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冷夏      更新:2021-02-21 08:05      字数:5033
  一众宫人傻站着、一众宗亲傻坐着。
  等得花儿都谢了……
  沐容和十雨这天都当值,一同去奉茶——这都换了两次茶了,皇帝还没回来。
  宗亲们都看上去很无聊,估计是平日里也不怎么熟络的缘故,寒暄过后就没了话,殿里除了茶盏搁下时的一点声音就没别的动静了。
  人多的时候安静久了总会生出些尴尬,尴尬了就得没话找话。
  茶奉到瑞王跟前,瑞王便瞟了十雨一眼,一边执起茶盏吹着热气,一边随口问道:“在宫里还好?”
  “是,还好。”十雨说着屈膝一福,莞尔又道,“谢殿下。”
  可算挑了个话题出来……
  旁边的静安长公主便端详了十雨片刻,微笑道:“怪不得,本宫方才就觉得这姑娘生得格外标致些,不像寻常选进来的宫女,原是三哥献进来的?”
  瑞王笑一点头,未及开口,靖王笑说:“三哥的映阳真是好地方,净出美人,也亏得三哥能在锦都留这么多时日。”目光在十雨身上一转,又续道,“还舍得把这么个绝色佳人送给皇兄。”
  沐容分明看见瑞王眼底隐有不快划过,却是转瞬即逝,复又是笑意温和,无奈一叹:“本王也不想啊……无奈和皇兄打了个赌,输了。”
  十雨在旁边不吭声,沐容听着多少有点别扭。纵是明白封建社会就这样,但听他们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着这样的事总有点气恼——谁不是个大活人?就这么当礼物似的送来送去,实在和沐容的三观不符。
  睇了十雨一眼,遂是屈膝一福,安安静静告退,不想再听这些话题。十雨自然也随着她退了出来,谁也没说话,搁好撤下来的茶盏,各自站着。
  皇帝这厮到底跑哪儿去了……
  就把这么多人晾这儿等着合适嘛?这可不止有宗亲们,那个靳倾王子也在呢。
  嗯,娜尔她哥。早知道应该把娜尔请来,这小姑娘没准还能活跃活跃气氛。
  殿门口内,过了一会儿,殿门外的龄兮迅速地递了个眼色进来,沐容一拱旁边十雨的胳膊:来了。
  十雨又碰了碰旁边宦官的脚:来了。
  于是在通禀声进来之前,一众宫人就已经是全方位准备战斗……哦不,准备接驾状态了。
  保证在那一声“陛下驾到”传来的时候,没人在走神反应慢。
  众人见礼,皇帝随意地应了声“免了”就径自走进去落座,从宗亲到宫人们都觉得……
  怎的陛下今日的神色好像格外阴沉呢?
  这大过年的……
  十雨推了推沐容,嘴都没张地闷闷问她:“是不是……不太对劲?”
  “是不对劲。”沐容目不斜视地低低回了一句,“你看冯大人,好像也不对劲。”
  于是大家都很紧张,拜年的气氛好生沉闷。皇帝明摆着兴致不高,众人不好问更不好劝,礼到了、话说了便各自告退。
  瑞王走到殿门口,目光在沐容与十雨身上轻一划,又扫到殿外。
  二人会意,一同安安静静地跟了出去。
  “殿下?”沐容不明其意,带着疑问轻唤了一声,瑞王停下脚来一声喟叹:“没别的事,皇兄心情不好,你们当心着。”
  这个她们自然清楚。莫说这人是皇帝,就是个普通人……生气的时候也最好不要惹他!
  “诺。”二人一应,瑞王又问沐容:“伤好了?”
  ……伤?
  沐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次“投湖”游泳之后,瑞王是遣人来送过药的。不过那时她正被皇帝罚抄书,手疼心烦没工夫搭理,应承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后来倒是看了一眼,治风寒的医创伤的都有,不过因有医女照料着,那些个药也没什么机会用。
  而且她就手上那点伤……用不着这么多药吧?
  遂是一福身,摊开手温声答说:“早无碍了,还劳殿下记挂着。”
  两只白皙的小手搁在眼前,瑞王低眼看了看,视线移回她面上,略一思索,挥手让十雨先回去,疑惑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你那次在湖里折腾,皇兄没罚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湖里折腾?!
  一种“坏事传千里”的感觉迎面袭来,沐容的脸当即红透了,先是懊恼这宫里真是藏不住事儿,瑞王什么都打听得到;转念一想……哎?不对啊?他要是当真有意去“打听”了,没理由不知道皇帝没罚她啊。
  难不成……
  娇俏的红脸泛了白:“您……您……您看见了?”
  瑞王的眉头轻轻一挑又平缓下来:“对啊。”顿了顿又道,“合着你还怕人看啊?”
  ——你敢大庭广众之下跟御花园的湖里游泳,你还怕人看啊?
  瑞王是这个意思。沐容当然不是怕人看游泳,搁她的价值观里,游泳压根就不是个丢人的事。不……不过……她后来不是被宦官拿抄子捞起来了……么……
  就跟在游戏厅抓娃娃似的——她是那娃娃。
  “这都不罚,皇兄对你真可以啊。”瑞王睇着她嘲笑说,“怪不得连公主的事都敢不上心。”
  “……”沐容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俗话说得好:谁没点黑历史啊?可是她这黑历史也忒多了啊!
  “其……其实……”沐容赔着傻笑磕磕巴巴地答说,“也……也罚了……”
  点头哈腰状:“罚奴婢抄了一夜《汉书》,现在想起来都手疼……”
  瑞王又好气又好笑地瞧着她:“还知道疼就好,看来皇兄还制得住你。”
  ……瞧您这话说的。
  他当然制得住了……
  我可怕他了……真的……
  沐容心觉再跟瑞王这么聊下去肯定没什么好话,瑞王说话虽没皇帝损、也不如皇帝那么死没正经,但跟他对话她也决计占不了便宜——官大一阶压死人啊!他还是个亲王啊!他敢损她可她不敢损他的啊!
  浅一颌首,带笑一福:“奴婢日后一定长记性,殿里还有事,奴婢先回去了。”
  “慢着。”瑞王出语一拦,沉了一沉,问她,“嗯……你和十雨,关系还好?”
  沐容眨了眨眼:“挺好的啊……”
  瑞王遂一点头:“那有劳多照应着些。”
  ……沐容心里燃起了无尽的八卦。这什么戏码?藕断丝连?旧情难忘?哎哟这也是古言小说里的常见剧情好吗?
  可是您老人家几个意思?!十雨不是你送进宫的?!你舍不得你别送啊?!
  心思千回百转,沐容贼兮兮地问瑞王:“那个……奴婢多嘴问一句,您和陛下打赌输了,陛下点名要的十雨?”
  这听着又想另一个故事了呢……皇帝对王府美婢青眼有加故意找茬弄进宫来然后又出于某种原因没有纳入后宫?
  沐容脑洞大开,深深觉得自己若不是在现代“阳寿已尽”,定要努力回去,当个网络写手!
  可写的素材太多了啊!宫斗大戏!亲王皇帝和个绝色宫女的爱恨情仇……
  沐容想入非非得正爽,瑞王答了话:“……没有啊。”另加一副“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的表情。
  沐容挑眉间有两分不信。真是的,要不是皇帝点名要求,你干什么又不舍得又要送进宫啊?你有本事送进宫,你有本事别惦记啊!
  知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神马都是路人?自己喜欢还主动往宫里送,瑞王你脑子被僵尸啃了吗?
  ☆、第28章 隐情
  额上猛被一敲;沐容刚一抬头又被一敲;瑞王淡睇着她,“又在想什么;皇兄哪是贪图美色的人,”又打量她一会儿,“……你也别瞎想本王的意思,不过是她在我王府也有四五年了,送进宫总得帮她打点着。”
  “……哦。”合着这么简单;沐容略感失望,屈膝一福,“奴婢告退。”
  成舒殿里沉寂到了死寂。除了冯敬德,目下没人知道方才皇帝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又出了什么事。
  皇帝看上去也是如常的,一本本地看着折子、一本本地批过去,只是在放下册子或是搁笔间,带了些许不同寻常的烦躁。
  就连沐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冯敬德思量再三,让沐容和十雨到近前服侍着去。一个是皇帝看重的人、一个是瑞王刚送进来不久的,总比旁人在前头安全些。
  沐容觉得……倍感压抑……
  晚膳时照常传了膳,皇帝却是未用几口,猛一击案起坐离开。四下的宫人都是一惊,忙要提步跟上,冯敬德却仍是挥手示意众人留下,独自跟了去。
  必然出事了。
  沐容、十雨与龄兮、文俞聚在一起,皆想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不仅是好奇,更是因为若因弄不明白而触了霉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干分析又难有进展……
  托腮琢磨半天,十雨瞧了瞧三人,黛眉微微蹙起:“必定是后宫的事。”
  龄兮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在王府的时候听殿下说过,赶上逢年过节,朝中谁也不敢惹不痛快,天大的事也要压到年后再说;加上今日也没听说哪位大人进宫禀过事、陛下更没急召谁来议事,就只能是后宫了。”
  分析得挺有调理,三人皆点了点头。
  后宫出了让皇帝心绪不宁的大事,能是什么事?
  宠妃被投毒了?
  高位嫔妃掐架了?
  哪个嫔妃想不开自尽了?
  沐容满脑子的宫斗戏码,想来想去又觉得哪个都对不上号——这些个事若出在新年之际确实晦气,但不至于让皇帝这般闷闷不乐。
  看来是只能等冯敬德说了,可这都一下午了,冯敬德也还没找到机会跟他们交个底。
  轻声叹息,最后的收尾也不过是龄兮自我安慰般地说:“罢了,陛下总也不是赏罚不分的人,咱们小心着就是了,也不必太紧张。”
  没法子,这个年估计是难过安稳了。
  仍是各自守着,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回成舒殿来。再过一刻就要轮值,沐容心说今晚必须闷头睡个好觉,明天除夕宫宴肯定是忙死的节奏。
  终于换班了……
  但……沐容没能踏进自己的房门就被宦官拦下了。
  “沐姑娘,娜尔公主学着汉语,有不明白的地方,传译官已出宫了,只能请您去一趟。”
  “……”沐容磨牙中:这孩子这么追求上进刻苦学习干什么啊?
  语言学习不能急于一时啊公主殿下您慢慢来……
  不乐意归不乐意,该去还得去。
  随着那宦官走在漆黑的宫道上,打着宫灯也看得不是很清楚。绕过长秋宫,到了娜尔的住处,果然是灯火通明,娜尔端坐案前正写着字,一见沐容便迎了过来,亲昵地一唤:“沐姐姐。”
  嗯,乖孩子有礼貌;嗯,爱学习非常好;嗯,但你不让我睡觉我还是很怨念……
  娜尔小跑着取了字帖过来递给她,表示上面有两个字不知道笔画顺序。
  沐容接到手中一看:饕餮……
  卧槽?教你中文的传译官有人性吗?!他是不是刚失恋了在报复社会玩啊?!
  饕餮?!对个初学者太难了好么!!!她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都没想过要学会写这俩字好么!!!
  沐容把字帖一拍,目露凶光:“等着,姐姐明天给你把传译官收拾了。”
  娜尔无辜地眨眨眼:“What's wrong”
  肿么了?
  沐容淡定地告诉她:“别闹了,这俩字你这辈子不一定能用上一回……”
  其实想很邪恶地接一句:姐姐教你写‘貔貅’吧!
  好吧,虽然娜尔打乱了她原本想好好睡一觉的计划,不过也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把她请了来,就吩咐人端了各样的点心来吃,外加双手拉着她的手甜甜地说了一句:“很抱歉让姐姐这么晚来一趟,姐姐你今晚住在这里好了。”
  沐容都快被她的小模样萌哭了,却还是只能很无奈地回一句:“明天是新年,姐姐会很忙,从这里赶回成舒殿太远了。”
  有点类似于在现代时哄堂妹:乖啊姐姐明天还要上班,从这里坐地铁赶过去来不及啊么么哒。
  娜尔撅了撅嘴,拽着她走到一个宦官面前:“那姐姐你让他去禀陛下,就说姐姐今晚留下陪我啦,明天晚点过去。”
  宦官茫然地看着沐容,完全听不懂娜尔的话。
  沐容有点挣扎: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陛下今天心情不好。
  看沐容面露难色,娜尔显得更委屈了,拽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好不好……除了姐姐都没人听得懂我说什么,陛下离得也不远,就在前面的长秋宫。”
  皇帝在长秋宫?!
  沐容陡然一凛,蹲□问她:“你见着陛下了?”
  娜尔点点头:“是,他下午就一直在长秋宫,晚上又来了……下午的时候我正好去见皇后,被宦官拦住了,过了好久好久、等陛下走了才进去。”
  ……皇后出事了?
  沐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单听娜尔这么说,完全不知究竟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