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1-02-21 07:26      字数:5179
  心如刀割,这四个字,太轻。
  “不要脸的狐狸精!四年后竟然还敢回来,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顾绵嗤笑:“别说我对季深行没那个心思,我真想讨回什么,林小姐挡得住吗?”
  “挡不住那就用尽一切手段,四年前我稍微动动手指你就死得那么惨,四年后,你以为你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林小姐自然好手腕。”顾绵笑意加深:“难怪我听说,林小姐的孩子不认你这个妈妈,做母亲做到这个份上,林小姐很成功。”
  提到季子陵那个痛处,林妙可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美丽脸庞瞬时扭曲!
  爆发:“贱人!用得着你来评判我!”
  手里精美的礼物盒冲顾绵飞过来。
  顾绵一个闪身躲过。
  林妙可见她轻而易举躲过,更加气急,脱掉高跟鞋,尖尖的跟冲着顾绵的脸砸过来。
  顾绵淡定应对,一抬脚,踹开。
  眼看着两只高跟都被顾绵踢开,林妙可尖叫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着扑上来。
  顾绵很轻松的一个反手,就擒住了林妙可的双手。
  这时,楼上书房门开了。
  木制楼梯发出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
  林妙可抬头的一瞬,目光一变,然后身体就顺着顾绵推过来的力道倒在地板上。
  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骨头与地板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然后是嘤嘤啜泣:“深行……”
  那副纤弱者的姿态,那副委屈的声音,顾绵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扯了扯嘴角。
  这种把戏,四年前她在爷爷面前就用过。
  ……
  季深行下楼,在顾绵身侧站定。
  侧眸,上下扫了眼顾绵,确定她没事。
  转头,黑眸淡淡地睥睨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楼梯栏杆,趴着两个小人儿。
  皱皱不明白什么状况,扭过头想问问季子陵,却见季子陵静静蹲在栏杆口,整张小脸儿没了刚才在书房里游戏时的快乐天真,小嘴儿抿得死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有些颤抖。
  “深行,今天是子陵的生日,我特地买了礼物过来的,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林妙可完全变了个人,哪里还有刚才半点狠戾的样子?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被伤到的泪痕。
  顾绵简直对她的演技叹为观止。
  侧眸去看,身旁男人。
  男人寡淡着一张脸,朝林妙可走过去,蹲下。
  伸手。
  林妙可以为是要扶她,美眸瞬间亮了,顺着季深行伸过来的手仰头,泪光盈然:“深行……”
  却不曾料到,男人大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铁臂一般的力度,毫不温柔擒着她起身,拖拽着林妙可就往门口推。
  “深行?!”
  林妙可花容失色。
  薄唇冰寒的口吻:“林妙可,够了。”
  甚至不舍得多说几个字。
  林妙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无情地推出了门。
  门一点一点在男人的力度下关上。
  林妙可不可置信!手指不甘心地抠着门沿:“季深行!该出去的是那个贱人!你凭什么赶我走?凭什么!……”
  手指被男人一根一根扯开。
  女人的尖叫,被隔断在关上的门外。
  季深行转头。
  看到微微讶异的顾绵。
  走到她身边:“准备开饭吧。”
  说着,自顾自上楼,抱着皱皱下来。
  顾绵老半天愣愣回过神。
  季深行对待林妙可的态度,一个四年,千差万别。四年前他可不是这样,连林妙可胎动一下都要半夜赶过去的……
  难道,失忆的作用这么大?
  ……
  顾绵有些风乱地摆好碗筷,给季子陵和皱皱碗里都盛了鸡汤。
  季深行把皱皱抱下来,季子陵也跟着下来。
  顾绵注意到,季子陵一直垂着头沉默,连把鸡汤推到他面前的她都不待见了。
  不免叹气,季子陵外表调皮活泼,但顾绵看得出来,这小小身体里藏着一份成熟和落寞。
  摊上林妙可这样的妈妈,难怪。
  ……
  嘭嘭嘭——
  嘭嘭嘭——
  林妙可没有离去,而是在外面,由刚开始的敲门变成了砸门。
  大概是真的气疯了,门板隔音效果不错,可客厅里还是能回荡她尖锐的哭泣声。
  “季深行!你不是人!我是子陵的妈妈,我为什么不能见他!今天是他生日!我要给他庆生!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权利?!”
  顾绵抬头去看季深行。
  他动作优雅喝着汤吃着饭,表情无异。
  “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和那个女人呆在一间屋子里!季深行,你休想拐着我儿子和那个贱人凑成一家三口!休想!那是我儿子,你把他给我!”
  “子陵!妈妈在外面,里面那个是坏女人,她要抢走你爸爸,你过来给妈妈开门!”
  啪——
  男人手中筷子沉沉搁置在桌面的声音。
  顾绵看着季深行起身,走到季子陵那边,拽起拿着筷子不动的季子陵。
  “爸爸!你干什么?”
  季子陵肉嘟嘟的小手攀着桌沿。
  季深行沉冷地扫了一眼季子陵,拽他起身,往门口拖。
  “不要!我不要!”
  季子陵像是意识到爸爸要做什么,小脸上满是惊恐。
  可是跟大人比力气,怎么比得过?
  很快他就被强行拖往门口。
  季子陵眼泪下来,到底是小孩,哇哇大哭,眼看离门越来越近,惊惶回头:“绵绵!救救我,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见那个女人!我不要!”
  顾绵跟着站起身。
  看季子陵小小身体抖如筛糠哭得稀里哗啦的,于心不忍:“季深行……”
  这边,皱皱坐在椅子上,明显受到了惊吓,也哭了起来。
  只有男人纹丝不动,拉着季子陵走到门口。
  “爸爸!别把我扔出去,不要丢下我!我不要见她!我恨她!”
  我恨她,三个字,令顾绵震惊。
  看来,林妙可对孩子,真的很恶劣。
  “季深行!孩子不愿意。”
  顾绵跟着跑过去,伸手要阻拦。
  男人回头,黑沉沉睨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顾绵愕然,倒是,的确不是她的事,她没有立场说什么。
  “绵绵,你让爸爸住手,我不要出去!不要……爸爸,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讨厌那个女人……”
  吱呀——
  门开了。
  季子陵被一把推搡至门外。
  “子陵!妈妈的乖孩子,陪着妈妈,不能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
  林妙可像是攀住了最后一点骄傲,美眸阴狠地瞪着顾绵,不想,输的太惨不忍睹。
  被她抱着的季子陵却是一口咬在林妙可手臂:“你不是我妈妈!”
  小孩子冲口而出的话,不掺杂任何作假的成分。
  林妙可被咬的痛了,伸手要打,可当着季深行和顾绵的面,生生忍住。
  美眸盯着季子陵,眼含警告,嘴边还在温柔地笑:“子陵,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不是妈妈不来看你,是你爸爸不让,你误会妈妈了。”
  季深行冷淡看这门外这处闹剧,反身,拉起顾绵就往里走。
  顾绵看着季子陵,有些犹豫,没动。
  季深行放开手,独自走回餐桌。
  季子陵见顾绵还没走,燃起希望:“绵绵,别关门!别把我丢在这!求求你了,我害怕。”
  “你不能进去!子陵,你是妈妈这边的,你如果也进去了,妈妈就真的输了!妈妈今天过来给你过生日……”
  “你才不是给我过生日,你只是想见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妙可脸上的笑容快挤不出来了,咬牙切齿:“你给我听话点!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在顾绵面前,她不能输!
  季子陵恶狠狠地推她:“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打我,不会骂我是野种!采采小姑说,我刚生下来时有一次你要掐死我,要不是奶奶发现,我就没命了!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会这样对我!呜呜……她不会这样对我的……”
  孩子嚎啕的哭声,令顾绵心酸。
  “子陵,来,进来吃饭吧。”顾绵缓缓地,冲季子陵伸手。
  “贱人你闭嘴!我的孩子,你献什么殷勤!季子陵,不许进去,跟妈妈走!”
  “我不要跟你走,你会打我!”季子陵强力挣脱开林妙可,小身体往门里顾绵站着的方向跑。
  “子陵,不要丢下妈妈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不要……”
  可是——
  季子陵还是跑进去了,一把抱着顾绵的腿,哇哇大哭。
  门关上。
  林妙可就这么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和她最恨的女人,那么亲,那么亲地抱在一块。
  她输了。
  输得彻底。
  凭什么!!!
  她恨,她好恨!
  那个贱人,四年前不死,四年后出现,轻描淡写就把她四年来做的所有努力化为灰烬!
  甚至连她的孩子,都跟那个贱人亲!
  门里,一家和睦温暖。
  门外,徒留她一个人孤独冷清。
  林妙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抠出了血,而不自知。
  转身,走进电梯,拨通一个号码:“靳南,我要你马上行动,那个贱人抢走我的孩子抢走深行,我要让她痛苦一辈子!哼,顾绵,你以为你胜利了吗?这场战争,还早着!你等着看,我不会输!绝不会输!”
  ……
  季子陵几乎哭哑,声嘶力竭,双手紧紧圈着顾绵的腿,一动不动。
  客厅里的餐桌上,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哄皱皱吃饭。
  顾绵斜他一眼。
  看到林妙可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她尽力并没有快意恩仇的感觉。
  只觉得这更像一场闹剧。
  “子陵?”
  顾绵轻轻喊。
  得到的是哽咽不断的啜泣声。
  她稍微拉开他,看他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沾进眼睛里,一张笑脸花猫似的。
  无奈,抱起他:“走,咱们去卫生间洗把脸,洗完脸,好吃饭。”
  到了卫生间,季子陵赖在她怀里,哭湿她整片衣襟,还不肯下来。
  可怜的小小的身子,害怕的还在颤抖。
  “子陵,你妈妈已经走了,别害怕,乖,让阿姨给你擦擦脸。不然,这么嫩的脸蛋,要被眼泪熬坏了。”
  紧攥着她衣服的小手,这才松了松。
  她笑:“放开我,我才能去拧毛巾啊。”
  “不,放开了你,你就会像爸爸那样,把我丢到门外!”
  “不会。”
  他还是不信。
  顾绵轻笑着伸手:“拉钩钩。”
  怀中小人儿,这才退开两小步。
  顾绵随手扯了块毛巾,沾了温水,拧干,轻轻地往他脸上摁,细细地擦拭着他满脸哗啦啦的眼泪。
  季子陵慢慢止住啜泣。
  红红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嘴里轻轻地呵气。
  “那个女人从来没给我洗过脸。”
  顾绵顿了顿。
  小孩子带着哭腔的鼻音,说出这样的话,很令人揪心。
  想起什么:“你小姑说的是真的吗?她……那个女人……”
  “嗯!小姑和奶奶说的时候,我悄悄躲在门外听到的。”
  顾绵一时说不出话来。
  “每天早晨去幼稚园,看到别的小朋友,妈妈拿着鸡蛋牛奶追着他们喂,我好羡慕。下午放学,偶尔爸爸会来接我,可也只是坐在车里看他的文件,他有看不完的文件,爸爸很少抱我,以前很少和我说话,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心情好了很多,跟我说话,也多了。其实……”
  顾绵眼里酸涩,等着他说下去。
  季子陵亮澄澄的大眼睛看着她,乌溜溜,盛着室内清冷的白光,斑斑驳驳的,几乎要破碎。
  “绵绵,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
  “嗯,你说。”
  “其实,我不是爸爸亲生的,那个女人骂我骂的对,我是野种。”
  “子陵……”
  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很沉静地说自己是野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绵的心就像被人扯了一样:“答应阿姨,别再这么说自己了,好吗?”
  他突然缩进她怀里,不一会儿,顾绵就感觉到肩上,湿透了。
  热热的,他的眼泪。
  “爸爸对我不亲是有原因的,我不是他的孩子,他亲不起来。我的亲生爸爸,我偷偷从曾爷爷那里听到的,他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病得很重。爸爸照顾我,是因为我的亲生爸爸不能照顾我,其实,爸爸对我算好了,起码,他允许我,喊他爸爸。我很感激他。”
  感激这样的话,从一个四岁的孩子里嘴里说出来,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夹杂了太多的孤独和无助。
  这个孩子,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多秘密。
  这些秘密,恐怕季深行也不晓得他早已经知道了吧。
  顾绵心里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