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21 07:45      字数:5205
  杀者的角色。
  我的眼睛注意到了披风的一角,它被沉甸甸的拽下,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口袋里。我正向它伸手。
  听见明在叫我,“清树,快过来!”
  我走到了他的那边,顺着他指的方向向下看。地上有一滩粉末似的东西,它看上去没有石灰那么凝重,但也不是粉笔灰尘那么轻盈。明小心的蘸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摇摇头,它没有味道的。
  太过于专注这片粉末了,而忘了身边的变化。
  待我回头来,吸血鬼已经不见了。
  手电筒的光圈里没有吸血鬼,那个女装打扮的木偶兀自躺在那里。
  “清树!”明呼唤我。
  阴冷的感觉再次俘获了我的心,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我四处的回头,像是身后就有冰冷的呼吸。
  将手电筒照向了明,在他的身边是飘扬垂下的披风,他的肩膀旁露出吸血鬼的那张脸,白白的毫无血色,嘴角还有嫣红的血。
  明丝毫没有察觉出危险,他关切的看着我。
  在我还没有喊出声前,吸血鬼张开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明。喊叫声被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耳边即刻传来明的吼声和他的喘息声。
  “放开我!”
  我向前迈了一步,焦急灼烧着我的心,我恨不得一步冲上前去,救回明。可是马上我呆立不动。
  因为我看到了吸血鬼身后的人,那个操纵木偶的人,那个拥有死神目光的人,他隐在了黑暗里,或者说他和黑暗本就是一体。
  他的眼睛发出冰冷的寒光和杀机。像躲在白卓身后一样,他在邪恶的藐视另一个生命。
  他在我的眼前杀害了我们,比杀死我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声嘶力竭的叫喊了一声,即刻声音在洞里四处的徘徊。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无力,还是因为怨恨。
  心里一阵锥心的痛。灯豁的亮了。
  耳边一阵风过,一个身影从我的身边晃了过去,他即可伏到了明的身前,和明的身体重叠。
  那是熟悉的背影。
  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是白卓,他居然是白卓。
  他再次的出现,居然是白卓。
  心里百味交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明走到一边,明脸色苍白,兀自喘息,而白卓还是那副样子,干净的头发,白净的脸,只是没有任何的血色,连嘴唇也是白色的。
  当一个从你生活里消失了很久的东西或者人再次出现的时候,除了惊喜,你会不会有一点担心,担心这样的日子马上逝去。
  我马上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白卓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塑像。
  我知道他并没有呼吸。
  明也没有说话,我们的敌人潜伏了起来。只有吸血鬼倒在了一边。
  洞里没有任何的声息。
  我和明站在了白卓的两边,摒住了呼吸。
  当冰冷袭上来的时候,心里却意外的平静。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他时,能够保持平静。是因为白卓站在身边,还是刚刚的一口闷气得到了释放,还是这个故事终于要面临结尾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故事就快要完结,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是他死,要么是我们死。
  他爬了出来,是的,他从地上向我们爬了过来。
  他垂着头,黑色的衣服,笨拙而宽的身体。我想起在行政楼的会议室里那个向我爬过来的人。
  他的头发也慢慢变长,即刻覆盖了肩。
  他一点点向我们逼近,他慢慢的仰起脸,他的脸上也满是浓密的头发。
  在离我们一米远的时候,我看看身后,是那张床。
  我拽紧了拳头,脚在暗暗加劲。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同样是必死的决心。
  他猛的向前一扑,他的目标显然是明。
  黑色的头发在我眼前一晃,顿时热血涌上了头顶,让一切都完结吧。
  我向他扑了过去。
  只是,只是白卓抢先了一步。他已经抱住了他,我看见白卓的脸已经扭曲,我知道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他和他纠缠在一起,倒在了那张床上。他的手插进了他的头发里,他的手插进了他的背里。
  没有血,只有皮肉嘶开的声音。
  和骨头碰撞的声音。
  这一幕我将永远的记在心里。白卓朝着我们喊:“快点火!”他的声音在发抖,他还是感觉得到痛苦吗?
  明慌慌张张的掏出打火机,我第一次看见明抖得这么厉害。
  其实不是害怕,而是因为眼前的一人是我们的朋友。
  火跳跃了起来。
  明猛的向前一掷,碰,一声巨响。火苗窜了上来,烧到了帷幕。
  马上床上的两个人陷入了火海。
  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只剩下木然的我和明。
  在吸血鬼的口袋里发现了那后本部分的日记本。
  愿一切得到安息。
  借着火光,我看清楚了日记本前面的几个字。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在乎我。”
  夏元说的是他吗?和白卓一齐陷入火海里的他吗?
  我看见明呆呆的看着我,“怎么了?”他低下头,我看看了日记本。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我也怔住了,因为我看见了他的名字。
  “杨黎清木”
  他为什么会叫“杨黎”。
  (23)
  一段烧焦的身体卷缩地陈放在太平间,黑乎乎的样子像是一段枯木。和这平静的白色房间形成巨大的反差,他看不清鼻子和眼,他看不清手和腿了。
  我并不害怕。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了太平间里,第一次是风,第二次是老大,这次是白卓。警察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只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经过化验证明他已经死了很久,为什么尸体直到现在才出现。
  其实他们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几人能够看得透呢?关于生死。我一直没有流眼泪,眼前盘旋着白卓平静而惨白的脸,和他那句“快点火”。心里像是被某种硬物堵着,心也是冰冷的。
  我看见明一转身,泪水便止不住的布满了他的脸。他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哭得那么无助,双手遮脸,肩膀一个劲的抽搐。他是为点火的事情而内疚吗?这不是他的错,他结束了白卓的一场煎熬。
  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的煎熬。他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场灾难。
  我的朋友,你现在在天空中微笑吗?和风他们一起的吧!
  年关逼近了,空气中也弥漫着爆竹和温馨的味道。小飞养了很多猫,爱心泛滥。大的,小的,黑的,白的,各式各样。寝室里现在是猫行霸道,不过没有人会抗议,因为它们这些小小而柔软的生命曾经许多次的救过我们,连管理员都没有意见,因为这些小猫都拥有像小飞一样温柔的眼神了。
  宏翼、志强曾经有几天不理我和明,因为怪我们私自行动,而不带上他们。他们为此闹了好一阵子,无论我和明怎么说好话,也不肯原谅我们。直到一次酒后,宏翼哭着说:“现在风,老大,白卓都不在了,如果你们再出问题,那206……”他伏在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声音被哽咽声打断。直到我们都红了眼眶。
  为了一段兄弟情。
  冬日里清冷而暗淡的天,17栋还是悄然的矗立在树影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般的寂静。树影婆娑。
  时间静静流过,不漏痕迹。像一段规定了时间的糟糕梦境。
  那天我还是带着许丽去了操场下的阶梯边,苦苦的寻觅后最终在单架下的湿土里发现了一把小刀。刀锋上还有一丝丝乌黑的血迹。
  抬头看到许丽的双眸在冬日里闪亮得如同北极星,不由感觉幸福。
  一切像是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一样,打断了的时间和场景又重新开始了排列组合被开启另一种诠释。
  那天两个死去的灵魂带我们来这里,除了发现斧头、麻绳和两张纸片外,还有这把小刀。这也正是他们带我和许丽来这里的意义。
  夏元杀死了同寝室的6个人,但是管理员不是他杀的。在我第一次看关于夏元杀人报道的时候,就被这句话所吸引。报纸上说:“17栋的管理员也被利器刺伤心脏而死。”并未肯定管理员是夏元所杀,况且在我梦境里闪烁的一直是斧头和麻绳,而被“利器刺伤”决非斧头所能为。
  我的梦里还有一个人在夏元上楼时被推了一个趔趄,他大概就是管理员吧,他被另一个人所杀。
  那个人就是杨黎清木。
  夏元后半部分的日记里,在9月15日这样写道:“其实我也不想活,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干掉那些骂我是猪的人,他们6个都是猪,被杀的猪。”
  在9月17日他写道:“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你为我安排得这么好,我知道你会帮助我的,在我身后帮助我除掉障碍,我只有你可以相信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在9月20日他日记最后一段是:“只有你看得起我,还为我和他们打架。其实我也不想活的,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了。”
  清木像个军师,他才是这场谋杀的幕后操纵者。他除掉了管理员,所以管理员身上的不是斧头砍伤,而是刀伤。另外他也杀了夏元,用钝物击中了他的头部,结局了他的生命。
  夏元死时应该是快乐的吧,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当迷雾开始散去的时候,真相便如冰山一角,待它慢慢融化,就和水平线一样齐了。一切变得不再重要了。
  当我在防空洞里看见夏元的皮鞋时,感觉异样的平静,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它不是杀人的皮鞋。它在我的梦境里闪现,但是并不在现实生活里闪现。
  它不是出现在柜子后的皮鞋,也不是在风家里的皮鞋,它出现在和白卓一起燃烧的那个人身上。当大火灭了,它在醒目的出现,黑色不动声色,乌黑油亮。
  它的主人才是杀害管理员,风,老大和白卓的凶手。是杨黎清木,这场杀戮的制造者。同样为了一段兄弟情,他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按照他固执的理解和预想。
  他引火自焚,烧了自己,但是没有烧掉自己那颗充满戾气的心。
  幸,还是不幸,又有人能够理解呢?
  在警察局里,他的骨灰被一个中年人捧走的时候,那个被悲哀压弯了腰的中年人让我觉得有几分面熟,似乎在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里有他的身影。同样宽阔的额头,同样小而坚毅的眼睛,他是他的父亲吧!
  他粗糙的大手紧握着装有骨灰的木盒,眼神木然。他走都走不稳。
  我悲哀的看着这个父亲,想起我的父亲,他在我六岁时就离开了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过年了,快要离开学校了,站在天台上。云过风轻。
  眼前的一片树林在风里象圣洁的唱诗班。
  美妙的合音。
  (24)
  4年后,我的母亲带了一个男人来我的公司。宽阔的额头,小而坚毅的眼睛,她告诉我这是我的父亲。
  那个时候的他还很年轻,爱上了一个女人,并和她生了一个孩子。2年后他背弃了她,娶了另一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孩子。在这个孩子六岁的时候,他回到了第一个女人身边。
  这简直是一个传奇,或者肥皂剧的剧情。然而这一切是如此的逼真,连他脸上的皱纹都加重了真实性。
  第一个女人是清木的母亲,第二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两个不幸的家庭。但是她不怪他,甚至在他描述时,充满哀怨和怜悯的看着他。
  我能够说什么呢?我想起了那个让我一直害怕的眼睛,还想起了在黑暗里和他唯一一次的见面。电光火石间的相逢,却不认识是前身的宿命。
  他是我同父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