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1 06:49      字数:4707
  庞昱抱紧怀中婴儿,咬牙切齿,恨道:“庞府没有什么骥儿,只有庞府长孙庞骐!”
  展昭一愣,顿时明白,心中不由得又喜又涩,喜的是庞昱不仅从屠善手中救出骥儿,还认作亲子,有若亲生,涩的是自己虽为骥儿亲父,但论起责任义务,自己却委实不称职,竟还不如庞府的这个小侯爷!一时酸甜苦辣齐集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浓浓叹了一声,道:“展某枉为人父,不但尽不到教养之责,反而险些害了骥儿性命,不仅无颜以对骥儿,也对不起月华在天之灵!如今骥儿平安,展某已经知足,只要小侯爷能对骥儿好,怎样都行……”说到后来,声音里尽是满满的茶一样的苦涩,终是再难以启齿。
  庞昱见展昭如此,反而说不出话,本来准备的一大堆嘲讽讥刺斥责之词都被噎进胃里,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心中难受无比,只能闷坐——他虽习惯以科学家惯有的理性去思考问题,可实际却也算是性情中人,本来心肠就软,如今看好好的父子搞成这样,心下终是不忍——这只猫的行为委实可气,但他毕竟是骥儿亲爹,自己难道就能这样忍心活活拆散天伦骨肉?卞京城虽大,可自己与展昭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让他与骥儿见面,也不是办法,就算是现代夫妻离婚,不让其中一方见孩子也说不过去哩!
  抱着怀中骥儿,庞昱左右为难——既不愿将孩子还回去,又不忍就这么拆散他们父子,定了定神,一狠心,终是作出决定——方才他与展昭裹伤时心下已有对策,此时下定决心,便道:“如今太子不得皇上承认,流离失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有一个主意兴许可以破掉滴血验亲,让皇上撤下圣旨,将太子迎回宫中,不过要开封府配合,你干不干?”
  “小侯爷可以破掉滴血验亲?”展昭吃惊,“滴血验亲由来已久,深得人心,怕是难以推翻,小侯爷……”
  “所以我说兴许!你干是不干?”庞昱不耐烦。
  展昭停顿,犹疑片刻——滴血验亲之法根深蒂固,极为难破,莫非这个小侯爷真能扭转乾坤,劝说皇上认下太子?但是转念一想,这小侯爷最是聪明机智,古灵精怪,开封府好几起疑案告破均有他的功劳,说不定这次他又想出了什么法子,真能成功也不一定!况且如今太子虽然暂时安全,但长期流亡在外也不是办法,眼下无路可走,到不如拼得一拼!想到这里,展昭心一横,道:“小侯爷有什么计策但说无妨,若真能还太子清白,展某或许不才,但定会尽一己之力!”
  “这样就好。”庞昱冷笑,“我与你安排,明日你就回开封府与包大人准备,待时机一到,你就到开封府去击鼓鸣冤,告我强夺人子,拆散天伦!”
  “击鼓鸣冤?!”展昭大惊,“小侯爷,万万不可!这样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我就是要尽人皆知!”庞昱一昂首,自信满满,大声道:“我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好让人人都知道这起强夺人子案!这件案子要么不闹,要么就闹他一个鸡飞狗跳,闹他一个天翻地覆,闹他一个上达天听!!!”
  状告夺子
  长夜过去,白昼再次来临。卞京城仍是一如既往的喧嚣而又平静,然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下却涌动着险恶的暗流。
  但京城南麓,却有一所显贵府邸。大门紧闭,庭中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紫竹丛生,小桥流水,竟是一片世外静谧景象,仿佛半点也未受这红尘之气沾染。庭中有一小阁,窗户大敞,可清晰看见其中有两个人影,云子纹秤,黑白纵横,悠然自得,手谈正酣。
  “呵呵呵,老包,这下你可得弃子投降了。”只见坐于右侧的鬓发胡须尽皆雪白的老人放下一子,笑呵呵道。
  “输了输了!” 那左侧之人推了棋盘,弃子长叹:“若论棋艺,学生还是比不过恩师啊!”只见他面黑似碳,眉间一弯月牙,虽是身着便服,却仍掩不住威严之气,可不正是开封府包青天包大人!
  “呵呵呵,老包你不必懊恼,多日未在一起斗子,你的棋艺还是很有长进的嘛!不过……”老人斜眼睨着面前的包拯,“可是心里有事,碍了落子之路啊?”
  包拯苦笑,这恩师王大人虽说已告老归宅颐养天年,但头脑精明不减当年,眼光更是犀利,近日多事,他心中正是疑虑重重,思路凌乱,岂有不输之理?
  “老包啊,虽说输了,但你这一手,白子深入老夫腹地,宛如利剑,正是猛攻之式,可惜操之过急,反被老夫反噬,连吞几子,折戟沉沙。不过包黑子你棋风一向犀利如剑,这一次却反而被其所累,可惜,可惜啊!”老人端详盘中棋局,微笑摇头。
  包拯长叹一声:“过刚易折,自古秦淮明月最不经磨。棋为如此,剑也为如此啊!”
  “呵呵呵呵呵……”王丞相眯着眼睛贼笑,“久闻开封有名剑,十载凝精气,千锤煅锋芒,神兵出海内,剑气动八方。然而刚强易折,包黑子你……可是在担心这柄宝剑啦?”
  包拯苦笑不语,王丞相却又低头打量起那盘棋局来:“咦,奇怪了。老夫此处明明有破绽,若老包你此时在此处落子,必可将老夫将死,怎么你反倒小心翼翼绕开来了?这可不像平日的你啊……哦——老夫明白了!”一推棋盘,老人嘿嘿笑起来:“天上掉下的馅饼,你不敢吃了吧?”
  包拯长叹一声,拱手:“还求恩师指点一二!”
  “嘿嘿嘿嘿。”王丞相贼笑,“包黑子啊包黑子,老夫最近从波斯得来一面好盾,乃精钢所制,外包黄金,上嵌宝石,明亮如镜,光可鉴人。老包,你看老夫这面好盾与你那柄宝剑,孰优孰劣啊?”
  包拯摇头:“剑为兵者之气,乃凶器,主杀伐,盾却为仁者之心,包容万物,主守御,二者并非一物,岂可类比?”
  “呵呵呵,剑可出手攻敌要害,然盾可护体,紧要关头,亦可护剑。虽不可类比,但有剑必有盾,若右手持剑,左手执盾,兵者当天下无敌!包黑子,眼下卞京便有一面好盾,能不能搞到手……”王丞相故意凑到包拯耳边,压低声音:“就看你自己啦……”
  “学生明白了!”包拯恍悟,“多谢恩师指点!”
  当暮色再次降临大地,汴梁城渐渐亮起灯火,正是夜夜笙歌之时,然而汴梁中心的皇宫大殿却是一片静谧,只有烛火轻轻摇曳。
  风从雕栏外吹过来,掀起重重帘幕,现出了寝宫之内的一片狼藉,也现出一个负手独立身影。那人身穿明黄龙袍,头戴白玉冠,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只是神色黯然,有懊恼之色,正是大宋朝当今皇帝赵祯。
  赵祯一声长叹,转身走到露台之上,扶着上好的香兰木阑干,面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太子一事震动后宫,他一怒之下赐死兰妃,追捕太子,闹得满城风雨,却只瞒着当今太后一人。然而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今日太后在御花园散步,无意中问起怎么一直不见出生没多久的皇孙,身旁宫女太监皆神色惊惶,吞吞吐吐,李太后心下顿生怀疑,严词逼问,终是得知真相。这李太后曾因狸猫一事蒙冤,不得不在民间流离二十余年,新近才终于沉冤昭雪,被迎接回宫,自是深知后宫阴谋诡计,流言蜚语之害,亦深知蒙冤滋味,如今闻道儿子搞出这等事来,当即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急将赵祯召来痛骂了一顿,勒令即刻撤下圣旨,迎回太子。赵祯以孝治国,眼见母亲发怒,自是什么也不敢说,只低头连声告罪,然而心中一腔闷火无处发泄,回到寝宫便摔盘砸杯泄愤,直弄得满地狼藉。宫女太监见皇帝发怒,害怕牵连到自身,不敢上前规劝,都躲得远远的。赵祯发泄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回头看身旁空无一人,烛光映照着地下碎瓷乱玉,更显凄凉,不觉叹气,却想起兰妃生前温柔贤淑,太子粉嫩可爱,又想起今日太后说的话,心下便已有两分后悔之意。然而滴血验亲结果,太子与自己的血确委实无法相容!赵祯本就是个软弱的性子,如今心中犹疑不定,更是左右为难——太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此事一发,他虽将案子交给了开封府,但那据说与兰妃通奸的侍卫统领秦飞却在金殿上当场撞柱自杀,弄得赵祯更是大为光火!眼下两头死无对证,怕再是无水落石出之日,自己仍是不敢就这样认下太子!
  赵祯正在形影相吊,心乱如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柔柔呼唤:“皇上。”
  赵祯一怔,回头望去,只见烛光摇曳,一位美人提着一个食盒盈盈走来,身姿娉婷,举止优雅,微笑盈然,淡淡翠眉分柳叶,盈盈丹脸衬桃花,正是宫中贵妃庞氏。
  庞妃行至赵祯身前,现将食盒放于桌上,便屈膝低头,盈盈一礼:“皇上万福。”
  赵祯长叹一声:“免礼吧。”
  “谢皇上。”庞妃抬起头来,见赵祯眉间忧愁之色,轻叹一声,轻轻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翡翠莲子粥来,道:“皇上,您一天都没有进膳,身子要紧,还是喝点粥吧。”
  “爱妃。”赵祯感动的叹了一口气,“难为你还想着朕。朕还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把朕给忘了。”
  “皇上说哪里话呢。”庞妃端起粥,用小勺盛了些吹凉,送到赵祯嘴边。赵祯吃了几口,忽然问道:“爱妃,你久居后宫,可了解兰妃品性?近日太子一事,你可有甚么看法?”
  “皇上。”庞妃低着头,声音柔和:“臣妾一介女流,不敢妄论朝政。但兰妃此人,臣妾却也有几分了解。兰妃品貌俱佳,端庄娴淑,宽容大度,是极好的性子。这几日宫内谣言沸沸扬扬,臣妾却只是不信。她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放下碗,轻轻叹息一声,却不再往下说。
  赵祯听庞妃不信谣言,又听她提起兰妃往日品性,不由得回想起兰妃生前音容笑貌,又想起她一向心胸宽广,温柔慈爱,在宫里口碑极好,深得下人爱戴,一时感慨良多,觉得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赐死兰妃,委实鲁莽,心下便又多了几分懊悔之意。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此时想这些也无用。叹一口气,赵祯抬眼端详庞妃,只见橘黄烛光映照,更衬得美人蛾眉凤目,娇颜如画,不由看的愣了一下,忽觉她今日分外端庄贤良,温柔可人,胸中便涌上几分愧疚之情——庞妃是庞太师之女,自幼便选入宫中,月貌花容,娉婷可人,初入宫时,自己也曾是爱若至宝,封为贵妃,夜夜专宠。然而这几年有了兰妃,又先后多了馨妃柔妃,又有昭仪婕妤,竟是喜新厌旧,将庞妃冷落了。再加上庞妃虽为太师亲女,却不似太师争强好胜,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与人无争,更不擅争风吃醋,谄媚邀宠,不觉就忘在脑后,细细算来,自己竟是有几月不曾去过庞妃寝宫了!不由执了庞妃的手,感慨道:“爱妃,朕却是负了你了!”
  庞妃见赵祯如此说,慌忙屈身行礼,道:“皇上折杀臣妾了!”却不由得眼眶一红,忙转过身去偷偷拭泪——她自幼进宫,却完全是为了巩固庞家权势,倚仗美貌得宠,又倚太师权势,封了贵妃。可权势如同镜花水月,美貌又岂能长存?有朝一日人老珠黄,红颜褪去,还不是要独对青灯,惨淡度日?更何况君王之心如明月,一盈一亏无长时。自从进宫,自己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尽量低调行事,却还是难免被人暗害,为了自保,也不得已干过些见不得人之事,又因父亲在民间口碑不好,每每被人侧目,自觉辛酸无比。幸有兰妃宽容随和,姐妹俩还可以说得上几句话。可兰妃偏又出了这档子事!一条白绫凄惨惨赴了黄泉路,恁平日万般宠爱,又有何用!都说深宫女人苦,却未曾想到有这样苦!夜深人静之时,她也曾对着兰妃寝宫方向独自垂泪,也曾想过要去规劝皇上几句,只因已不是当初受宠情状,赵祯又一直在气头上,终是未敢。不料昨日老父进宫,弟弟又托人捎来书信,竟是要她在皇上面前为兰妃说话!虽是诧异,却是求之不得,忙照庞昱所说方法精心布置,找准时机,进了这番言语。虽不奢望能起多大用处,但好歹帮上一点忙,也不负平日里姐妹一场了。
  见庞妃垂泪,赵祯心中也不是滋味,他今日与庞妃旧情重温,不想再提那些烦心事伤心话,强笑道:“爱妃莫说这些了,让朕好好看看你。”便执手细细端详,看着那精致眉眼,忽然想起一人,笑道:“爱妃与令弟安乐侯庞卿面貌八九分相似,怎么这性子却竟是反着的?真真是龙生九子,九子不同。算起来朕也有一段时间未见到庞卿了,听说这小侯爷自从挨了开封府教训后竟是修身养性,改过自新了?爱妃,可是真的啊?”
  庞妃见赵祯问起庞昱,嫣然一笑,却又颦眉叹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