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04:00      字数:4735
  !”她又转向安森,肃色道:“皇帝,你也好好反思一下吧!”
  于是当天下午,太后便派人到春华宫接走了之恩;次日,内侍府总管又前来撤去了春华宫大部分宫人。自此以后,前朝后宫平静依旧,表面看来仍是一团和气。只是安森,却再未踏足过春华宫的大门。麦羽生产完本就母体大损,加之情绪低落颓废,也几乎没有出门。宫中素来拜高踩低,如此一来,从前炙手可热的春华宫便骤然冷了下来。人人只道她言语冲撞,已是失宠于皇上,她也懒去分辩些什么,只独居在自己宫中,打发着日复一日的漫长光阴。
  无视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到了四月暮春,天气越发温暖晴好,宫中处处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惟有春华宫冷寂依旧。偶有消息传来,称景妃薛若依占尽恩宠,春风得意。麦羽也充耳不闻,索性吩咐宫人白天也关闭了宫门,仿佛要将自己隔绝世外。每日不是恹恹的蜷在榻上发愣,就是与晴翠一道,坐在临窗的椅榻上,做着女红绣工一类的活儿,打发着心灰意冷的日子。
  这日早晨,晴翠出门回来,见麦羽正要起来,连忙上前伺候。她一边小心扶了麦羽下床,一边悄悄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说,肖大人昨儿个已带着全家人离开京城,去凉州赴任了。”
  麦羽默然少顷,“果然轮到他了,如此也好,总归算皇上网开一面了。”
  麦羽这些日子起床后只简单洗面、梳头,并不认真妆扮,脸上亦是脂粉不施。晴翠扶她到妆台预备替她绾发,她也不过淡淡,两眼无甚神采的望着案台。镜中映出的容颜面色苍白、眉淡如烟,她亦不管不顾,甚至懒得抬眼去瞧上一瞧。
  晴翠见了忍不住的叹气:“小姐身子一直未恢复好,又成日郁郁寡欢,这样下去,只怕是铁人也会拖垮的呀!”
  麦羽惘然摇头,“我实在没办法高兴,也不想装作高兴。不过你放心,我倒也不会自暴自弃。”她轻声长叹,侧头望她道:“晴翠,这宫中日子悠长,往后,就你我相伴了。”
  晴翠含着眼泪,“小姐放心,晴翠永远陪着小姐。”
  麦羽拉一拉她的手,微笑点头,“谢谢。”她抬首略一环顾周遭清冷四壁,亦忍不住感慨:“从前总是人前人后,前呼后拥,阿谀奉承……现在这般,也挺好,清净了。”
  晴翠撅着嘴低低道:“小姐何曾是耐得住的性子,不过是自己哄哄自己罢了。”
  麦羽神情微有凄涩,叹道:“世态向来如此。罢了,左右这些人情世故,我是最不在意的。”
  晴翠担心的望着她,“奴婢明白,小姐何曾留恋这宫中的一草一木,小姐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皇上的情意,宫中诸人,也不过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罢了,小姐这般跟皇上置气,便是一损俱损了。”
  麦羽蛾眉微蹙,“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偏要翻来覆去的讲这些个让我添堵的事情,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晴翠撇一撇嘴,讪讪收口。她已替麦羽绾好了头发,又往上头插了几支珠花簪子略作点缀。麦羽本是爱俏的人,然而这些日子越发不喜花哨,晴翠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便在素日妆扮上也清淡许多。
  晴翠放下发梳,又问道:“小姐今日是要绣花呢,还是要染丝?”
  麦羽蹙了蹙眉,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做这类的事儿,只是不做这些,又实在不知该做什么……”她略略沉吟,忽然道:“去拿笔墨来,我要写字。”
  晴翠连忙应了小跑而去,很快拿了笔墨出来,一边铺好纸张,一边笑道:“小姐处境一易,脾气也改了,如今竟主动要练字。小姐昔日在府上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肯练字的,小姐的性子,哪里是能静得下来的呢。”
  麦羽想挤出个笑容,却有些笑不出来,终是叹气道:“如今是静也得静,不静也得静……罢了,研墨吧。”
  晴翠一边研墨,一边笑着回忆道:“还记得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夫人嫌小姐写字潦草,不像姑娘家的秀美,要小姐把字好好练一练,可小姐说大夫写字就不要太工整,别叫人轻易将秘方偷师了去。把夫人给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麦羽也不禁笑了。她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早已远去的天真年月,又历历在目,“是啊,已经隔了这样久了,想起来……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恍若隔世,当真是令人欷殻А!?br />
  晴翠也有些出神,怔怔道:“那些日子无忧无虑的,真是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了。”她忽而敛神回来,认真望着麦羽,“其实……经历这许多事,小姐该是明白了,待自己最好的人,最是不离不弃的人,说到底……也只有自己的家人而已。”
  麦羽有些沉默,半晌才慢慢道:“难道……自己的夫君,不算是……家人么?”
  晴翠愣了愣,连忙道:“是……是,奴婢知道,小姐心里总是放不下皇上。可是皇上是小姐的夫君,他更是一国之君哪!小姐还是……不要忘记这一点才是啊。”
  麦羽久久的沉吟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黑白分明,刺得她眼睛酸涩胀痛。她深吸一口气,转头道:“我突然不想写字了,今日天气这样好,我们去曙翠园走走吧。”
  晴翠闻言又惊又喜,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小姐许久都没有出门了,早该出去走走了,奴婢这就替小姐梳妆!”
  麦羽苦笑着摆一摆手,“好了,还梳什么妆了,左右也是没人在意的,我们稍事散散步便回来,走吧。”
  上午的阳光清润温和,主仆俩在曙翠园一边走着一边聊着,沉郁的心情竟也稍许舒缓开来。麦羽身子不好,走了没多久便要歇歇,晴翠连忙扶了她到最近的亭子里,稳着她小心坐下来。
  刚缓了口气,却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幼童嬉闹的声音,麦羽心里忽的一紧,直觉有些不好。便也顾不得身子乏,起身拉了晴翠循声找去。果然,走出亭台回廊,在一株郁郁葱葱的槐树下,却是薛若依正逗着之恩在高兴的玩耍。
  之恩到底跟她有些生分,可薛若依似乎耐性极好,一直温柔笑着,不停地与之恩说话,手里还拿了一只布偶,逗得他咯咯直笑。
  麦羽回过神来已是气愤至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三两步冲过去,一把将之恩拖到自己身后,瞪圆了眼怒道:“你带着我的孩子做什么?!”
  薛若依乍见了麦羽,也甚是意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听得后方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皇后步伐这样矫健,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麦羽抬首望去,这才发现太后与安森也在旁边,只怪自己方才全副注意力都在之恩身上,全然没注意到旁的。不仅如此,几人身后还跟着大幅皇家仪仗,显赫华贵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来。麦羽微微有些恍惚,想来自己从前与安森亦时常同游这曙翠园,可似乎从来不让这样多人跟着,而如今……
  身后晴翠响亮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奴婢见过皇上、太后、景妃娘娘!”
  麦羽自嘲般暗自一叹,此情此景之下,她亦只得先跪了道:“不知母后在此,失礼了。”
  太后上前两步,冷冷道:“景妃带之恩玩耍何罪之有,能让你动这样大的气?这宫里多一个人疼爱之恩,哀家并不觉得是什么坏事。”
  麦羽按捺下一腔怒火与委屈,忍住眼泪道:“是,是儿臣的错,母后恕罪。”
  太后这时微微凝眸打量,却见她绷着一张素净苍白的面容,越发皱了眉头,问道:“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麦羽本能抬手掩了一把,低首淡淡道:“儿臣没有大碍,谢母后关心。”
  太后秀眉深锁,冷着脸一板一眼道:“你是中宫皇后,任何时候都要注意仪容!皇后也能这般颓败的模样走出来,是要让人看皇室笑话么!”
  麦羽许久没有跪过,此刻身子已有些撑不住的颤抖,只得生生忍下,道:“母后教训得是,儿臣知罪。”
  “知罪?”太后见她口中认错,态度却倨傲依旧,语气不觉越发严厉:“我看未必!你今日非但是失仪,更是失礼!皇帝在这里,你既不行礼也不问候,连正眼都不瞧,显然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就算是一般的女子见了夫君,也不带你这样无视!”
  麦羽死死咬着嘴唇,拼了全身的力气将眼泪逼回去,跪着转向安森,叩拜得又狠又重:“臣妾失礼了,求皇上恕罪。”
  渐生模糊的视线中,她仿佛看见安森的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惟听见太后称心满意的声音不紧不慢道:“这才对了。皇帝再怎么宠你,他也是皇帝,你任何时候——都要谨记这一点。”
  麦羽踉踉跄跄的回到自己的春华宫,撑不住的倒在了长椅上,口中直道:“好,好……如此,甚好……他终于是放弃我了!我跟他之间,这裂痕……已是不可弥补……不可挽回了……”她止不住的失声痛哭,泪水濡湿了椅榻上细软的垫褥,“安森从前哪里见得我受半点委屈,如今却是眼睁睁看着我受辱,也无动于衷!”
  晴翠含着眼泪扶牢了她,见她悲恸至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笨拙劝道:“小姐别哭了!那……那是太后啊,皇上……也不能冲撞了太后吧,而且……就算皇上开口,太后……太后也未必肯放过小姐啊……”
  麦羽拼命摇头,痛声道:“我何曾介意太后怎么对我!太后红口白牙的数落我,满身找我茬,我都忍了!我指望着他在旁边,哪怕帮我说上一句话,好让我知道,他心里还记得我……可是,可是他竟然一言不发!太后从一开始便不喜欢我,所以后来,她千方百计扶持景妃,只为制衡于我……我懒于计较,亦懒于接招,只因我想着,无论如何也有安森帮着我护着我,可是如今……如今他……”
  麦羽这些日子,虽然也时常伤感难过,但从未这般痛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晴翠一时也慌了手脚,只知跟着她哭:“奴婢知道,小姐这样伤心,不是因为太后咄咄逼人,是因为皇上在旁却没有说话……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阻止小姐去那里的……”
  麦羽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只兀自痛哭着继续道:“我从前再是为难,想着他尚且爱我宠我,心里也会稍微好过一些。如今,这仅有的指盼,仅有的寄托,全部都失去了!我对这个皇宫,对这个皇上,失望透了,伤心透了!这个地方……冷漠、压抑、残忍,简直要让人窒息!若不是因为爱他,若不是因为那样爱他,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待在这种地方!”
  她眼泪似开闸的河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晴翠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的不停替她拭泪。她小声道:“其实奴婢觉得……小姐为了孟将军的事,跟皇上闹得太过了。小姐的脾气也实在是太倔,若非如此,景妃是不可能接近得了皇上的……”
  麦羽狠狠摇头,眼泪纷乱四溅,“我没有做错,我不后悔。若君恩真如流水,不是景妃,也会有别人;不因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
  晴翠叹了口气,只好闭口不言。沉吟片刻忽然却又想起什么,犹豫着道:“回想起孟将军的事情,那个安默在中间……”她目光越发焦灼,倏然抬头望麦羽,“其实小姐当时,也是觉得他有些问题的吧?”
  麦羽满是泪水的脸不觉一愣,茫然摇着头:“是的,他在中间……牵线、传话……许多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一人传递。我一则太相信他,二则太挂心孟叶,虽然产生过疑虑,却没有去细想……”她越发有些颤栗,“原是我大意了……他若心思不纯,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了!而且他……皇上那般对他……他又怎么可能不恨呢……!”
  澄清
  是夜麦羽哭了许久,次日晨起眼眶红肿似桃,却依旧让晴翠细细替她更衣梳妆,用细细的蜜粉一点一点遮去眼下的乌青,再拿桃花颜色的胭脂扑上双颊,以极力掩饰她的伤心憔悴。
  晴翠一边替她绾发,一边打气鼓励道:“皇上一直待小姐极好,即便是如今这样的情形,皇上也从来没有说过小姐半句。今日小姐肯主动前去,皇上也定不会为难了小姐。”
  麦羽心下不安,只心不在焉的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罢了,不想旁的了,今日过去,也端不过是把我心头的疑惑跟皇上说一说,仅此而已了。”
  然而安森并不在曙涵宫,宫人只道:“皇上早朝之后便去陪太后用膳了。”
  晴翠有些垂头丧气,“小姐,要不先等等好了。”
  麦羽沉吟片刻,“晴翠,我们顺便也去向太后请安吧。”她见晴翠愣住,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既然要在这宫中过一辈子,还是不要太消极了。况且,若真有误会,到底还是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