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21 06:49      字数:4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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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惊醒梦中人,庞昱醍醐灌顶,忙一声唿哨,雪风极有灵性,瞬时来到庞昱身边,庞昱翻身上马,欲要回身去救秀敏,秀敏见状,不顾一切叫道:“跑啊,别管我,快跑啊!!!”
  庞昱见秀敏身负重伤,依是死死抱住屠善不撒手,屠善正使尽全力挣脱,拳脚手肘一起向秀敏身上招呼,秀敏被打得口吐鲜血,眼看是不行了,心下虽不忍,却也不得不狠心弃了秀敏,打马直向卞京城冲去!
  屠善被秀敏以全身重量拖住,又偏偏胸口负伤,拳脚使不出十分力气,挣脱不开,只好眼睁睁看着庞昱一骑红尘逐渐远去,更是暴跳如雷,下手又重了几分,秀敏自知必死,只盼望能多拖得屠善半刻也好,一时潜能爆发,力道之大难以想象,一介弱女此时却如同金刚力士,手指竟生生陷入屠善身上金甲三分!
  待屠善几乎将秀敏十根手指尽皆硬生生拗断,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庞昱却早已踪影全无!屠善怒火中烧,更觉胸口隐隐作痛,回头看秀敏已是奄奄一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已是不能活了,恼怒异常,狠狠唾了一口,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上马向卞京城方向奔去,只待回城再作打算。
  五月艳阳,江南大地一片春光,然而卞京城外的碧茵坡却是一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待到干戈平息,周围再无一个能站住的御林军,展昭却也已是满身尽染碧血。手握巨阙,展昭抬首望天,头顶赫然一片朗朗晴空,阴霾躲得不知所踪。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碧草在空气中微微荡漾,和风轻柔的低语听在展昭耳中,却尽皆模糊成凄绝的呜咽,隐隐带来不满周岁的婴儿号哭之声。
  是错觉?还是直觉?
  骥儿,骥儿!
  世界仿佛一帧帧老式的黑白胶片缓慢转动,展昭看不到色彩,闻不到气味,听不到声音。他只觉有声音在心底拼命呐喊,丹田内的内力仿佛有了自己的思维和生命,尽皆化成一重灵魂在体内极力冲撞,呼号着那个千回百转的名字——
  骥儿,骥儿!
  晚春江南晴朗的天空下,展昭手提巨阙,跌跌撞撞的凭着本能向风吹来的方向冲去。
  没冲出多远,展昭便一眼看见秀敏冲出重围时所骑的黑马,此时无人驾驭,缰绳拖在地上,正悠闲的低头啃草,不由得心中一紧,心知秀敏和孩子凶多吉少,眼眶一酸,硬生生将两行热泪噎回喉中,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大喊道:“敏姑娘,敏姑娘!!”
  展昭恁是喊破喉咙也无人回应,心急如焚,只好尽全力在周围搜寻,终于在离黑马百步之遥找到了倒在草丛中满身血迹的秀敏,却并未发现孩子踪迹。展昭只道孩子是被屠善抓走了,顿时痛彻心脾,眼前一黑,一代南侠竟失魂落魄颓然跌坐在秀敏身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展昭缓过一口气来,明白事情已到如此地步,颓丧亦是无用,总得先赶回京城,何况太子尚放在开封府,必须争分夺秒转移到安全之处,只得振作精神,强忍心中悲痛,准备将秀敏尸身运回开封府,谁知仔细一看,秀敏虽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嗓子眼里却有一口游气不绝,竟是尚未绝命!
  展昭慌忙扶起秀敏,掌贴秀敏背心,催动内力,一缕真气贯入,只见秀敏“哇”的呕出一口鲜血,竟是悠悠醒转了过来,展昭忙道:“敏姑娘!展某这就带你回开封府,你振作些!”
  秀敏努力睁开双眼,似是听清了展昭的话,望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艰难的从唇间挤出半句话:“孩……孩子,孩子……”
  “孩子,孩子在哪里?!”展昭心知秀敏已经回天乏术,此时不过是回光反照,见她提起孩子,急忙问道。
  秀敏拼命抬起一只手,遥遥指向卞京城方向:“孩子……被小……小侯爷……”话未说完,气息已绝!手颓然落下,一缕香魂飘飘荡荡,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敏姑娘!敏姑娘!”展昭慌忙呼唤,却见秀敏目光已散,脉息已失,便明白已救不回了。放下秀敏尸身,展昭又悲又喜,心乱如麻,悲的是秀敏不顾一切前来投奔,自己却终是未能保她无虞;喜的是秀敏方才提到孩子又提起小侯爷,看来骥儿终究没落在屠善手里,而且看意思是被庞昱救走了!展昭虽不明白庞昱怎会来此碧茵坡,是偶然路遇还是有备而来,又怎么会自屠善手中救下骥儿,但看这一年来庞昱变化颇大,已不是当初那个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小侯爷,与自己好歹也算有了些许交情,不论怎样骥儿落于他手,总比落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善手里强得多!
  心念百转,展昭定一定思绪,决定赶回开封府再做打算,便抱起秀敏尸身,骑上不远处那匹黑马,快马加鞭向卞京飞驰而去。
  先不论展昭这边情况怎样,话说庞昱骑着雪风,一口气奔回卞京庞府,连话都顾不上和出来迎接的墨香说,一摔马缰,抱着展骥一头撞回自己房间,将黄梨木门扇“砰”一声紧紧关牢,转过身倚在门上,才觉冷汗顺着毛孔一滴滴往外渗出来,身子竟然发软,脑中一片空白,不由得就顺着门扇缓缓滑坐于地。
  待好不容易将气喘平,庞昱才定定神,急忙掀开怀里的襁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展骥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无大碍,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展骥是早产儿,原本体质就弱,又经了一番大波折,此时被折腾得哭都哭不出来,只小手小脚划水一样的动,动作却微弱的与抽搐也没有什么两样,庞昱看的心疼无比,连忙又拍又哄,好不容易将受惊不小的孩子哄得安静下来,庞昱想起那个不顾儿子死活的展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咬牙切齿将展昭在心中咒了无数遍,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一定要他好看,这才觉得心头之火稍稍平息了些。
  不过现在还不是去和那个展昭计较的时候!庞昱安下心来,脑子一转,才觉无数问题一齐涌进脑海,弄得他头疼欲裂:自己于万险之中将展骥带回庞府,完全是出于救急的本能,如今孩子带回来了,要说下一步该怎么办,自己还真从未想过!首先,庞府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孩子,总不能整天捂在套子里,要照顾孩子就要请奶妈添衣物洗尿布,难免被人发现,到时候自己怎么交待?其次,自己虽然绝地逃生,抱着孩子跑了回来,可那个屠善却是将自己认得清清楚楚的,他要来找麻烦,自己怎么办?还有,虽然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但待太子一案平息,展骥却毕竟是人家的儿子,到时若他那个开封府的爹特地来接,自己又还是不还?
  想来想去,庞昱一筹莫展,反而弄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索性一狠心:不想了!反正这事自己已经掺进来了就不能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是一步吧!眼下与其去想那些不着边的问题,不如考虑一下怎样将孩子喂饱才最实际,如今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去找奶妈,不过牛奶厨房总有吧?
  墨香在下面马房给雪风梳洗,叫不上来,丫鬟嬷嬷们又不可靠,照她们的八卦程度说不定第二天自己抱回来个孩子的事就传遍整个庞府了,索性自己跑一趟吧。抱着孩子,庞昱小心翼翼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先探半个脑袋出去,左右张望,仔细观察。如今已过正午,庞府上下皆已用过午膳,厨房熄火,府中一片静谧。庞老头习惯吃完午饭后小睡片刻,此时也应该不会出房门,周围没有敌情,嗯,好!庞昱看准时机,抱紧襁褓,哧溜一下壁虎般溜出房间,鬼鬼祟祟向厨房遁去。
  厨房离庞昱所住房间很有一段距离,中间还得经过一段游廊,庞昱抱着展骥,时时留心,步步在意,就怕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好容易走到游廊,眼看拐两个弯就是厨房,周围花木茂密,庞府的下人此刻又绝不会到这里来,庞昱总算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向前走去,谁知刚拐两个弯,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昱儿,在此做什么呀?”
  嗯?庞昱心里一咯噔——这把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耳熟到不能再耳熟的地步?心中顿时浮起不详的预感,庞昱僵硬的转过身,顿时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彻底石化!
  笑吟吟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的,可不就是一身家常便服的庞老头!
  “爹。”庞昱脸上赔笑,心里暗骂:这个庞老头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吧!这个时辰他不在屋里睡大觉,跑出来干什么!还简直就是有如地鼠一样“biu”的一下冒出来,自己愣是没看到他之前躲在那里,真是有去当日本忍者的潜力啊。不过自己可没时间去管他适合从事哪一门第二职业,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他看到展骥啊。
  庞昱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怎样将出现的极其不合时宜的庞老头应付过去,怀里的小东西却更加不合时宜的喵喵叫了几声,手脚还配合着弱弱的动了动。
  “你怀里是什么?”
  “T _ T!”庞昱脑门上顿时挂上N条黑线:死小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就硬是要随你那个死爹是吧,没有麻烦都愣要给我找麻烦简直就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庞昱都已经开始后悔把这小家伙带回庞府来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怎么办怎么办庞昱脑子飞转如奔腾CPU,小东西是展昭的儿子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如今他时不时地去掺合开封府办案已经被全府上下公认为间歇性失心疯,他还不想把这个爹刺激的立时心脏病发倒地猝亡。
  可是要说什么?难道说这是自己一时善心大发在街边捡回的弃儿?这种说法给庞老头的刺激恐怕也不会小!或者说自己是强抢民儿?呃……虽然这种说法跟事实也差不了许多,可是这种事自己说的出口吗!
  望着越来越狐疑的庞老头,庞昱再一次用行动切实地示范了什么叫做“病急乱投医”。
  “爹,这是您孙子!”
  展骥=庞骐
  “哟……哟哟,乖孙子,看这里——笑了笑了,哈哈!”
  庞太师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乐得喘不过气来,心中真可谓是百感交集:想当年自己二十五岁高中新科状元,也算是个风流少年,披红挂彩意气风发不知牵动了卞京多少未嫁芳心,后来恩师做媒娶了当朝宰相家的小女儿,虽然婚前从未和新娘见过面,但所幸小姐花容月貌贤良淑德,倒也是夫妻和美,恩恩爱爱。只是爱妻自小娇弱,女儿出生后更是大伤元气,自己本不忍心她再受生产之苦,然而夫人贤德,见自己连纳几房小妾仍是膝下空虚,毅然决然怀了庞昱。谁知分娩那天,竟然是早产加难产!待自己领着一帮御医匆匆赶回庞府,却只能看到血水一盆盆往外端,说实话当时保大人的希望比保孩子还大些,怎奈夫人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定要保孩子,产婆御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接下了庞昱,却断了爱妻的一条性命。那时候的庞昱连八个月都未满,比正常的孩子整整小了一圈,哭声比小猫还要细微,怕是比如今这个孙子更加娇弱,头一年更是小病不断,大病也有过好几回,弄得自己提心吊胆,太医院的王御医更是常驻庞府,好容易捂在绫罗里、泡在参汤里养大了,却又不让人省心。庞吉不由得又看了庞昱一眼:卞京城里官员百姓都知道这个小侯爷不学无术,可谁又记得自己这个儿子也曾是灵秀聪颖,也曾三岁识字四岁读词,五岁就能把《千家诗》倒背如流?他膝下仅此一子,面貌又极像亡妻,自是爱若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一来二去竟把儿子娇纵成卞京一霸,骄横跋扈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待自己幡然醒悟,已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这几年自己老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只好任他胡闹去,自己跟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也就罢了。原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太师,再说宫中还有他那个贵妃姐姐,反正自己年过花甲,眼看也没几天好活了,保一天是一天吧!谁知摊上个不讲情分的开封府,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把儿子打了个死去活来,痛得自己捶胸顿足:儿子再不肖也是儿子啊!自己没把儿子教好已是愧对亡妻,若真的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九泉之下自己有何面目去见他那母亲!匆匆请太医、拜菩萨,兴许菩萨真的显灵,眼见儿子心口冷了却又回过一口气来,养好了伤竟是换了个人似的和顺温良,虽说到不了至亲至孝,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儿子能变成这样自己已经谢天谢地了。况且儿子虽有几房侍妾却全都无所出,太医曾说昱儿身子本来就虚且纵欲过度,要生子是难上加难,没想到这次竟然给盼孙心切的自己抱回个小孙子来,虽说瘦的像只小猫儿且是个私生子,可好歹庞家也算有后了,改天一定要到祖坟上去好好烧几张纸告慰祖先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