所以,周老夫人是醇郡王的母亲,应该称呼醇郡王太妃,简称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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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殿上失禁
  冯阁老想要按住乔文景却没能来得及。以皇上的性子,让宣王做皇帝不过是一时觉得好玩,如果你拧着他来,他反而觉得你不识好歹,他们就是陪着皇帝胡闹才有的今日地位。
  “乔侍郎你是要违抗圣命。”御座上的柳成陵淡淡的声音传来。
  乔文景明知那是假王,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敢再出声,若是有一日那御座上真的变成了这个人,那么他该怎么办?乔文景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扮成道士的皇帝假模假样地闭上眼睛,如同灵魂出窍般,什么也听不见。
  柳成陵转头看向皇帝,“请天师占卜,此时可为吉时?”
  皇帝点点头,将手里的拂尘一甩,一脸莫测高深,“邪不压正,乃是吉时,皇上但审无妨。”
  两个人仿佛是在玩笑,可是低下跪着的人却不敢有一丁点的怠慢,皇帝是玩笑,宣王呢?宣王手中握着权柄,稍稍一转风向,就不知道祸事会吹到谁头上。
  柳成陵看向旁边的内侍,内侍忙上前道:“将罪臣带上来。”
  皇帝这才兴致勃勃地睁开眼睛向台下看。
  杨茉听着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童院使哆嗦的声音,“罪…臣…童应甫”抬起头看到御座上的宣王,童院使只觉得脑袋豁然一下炸开,浑身酥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本天师不受参拜,”皇帝指向柳成陵,“拜那里。”
  童院使更加惊骇,一头就扎在地上仿佛怎么也不肯起来,拜宣王为皇帝是死罪,不拜皇帝也是死罪,他这样想着大腿内里都在颤抖。怎么会是这样,宣王为何穿着龙袍坐在御座上,到底是什么情形?冯阁老好不容易安排他面圣求情,他想要借着杨氏这件事搏出一线生机,却没想刚进大殿就…
  童院使心里突然冒几个字:天要亡我。
  都察院都御使上前质问道:“童应甫你可认罪?”
  童应甫如同秋天枝头的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臣冤枉啊,臣进京是因杨氏用巫术治病患,臣…以为…是十万火急…之要事…恐巫人动摇国体,伤皇上之道法”
  听到童院使说有伤道法。杨茉感觉到一道阴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接着大殿里响起晃动金铃的声音,浓浓的檀香味也徐徐吹进来。
  “用血治痘疮已是耸人听闻。罪臣还听说…杨氏还要给醇郡王少爷换血…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只有巫医才会这般治症。”
  “童应甫在大狱知晓的比天师和朕都多。”柳成陵脸上不喜不怒,却天威浩荡,让人觉得冷到骨头里,头上如同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不由自主地低头。
  童应甫没想到会有这一问,也牙齿乱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好旁边有冯阁老在,冯阁老用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
  皇帝立即想起要给冯阁老赐座,忙挥袖招呼旁边的内侍去。内侍搬来椅子请冯阁老坐下,冯阁老向皇帝一揖,“多谢天师赐座。”
  冯阁老坐下。顺理成章地提起,“皇上,醇郡王爷还在听结果呢。”童院使的案子现在说起来不占优势,还是先让杨大小姐说说她怪异的医术。
  最了解皇帝的还是冯阁老。
  皇帝点头,“朕…本天师也觉得…先让杨氏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