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21 07:51      字数:4777
  我和李论是在见了各自的办公室和秘书后,才见到各自的车和司机的。
  分配给我和李论的车是两辆别克,分别是我们的两位前任留下来的,司机也是。“每辆车都跑了约十万公里,但司机很可靠。”田湘实话实说,希望我们别介意。李论看着车,问哪一辆原来是张东坐的?田湘指了指牌号为G-A3886的别克车,说这部。李论哦了一声,看着车,眼中放光,说我就要这部。说完才看看田湘,“行吗?”田湘说我没问题,你们两位自己商量。李论看看我。我不假思索地说你要吧。李论看看旁边的两位司机,对田湘说:“司机就保持开原来的车不动了吧?”言外之意是司机对原来开的车辆熟悉,可以保证安全,我理解是这样。田湘说我没问题,还是你们二位自己商量。李论看着我,我未等他说话,就说这样好。李论很满意我的回答,高兴地说那就这样。他走到他选中的别克车前,摸着后视镜说哪位原来是开这辆车的师傅?
  两位都留平头的司机中走出一位长白发的,田湘介绍说这是黄哥,黄孝祥。
  李论听罢,和蔼地与上前去的司机握手,“黄师傅,你好!以后你就跟着我辛苦了!”
  黄师傅笑笑,不吭声,看得出他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他能做到对任何事情守口如瓶。
  剩下的司机非我莫属。未等田湘介绍,他主动向我走过来,说:“彰副市长,你好!我叫韦海,你就叫我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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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海,你好!”我边说边与我心直口快的司机握手。
  一些可笑的事情
  田湘见两辆车和两位司机已经各有所属,说好了,李副市长彰副市长,现在请上车试试,怎么样?
  李论说:“行,试试!”
  我说好吧。
  黄师傅和韦海已经分别打开了两辆车的后门,各自等待他们的新主人进去。
  李论钻进了属于他的那辆车。黄师傅把后门关上,才去把前门打开,坐在正驾驶的位置上。
  我也钻进了配属我的专车。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辆车的主人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在我的屁股碰到皮座上的一霎那,我就像触电一样,颠了又颠,生怕坐定下去,我的屁股就被烧焦。
  “彰副市长,你坐好了。”韦海看着内视镜说。
  “好了。”我说。我强迫自己坐定。
  “彰副市长,去哪儿?”韦海说。他启动汽车的油门。
  我一愣,“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去哪儿呢?我在心里想着。上任伊始,我该去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可去?好去?
  韦海已经将车缓缓开动。而驶在前面的李论的车一溜烟跑出市府大院,不见了踪影。
  “去东西大学吧。”我终于拿定主意。
  迟疑的汽车这才有了明确的方向。它承载着我,朝着我当了七年讲师八年副教授的东西大学进发。
  一路上我思量着车进了东西大学以后,我先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的办公楼,在那里兜一圈,让多年以来卡着我脖子的校长书记们看看,突出重围的彰文联是什么样子?他的地位、待遇、车辆、气派和威风跟他们有的还有什么差别?让他们见识一番后,我再让司机把车开到教工宿舍区,在我仍然还住着的宿舍楼下停住,等司机为我打开车门后,我再下来,跟司机说我回房间换一块手机电池。然后我再上楼。我其实并不更换手机电池,而是站在我七楼住所的窗户边,看着楼下那些歧视副教授的教授,怎样看待一个连续三年都评不上教授的副教授的车辆?那些教授当中最好有职称评审委员会的评委,有因为嫉妒我的学术成就而投我反对票的评委,那样的话我停在楼下的车辆才能惹他们眼红,使他们醒悟或后悔——原来一个副教授的前途或终极目标并不仅限于评上教授,而是还可以去做官,会做官的话还可以再升官。东方不亮西方亮,教授评不上,就去做官好了。看吧,我彰文联就是一个例子。教授不评给我,我去考官总可以吧?既然我能考取学位的最高等——博士,难道我连一个相当于六品的副厅级官职都考不上吗?我还真考上了,宁阳市副市长。专车,专职司机,专门办公室,专门秘书,这等待遇教授有吗?请问苏教授、王教授、俞教授,我知道你们平时蔑视当官的,那你们的名片上,在教授职称的后面,为什么要加上括弧“相当于副厅级”呢?呵呵!
  “彰副市长,你笑什么?”开着车的韦海问我。车子正在往东西大学的路上行驶,但我预想到达东西大学后的思路却被韦海的问话打断。
  “我笑了吗?”我说。
  “是的,你呵呵笑了两声。”韦海说。
  “是吗,”我说,“我想到一些可笑的事情,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韦海说:“是关于选车选司机的事对吧?”
  我一愣,“啊?”选车选司机有什么可笑的?我想,但没有说出来。
  韦海说:“看来彰副市长并不知道这部车原来是谁坐的,我原来又是为谁开的车。”
  “谁呀?不是说是其中一位前任副市长坐的吗?”我说。
  “前任副市长没错,叫蓝英俊,”韦海说,“我就是为他开的车。”
  “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问题,”韦海说,“但是蓝英俊有问题,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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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紧张,“什么事?”
  “就是被纪委双规了,四个月前。”
  “双规?”我不太懂什么是双规。
  “就是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交代问题。”韦海说。
  “什么问题?”
  “一个管经济的副市长出什么问题?贪污受贿呗!”韦海说,“大摊着呢,我给他开车,光我知道的没有百把万也有七八十万。搞女人那算是小事了。”
  “是吗?”我说,“那你呢?开玩笑呵韦海。”
  “我没事,”韦海说,“嗨,有事我还能开车吗?”
  “那是。”我说。
  “你不知道蓝英俊的事,但李副市长一定知道,”韦海说,“所以刚才定车的时候,李副市长选了张东副市长坐过的车,而不敢选蓝英俊坐过的这部。为什么?他认为蓝英俊坐过的车霉呀,还认为用蓝英俊原来的司机也霉。还是人家李副市长比你会选呀,张东副市长现在提拔到别的市当市长了,坐他坐过的车,用他用过的司机,吉利呀!”
  我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骂李论,操他的祖宗。
  “彰副市长,你怕吗?”韦海说。
  “啊?”
  韦海说:“你怕我给你开车,你坐这辆车,会给你带来晦气吗?”
  “不,我不怕。”
  “真不怕?”
  “真不怕!”我说。我伸手去拍了拍韦海的肩,“你也别怕,我信任你,喜欢你为我开车。还有,我想告诉你,我肯定跟蓝英俊不一样。”
  韦海看了看后视镜,想必是要看清我的脸和眼睛,是否表里如一。
  韦海说:“谢谢。”
  我突然受了感动,从后座挪到前方的副驾座上。
  韦海见状,单手伸过来,扯过安全带,给我扣上。我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
  我们两人沉默着,车子又走了一段路后,韦海说:“不过,你的秘书换新的了,不是原来的秘书,还有李副市长的秘书也是新的。”
  我看看韦海,“是吗?为什么呢?”
  “蓝英俊的秘书跟蓝英俊一起被双规了,”韦海说,“张东副市长到别的市当市长,秘书也跟着去了。只有我们两位司机坚守阵地。”
  “说明你们两位行得正看得远啊。”我说,有点一语双关的意味。
  “那可不一定,”韦海说,“运气很重要。”
  “运气?”
  “蓝英俊收了那么多钱,从来都不给司机一点,抠门得很。”韦海说,“幸好他抠门呀,不然我就跟他进去了。你说这是不是运气?”
  “是运气,”我说,“你仍然还会有运气。”
  韦海看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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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抠门,”我说,“但是,邪门进来的钱我绝对不收,所以……”
  “所以你不在乎坐谁的车,用谁做司机。”韦海抢断我说。
  其实心里我很在乎
  我点头。但其实心里我很在乎。坐在一个落马贪官专用过的车上,和一个为贪官开过车但不出事的司机在一起,谁说不在乎不忌讳那肯定是假话,是个傻子。我就是个傻子,聪明人已经让李论抢先去做了。狗日的李论,我心里骂着李论,我救了你,说服了米薇不再告你,让你顺利当上了副市长,你就这么报答我?
  东西大学近在眼前,我忽然觉得心慌。几分钟前我还想着把车开进大学里,在校长书记教授们面前炫耀一番,但现在我不敢去了。我改变主意,对韦海说韦海,掉头,把车开回去吧。
  “东西大学就到了,不去啦?”韦海说。
  “不去了。”我说。
  “彰副市长你还住在东西大学里是吧?”
  “是。”
  “那你应该带我进去,先认个门,以后我每天好接送你。”韦海说。
  “晚上吧。”
  我果然是晚上才让韦海将我送回东西大学。就在我开始写日记的十分钟前,他开车将我送到住所的楼下。我没有请韦海上楼坐一会就让他把车开走,因为我怕他一坐,那楼下的车子就会引来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甚至沾上唾沫。这是大学。市府还没有安排我新的住所之前,我仍然要住在大学里,况且大学里的住所我已经买了下来。从今往后,司机韦海每天都将出入大学来接送我,我必须保持低调,不能让那些仍骑着自行车的教授过多地受刺激。
  今天姜市长为我和李论的上任举行了晚宴,除了一位在外出差的副市长,市府班子的成员都来了。我喝了不少酒,也听了不少的笑话,有一个还挺有意思。
  说,有个农民老汉赶着驴车进城,在路口的时候,驴不管红灯就闯了过去,被老汉抽了一鞭子,骂道:红灯你也敢闯,你以为你是警车吗?过了路口,驴看见一片草地,就跑过去吃草,又被老汉抽了一鞭子。老汉骂道:到哪吃哪,你以为你是干部吗?
  这个笑话是姜市长说的。讲完笑话,姜市长还说,这个笑话提醒我们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不能搞特权,否则老百姓就会骂我们。
  姜市长的话很对,我要牢记。
  第一天写日记,够长的了。打住。洗澡上床,睡觉。
  10月9日 晴
  今天分别会见了科技局、职称办公室、教育局的领导,就在我的办公室里。这些归我主管的部门领导与其说是来向我汇报工作,不如说是来让我认识,或拜见我。他们空着手来,却有满腹恭维奉承的话,向我倾吐。一天的时间里,我的耳朵里塞满了“久仰彰副市长大名”、“最内行的领导”、“大博士”、“政坛新星”这些肉麻的话。而我的嘴里也尽是对付着“哪里、过誉了、不是、谈不上”这些谦虚的词。科技局的局长陈中和还与我是校友,因为他说他是北大毕业的,比我低两届,所以又是叫我彰副市长又是称我师兄。职称办公室主任李人凡索性就叫我老师,因为他说他是东西大学毕业的,听过我的讲座。“彰老师您的讲座实在是太精彩了!东西大学的老师我就崇拜你。”李人凡说。可我对这个崇拜我的学生却毫无印象,难道是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教育局只来了一位副局长,局长没来。副局长说局长生病住院了。
  副局长走后,我问秘书蒙非,教育局局长是谁?
  蒙非有点诧异地看着我,“杨婉秋,就是我们姜市长的夫人呀!”
  我十分惊诧,“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蒙非说:“对不起,因为我以为你知道。”
  我摇摇头,“姜夫人……杨局长她生了什么病?”
  蒙非看看门外,低声对我说:“肝癌,晚期。”
  我愣了愣,站起来,说:“走,看望她去!”
  蒙非站着没动。我说怎么啦?走呀!
  “杨局长现在不在宁阳的医院,在广州。”蒙非说,“广州第一人民医院。”
  我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坐了下来。又想着在楼上办公的姜市长,又站起来,想想,又坐下。我去跟姜市长说什么?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杨局长是你夫人,现在才知道她生病了,姜市长,你要挺住呀!我要当面跟姜市长说这些吗?不能,我想,就是打电话都不能说。
  “小蒙,”我对我的秘书蒙非说,“去买明天最早去广州的飞机票吧。”
  蒙非说:“几张?”
  我看着蒙非,“两张,你也去。”
  明天一早,我就要飞去广州,看望教育局的杨婉秋局长,她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