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1 06:49      字数:4708
  “庞小侯爷。”屠善听闻此言,不怒反笑:“屠某已有圣旨在手,全权搜捕太子,如有抵抗,可当场自行决断,小侯爷并非不知,为何一再抗拒验身?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即时可见分晓,为何找借口拖延?分明那孩子就是太子!小侯爷,只要让屠某当场检验,若孩子脚心并无红痣,屠某自会向侯爷赔罪,若孩子脚心确有红痣,屠某也不会与小侯爷计较,只是这孩子却要交与屠某了。小侯爷,若再加推脱,便为抗旨,休怪屠某不讲情份了!”说着举起右手,露出后排层层御林军,却竟尽皆手执弓箭!
  糟了!庞昱脸色惨白——这个屠善果然是有备而来,看他连个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心底怕是绝没有外表那么正气凛然,真真是个小人!看来自己若执意不从,恐怕他真会下令当场放箭,虽说不一定真有胆子射死自己这个小侯爷,但万一伤了骥儿,自己该如何交待!
  庞昱脑中纷乱如麻,一时竟再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只能浑身僵硬的看屠善步步走近,终是抓住婴儿襁褓,猛力一掀!
  “哇——!!!”随着一声大哭,婴儿脚底的那颗红痣鲜明明呈于众人眼前!
  “哈哈哈哈哈!!!”屠善仰天狂笑,不掩面上得意之色:“小侯爷,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竟是伸手便要夺过婴儿!
  “且慢——!!!”庞昱见屠善要来抢孩子,忙死死抱住怀中婴儿,向后一跳,急中生智:“屠将军,这孩子并不是太子!!!”
  “一派胡言!”屠善勃然大怒,“红痣已现,明明就是太子,你竟还强词夺理,欲要包庇钦犯,来人哪,给我——”
  “屠将军!”庞昱见屠善要用强,急忙打断他发令,顺手一抓,将婴儿乱蹬的小脚紧紧握在手心,掩住了那颗红痣:“屠将军,你只知太子脚心有红痣,我问你,太子脚心红痣在左脚还是右脚?!”
  “左脚还是右脚?”屠善一愣——他只知太子脚心有颗红痣,至于到底在哪只脚,他却真是说不上来!可是事已至此,分明是这个小侯爷在找借口拖延,屠善怒气冲天:“你——”
  “屠将军!”庞昱抱着孩子站定,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声色俱厉:“小孩子身上难免有斑痣,颜色形状相似者亦不在少数,但太子红痣在右脚,骐儿却在左脚,位置不同,并非同一人!骐儿乃本侯亲子,若屠将军硬要依仗圣旨认定骐儿就是太子,本侯也毫无办法!只是庞府三代仅此一孙,本侯即便剥皮拆骨,将此身堕入阿鼻地狱,也定要保骐儿平安!将来若闹上金阶,休怪庞府不讲情面!”说着双手向前一递,竟是将孩子送到了屠善面前!
  “这……”屠善见庞昱主动配合,交出孩子,却反而犹豫了起来——庞府权势炙手可热,他并非不知,方才之所以贸贸然来庞府叫阵,只因胸中一口闷气实在难吐,又有圣旨在手,一时鲁莽,冲动之下做出如此决定。实际上若真要叫他去查抄庞府,怕他仍是要犹豫几下才能决断。而方才那层层叠叠,手执弓箭的御林军,也只是想吓吓这个小侯爷,真要放箭,他还没这个胆子!如今见庞昱以金阶御状,身家性命,庞府权势相威胁,他胸中闷气已吐,也恢复了几分冷静,心中片刻犹疑,伸出去的手竟停滞空中。
  “屠将军!”庞昱见屠善动摇,趁机将手缩了回来,义正词严道:“骐儿确实并非太子!我庞昱在此发下毒咒,若骐儿非我亲生,便让我庞府从此断子绝孙,永绝嗣脉!”反正庞老头就是个绝后的命,自己这样说也不算什么不孝——自己现代人一个也不太信这些发誓啊赌咒什么的,先将眼前应付过去再说吧!
  屠善见庞昱发下如此重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宋虽赌咒样式繁多,但若若赌咒断子绝孙,那可就是天下第一重誓了——心下便不由得信了几分,却又不甘心这样空手而回——毕竟红痣摆在眼前,虽不知到底左脚还是右脚,但这孩子仍八成就是太子!心念一动,冷笑道:“庞侯爷如此坚持此子并非太子,而是侯爷亲生,屠某却不敢造次。只是胎记在前,屠某亦不信此子确非太子!”
  “屠善!”庞昱见屠善仍是不信,发急道:“到底怎样做你才能相信这孩子是我亲生?!”
  “侯爷想要证明此子确为庞家血脉,亦并非不可。”屠善冷笑,“眼前便有一条路可走——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庞昱一愣,心中恍悟——看来滴血验亲这种以现代知识来看并不十分科学的血缘确认方法,在这千年以前的大宋朝竟是检验孩子是否亲生的唯一且公认的方式!如果是这样,也难怪那个皇帝看见孩子的血与自己不相容会如此兴师动众,不但赐死兰妃,还要派人追捕太子,只是没想到如今屠善竟也要求自己以这种方法证明骥儿为自己亲生!如此看来,只要自己与骥儿血液相融,便能让屠善相信骥儿为自己亲子,就算他不相信,料他一个古人也提不出什么DNA探查的无理要求!庞昱脑筋飞快:人类有四种血型,自己与骥儿血型相同的概率是四分之一乘四分之一等于十六分之一,但O型血与任何血型皆相融,因此自己与孩子血液相融的概率是四分之一加四分之一再加十六分之一等于——十六分之九!
  十六分之九的概率,自己敢赌吗?!
  “好!”庞昱心一横,大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本侯就当场与骐儿滴血验亲,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吩咐庞府的家丁飞速拿来一只上好的薄胎白瓷碗和一根缝衣针,抓起孩子粉嫩嫩的小手,庞昱狠了狠心,将钢针在火上烤了烤,一针刺下去,孩子的手指上顿时冒出了红艳艳的血珠。不顾骥儿大哭不止,庞昱迅速将渗出的血珠挤到瓷碗中的清水里,又把孩子手指放进自己口里吮吸,待止住血,便照着自己手指又是一针,顾不上疼,将一滴红玛瑙似的鲜血滴入清水之中,便提心吊胆的看那滴血在水中缓缓滑动,直向着沉在碗底的另一小滴鲜血移过去。
  求你,融和起来!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实现愿望的神灯,那么不论你是神灵或者魔鬼,也不论你是否要拿走我的灵魂作为代价,我愿意即刻交出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只求你!一定要融和起来!
  庞昱眼中的世界顷刻间翻作一场赌博。薄胎瓷碗上缓缓移动的血滴仿若飞速转动的俄罗斯轮盘,决定胜负的却是镌刻在基因里的概率。而庞昱站在这个黑箱的面前,正在焦急却无奈的等待由十六分之九的概率决定的公式完成计算。
  而从中输出的,也许是机器一般极其准确的无情结果。
  那两滴艳红的血珠在渐渐接近,渐渐接近,终于,边缘相触。在两滴血液相触的最初有一瞬间的停顿,那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片静谧中庞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鼓点一样的心跳。
  然而停顿不过片刻。血液仿佛迟疑了一会儿,正在吃力的辨别对方的血液中有没有相应的抗原和抗体。这片刻时间不过弹指,然而对庞昱来说却仿若千年。
  然而认证终于通过。免疫系统放行,血液缓慢相叠,相融,直至相合!
  两滴血液相融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庞昱只觉吁了一口大气,这才发现浑身已是冷汗涔涔,几乎连厚重的丝绸外袍也尽皆湿透。紧绷的神经一放送,庞昱便不由自主地浑身发软,直想往地上坐。勉强控制住几乎已不听自己使唤的肌肉,打起最后的精神,庞昱抬头,紧张过后的松弛及庆幸尽被他深深压于心底,脸上表情却是恰到好处,带着满满的得意以及隐隐的鄙夷与讽刺,庞昱向着屠善吐出一句话:
  “屠将军,滴血验亲结果已见分晓,这下你该相信骐儿确为本侯亲生之子了吧!”
  屠善面色铁青,强自抱拳行礼:“小侯爷,得罪了。”说完便要回身上马离去,身后传来的冷冷声音却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那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柔和,然而却包含着无比的煞气,那是他以一个武将的身份征战沙场多年也从未感受到过的,终极的煞气。
  “屠将军,请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送走屠善,庞昱极为镇定的吩咐家丁关上大门,看两扇朱红大门在眼前缓缓合拢,直到严丝合缝,将外界一切喧哗皆挡在视野之外,庞昱才回转身想要回房,却顿觉双腿酸软无比,竟是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猛然跌坐于地,再也难以站起!直到匆匆赶来的墨香领着几个家丁抬来藤春凳,将浑身脱力的庞昱抬回房间,庞昱才终于如释重负的送了一口大气。低头看看怀中闭着眼睛吮小手指,根本对险险擦身而过的一场大难无知无觉的展骥,庞昱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酸,再也忍不住,两行眼泪便刷的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这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乃至初出襁褓便要遭此大劫?就算他那个死脑筋的爹在投身公门之前真的干过什么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事,冥冥中有报,那也不该报在孩子身上啊!庞昱掀开孩子的襁褓,握住小脚,用指肚在孩子脚心的那颗红痣上轻轻的搓,竟然搓不掉!庞昱心中顿时更气——这个展昭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怎么把这颗劳什子的红痣弄上去的,怎么这么牢!
  庞昱又蘸水又蘸皂角粉,试了半天,终是徒劳,反而又将展骥弄得大哭,只好放弃,倚在床上抬起头来,两眼直瞪瞪的望着床上的绮红软烟罗帐——现在怎么办?自己是救了展骥,然而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小太子呢?虽然知道太子那边有开封府罩着,估计也不会怎样,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自己好歹也是个小侯爷,能不能想个主意出来,好歹将这起案子了结啊!
  也许自己可以去劝劝那个在朝中当太师的庞老头?庞昱心中一动,刷的一下坐直——自己不是还有个据说很是受宠的贵妃姐姐么?听说那个赵祯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耳根子软,如果让姐姐庞妃吹吹枕边风,兴许就后悔了,撤了圣旨,认下太子,亦不是不可能的事!且这样做对庞家也不是全无好处,兰妃已被赐死,太子年幼无母,若得重返宫阙,定要择嫔妃教养,问题就是——到底要哪个嫔妃负起教养之责?以甄皇后的人品性格,自然不可能!若庞妃在迎回太子一事上有功,皇上必大加赞赏,说不定就会认为庞妃善良不嫉妒,一高兴就把太子交给她抚养了!若真是这样,庞家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扶摇直上!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那也不怕庞妃会不为太子说话!
  主意一定,庞昱忙爬起来,胡乱抹干眼泪,吩咐丫头婆子们好生照看展骥,自己一口气奔至书房。眼见庞太师正在案前静玩丹青,庞昱冲上去:“爹!”
  “昱儿啊?呵呵。”庞太师笑眯眯,放下手中画笔:“怎么,那屠善被你打发走了?小孙子呢?”
  “已经走了,骐儿在房里好好睡着呢。爹,儿子是想问,如今太子一案惊动朝野,闹得沸沸扬扬,爹就没有点自己的主意?”
  “哦?”庞太师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开:“昱儿可有什么主意?”
  庞昱见庞老头不直接回答而是问自己的意见,鼓了鼓勇气,一股脑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眼见庞老头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庞昱的话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停下不敢再说,庞老头却还是不说话,弄得庞昱心里直打鼓:庞老头,干还是不干你倒是给个准信啊!
  庞吉手里捋着胡须,久久不语。昱儿的主意他也不是没想到过,太子案一发,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如果利用的好,这可是个能让庞府权势更上一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大好机会!只是他官场沉浮多年,比一般人更要小心谨慎,眼见皇上正在气头上,此时去为太子说话无疑火上浇油,便小心翼翼避了开来,坐看党派纷争,静待混水摸鱼。如今叫儿子一提,顿觉此时已到最佳时机,然而滴血验亲在先,明明皇上与太子的血互不相容,恁他老谋深算,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沉吟良久,庞吉长叹一声,犹疑道:“昱儿能想出此计,为父甚是欣慰,刚好为父也正有此意,只是这滴血验亲,结论已定,这太子是否确为圣上骨肉至亲,委实难说,这……”
  “爹!”庞昱见庞老头松口,感觉有门,忙添油加醋道:“滴血验亲一法,实不可信!若爹肯找机会让姐姐劝说皇上,孩儿有办法破掉这滴血验亲结论!”
  “哦?!”听庞昱如此说,庞太师却是一惊:“昱儿不可夸下海口!这滴血验亲为自古传承之法,结论更是被封为准信,要破掉如何容易!万一弄巧成拙,不但面子扫地,还会触怒圣颜,若无十分把握,不可轻动啊!”
  “爹!”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