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17 03:58      字数:4772
  暖并非一人。
  寒零突然抿抿嘴,笑了笑,承碧竹,她第一个女性朋友,一个很好的女孩,也是一个更好的朋友。
  “朱归颜谦跟我反映了姐姐我不跟着你这段时间你的表现,不错,我很满意,懂得不甘示弱了,懂得要变强了。”碧竹静静地看着洒入房间流在地上的月水,平静地笑了笑。
  “但是,听他说你们俩这段时间经常闹矛盾,虽然最后都是你哥让步,但是不代表你没有错。我挑重要的说,你有一个对手是叫华帘遥,是吧?你哥不让你去比赛就代表那个时候你的身体肯定不好,不适合参赛。坚持是好的,努力是好的,不泄气是好的,你最后去参了赛,我赞成,但是你没有考虑到你哥还有其他朋友的心情。”
  寒零默然无语,一同看着平和月水,心里却如海浪波涛汹涌。的确,她没有仔细去考虑过别人的想法。
  “连战的确是个坑爹的bug,我也想骂那个臭石头,但是有些既然是注定的,不躲,但不能傻乎乎地就接。决定是对的,但是你要说服他人,而不是冲动地去指责关心你的人。听朱归颜说,华帘遥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连我都比不上,你能赢,很厉害,但是在可以的情况下你要试着以自我伤害最小、却能够给对方造成最大伤害的方向去考虑。割骨,你关羽啊?”碧竹怜惜地摸了摸寒零的肩,隔着衣物仍能摸到起伏不平的皮肤。
  “你是不是还遇到了一个叫苍亦箫的医生?朱归颜说他医术很好,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可能就去天堂找上帝了,华帘遥差点把你的手臂割断。”
  我命硬。寒零抽抽嘴角,笑了。
  “拿到状元的名次很强,半年练到这个程度我都要嫉妒了。但是,不要得瑟,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碧竹一桶冷水泼了下来,寒零讪讪地笑了笑。
  “最后说重点,你哥。”
  “你哥真的好苦逼啊,摊上你这个一个无耻的妹妹,人生一大遗憾。”碧竹深沉地摸了摸虚无的胡子,装学者,“今天的事情的确很纠结,但是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别去,不是因为没有实力,而是因为没有经验。在战场上重要的还有经验,仅仅靠实力是不行的。所以,娃,乖乖呆着吧!”
  碧竹温柔摸之。
  寒零狠狠瞪之。
  “你看你多能,把你哥逼得进化成怨妇了,以死相逼,啧啧,如果传出去要闹多大笑话啊?到时候报纸头条上写了这个消息,你啥感觉?肯定不会舒服嘛!”碧竹嬉皮笑脸地戳了戳寒零。
  “然后,次要的。”碧竹笑了几声便不笑了,脸色难得凝重,“我们两家和烈阳冰绞双宗的开战日期刚才已经被太渊叔叔极力拖后了,大概就一周的时间,五天。你知道为什么要延后吗?”
  寒零愣愣地看着碧竹,心里突然一凉,心缩了缩,被高高悬了起来,摇摇欲坠,下面空空旷旷,冷风吹过,她抖了抖,有极度不好的预感。
  “你哥先前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刚才病了,病的很厉害。”
  寒零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了,心一颤,被无形刀刃生生劈开一半,鲜血直流,她眼前一黑,冷汗已经流了下来。
  在面对衡无双的时候,她没有怕,面对云溪媛的时候,没有怕,面对华帘遥的时候,更没有怕。面对病重的亲人的时候,她不堪一击,脆弱得毫无反手之力。
  她已经有所磨练,懂得什么叫坚持,什么叫荣耀,什么叫不甘,什么叫失落,什么叫奋斗,什么叫无助,甚至懂得什么叫绝望,可惜,她仍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心痛欲裂,是因为别人,而不是由无助孤寂引起的。
  眼前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翻来覆去,颠倒辗转,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切成两半的心勉强找了回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发呆心痛了多久,反正,背后湿透了。
  受伤?很严重?什么时候?想来想去只能是在他师门那段时间弄的。
  为什么会受伤?不知道。
  怎么弄的?不知道。
  到底多严重?不知道。
  他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旁观者没什么两样,问啥啥不知。
  为什么她跟本就没有察觉?
  这个问题很简单,她没有关心这个。
  寒零觉得脖子一软,没力气去支撑沉重昏沉的脑袋,她埋头趴在胳膊上,呆住了。
  她想起来小时候她发高烧,喝药时拼命躲,他搂着她,哄了一晚上。
  她想起来他带她去玄天山顶,风很冷,他很温暖。
  她想起来他带她去玄天家的边关,古城很破旧,日子却很温馨。
  她想起那时候一万精兵在城外与守城的士兵浴血奋战,他留她在城内,离开时向她发誓,会活着回来。
  想起那时候他的封荧拖了十一年觉醒,那种威力让她差点在墙头上跪下来。
  想起来他因为九重寒天天天要卧床,虚弱得气若游丝。
  想起那三百毒鞭,痛得她离家后彻夜难眠。
  想起街巷重逢后,他毫不客气地把她掐了,然后说她瘦了。
  记忆一点一点连接起来,然后又记起那难熬的日子还有满怀的希望,她晓得等待很痛苦,晓得她很依赖他,晓得她事实上内心希望能跟着他一辈子。
  然后,她想起来,在门厅里惊鸿的一错,让他和她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想起来山顶湖里的重逢,她很开心。
  很多很多,想都想不完。
  不过,最后记起,雪地里空旷前,那一字一句的嘱咐,然后残余的温暖随他的身影消失在空间的裂痕里,她伸出手,往常探手就能抓住的小指,没了,抓不住了。
  其实她很傻,傻到认为他强的不行,傻到认为他根本就不会出事,傻到没有猜到他一直这么活蹦乱跳都是掩盖,傻到以为自己实力不够就拉他去上战场,傻到忘记了快一年前气势汹汹的那个誓言,可惜自己现在根本就做不到。傻到那么天真……
  她怎么可以傻到去无形地责怪他束缚她?
  怎么可以傻到无视他的关心去逼他差点自刎?!
  真傻叉。
  寒零你就是一傻叉来到的。
  那个药丸,你为什么不吃?明明药效好到让她傻眼,为什么不吃!
  这个问题更简单,他根本就没有关心他自己,反而去担心她被割肩会产生内伤。
  傻叉,你也真傻叉。
  眼前再次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疲惫地抬起头,面色担忧,眼睛通红。她没有勇气去问碧竹病情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勇气去问萧墨谦或是陈炎月,君零有多少事瞒着她,一直瞒到他病倒;她甚至没有胆量去看他,怕他病的太重让自己太内疚。
  一年前不到的三百毒鞭对于他来说,陈炎月告诉她了,那三百毒鞭根本就不算什么,在她离开之前君零就已经醒了。所以,那个不算病。当初的九重寒天是因为那个顽强的固态水玩老成去考验人的,所以,那个也不算病。
  一直都在照顾她以至于有快十年的君零,终于病了。
  小强,你终于脆弱了。
  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没错,只不过是关心,只不过是害怕,只不过是掩盖,只不过是怕她受不了生灵涂炭的战场!他从未要过回报,她却这么不懂事,这么无情,自以为可以做到,却连身边的人的心思都摸不透。
  错的都是她。
  都是她的错,她不懂得什么叫关心,不懂得什么叫害怕,不懂得什么叫掩盖,她一直以为她都懂,事实上她什么都不懂。
  她从未懂得他因她操碎了心。
  寒零转过头去看碧竹,黑夜里,碧竹眼睛亮亮的,晶莹剔透,牢牢地盯着她。窗外寂静,什么都听不见,明月愈发耀眼亮丽,心里愈发空旷酸疼。
  寒零沉默良久,用尽的力气,一字一句,说道:“我要去看他。”
  第四十九章
  “我说少主啊,您就不能乖一点吗?”沈语阳崩溃地挠墙,“您就不能卧床吗?”
  “才不要。”君零胳膊支着下巴,手臂撑在桌子上,平静地道,“嫌热,你给我出去。”
  沈语阳暴走着奔了出去。
  “听话,小心君九儿说您。”李言阴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受了内伤会发高烧的!”
  “高烧又咋了?我有九重寒天。”君零不以为然地道,“啰嗦,出去!”
  李言阴暴走着奔了出去。
  “少主,小心君九儿心疼。”焰枭谄笑着凑了过来,“您愿意吗?”
  君零磨了磨牙,气道:“管她!那个不懂事的死孩子,随她心疼去!你出去!”
  焰枭暴走着奔了出去。
  “如果她认错呢?”陈炎月蹲在他旁边,如悲苦农民工,“那个孩子事实上也挺贴心的。”
  “贴心个毛,那个死孩子死孩子死孩子……”君零踹了她一脚,“你,出去!”
  陈炎月暴走着奔了出去。
  连放四人,即使重病也彪悍!
  萧墨谦苦笑着端着药,从暴走四人中闪了过来,“别生气了,啊?先喝药吧?”
  君零瞅了他一眼,不语,动也不动。
  “别傲娇了行不?”顽强的鸿古也终于被弄崩溃,气得恨不得甩一巴掌,“不喝药怎么病好?”
  “就这么病着。”君零继续坚持,死活不喝,“最好病死算了,省得给九儿添麻烦让她生气。你也出去!”
  萧墨谦端着碗垂泪,玄天家怎么就有如此傲娇的少主啊?
  君零紧紧地皱着眉,盯着窗边的竹纹,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做。病死吧病死吧,习涟您咋就不能再厉害一点那时候当场就秒了我,这不就完事儿了?省得现在心情不好。
  那个死孩子,怎么就什么都不懂那么傻咧?气死他了。不懂事的娃,就是不让人省心。还是说,十三岁啥都不懂还是应该乖乖去读书学英语语法学函数几何学简单机械?值得思考这一问题!
  心理一老鸟,该死的时间圣殿。
  郁闷间,嗓子里突然又泛起腥味儿,君零皱了皱眉,回头对萧墨谦道:“你先出去。”
  萧墨谦站着不动,脚下像生了根,动也不动地盯着他,担忧地道:“又不舒服?吐就吐吧,没事的。”
  还是这娃贴心,比某人懂事多了。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萧墨谦扭头,门外印着一个影子,从身高来看应该是承碧竹。
  萧墨谦抽抽嘴,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承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办?是承小姐,要见吗?”萧墨谦回头问君零。
  君零一边抬头,一边抹去嘴角的血,眼神平静,没有情绪上的起伏,“她来了。”
  萧墨谦一怔,端着碗的手抖了抖,“九儿?”
  君零默然无语,沉默良久后起身朝内室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跟她说我已经睡了,让她赶紧回去睡。”
  “真的不见吗?”萧墨谦有些急切地喊住他,声音里带有少许不甘和无奈,“她这么晚赶过来……”
  “不见。”漠然吐出两个字。萧墨谦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翻身上床端坐着,也不躺下,他沉沉叹了口气,放下碗转身走出房间。
  何必要这样呢?不见未必好,见也未必好,但是何须这么僵持着?毕竟,萧墨谦脚步停了停,心里还是有对方的吧?
  萧墨谦回头,看着君零近乎透明的脸色,无声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真倔强,和当时一样。山洞外夜色苍凉,两个人躲在洞里,听着脚步声,神经绷紧了足足一晚。那时候他有猜测,突然冒出来水平高超的少年就是他,但是又自嘲地摇头。
  寒天皇的冷漠无情,他不是没有所闻。
  不过,萧墨谦笑了起来,这么一看,哪里无情?
  他推开门,迎上承碧竹和寒零焦急的脸庞,微笑道:“别看了,他已经睡了,明天又不是见不到……”
  寒零怔怔地看着他,不语。
  原来他甚至不给她看望他的机会,他不是习惯地把弱小的一面展现给她,而不是给外人吗?真的生气了,寒零耸耸肩,无奈。
  不见就不见,傲娇个什么劲儿啊?寒零郁闷地转身,抬脚就走。反正不是一辈子见不到,明天再来!
  隔一扇门,隔两颗心。隔两颗心,隔一个世界。
  距离的产生,永远不在于真正的身体距离,而是心的距离。
  屋内,君零端坐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今晚不愿意见她并非因为生她的气,她能来看他,他很满足,可是今晚要抓紧练功,彻夜不能眠,她来了就无心练功了。至少丢掉的气要赶紧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