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21 06:32      字数: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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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云江也是我的故乡嘛,欲话说的,人,是故乡的好;水,是家乡的甜呀。我怎能不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呢?”曹志峰将头仰靠在高靠背沙发上,微微眯着眼睛,表情甚是困惑。
  天无绝人之路!难道这点小事,也能把我史立成给难住?
  深深地吸一口叶子烟,史立成猛然地想到: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雨,我不都是因为坚守了这一条,才得以闯过来的吗?无论如何,我是不能离开云江的,除非是让阎王爷给抓去!我为啥子就不能离开云江呢?去别的区、县,不也是任“一把手”吗?不,不——云江太可爱了,我深深地爱着这片贫穷的土地……
  细细想来,之所以我这么热爱云江,之所以我不愿意离开云江,倒不是因为它是我的故乡——故乡?不,不,我不能离开云江,因为,我的事业在云江,我的基础在云江——几十年来,我在云江这块土地上纵横驰骋,一步一个台阶。如今,在这块土地上,有谁敢不服于我?上至县级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下至村委会主任,村民小组组长,有几个不是由我直接或间接任命的?当然,除此之外,史立成还有一件鲜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他老婆黄竹均,或许也不知道的。即便她曾经知道,恐怕现已早忘却了……
  那还是四十多年前,史立成还在生产队当记分员的时候。当时,他曾好奇而秘密地找乡里一位又孤又寡又盲的算命先生给他摸过相。那位算命先生早已死了三十多年了,年轻人中很少有人知道的。当时,这位算命先生在摸了他伸过来的左手之后,又摸他的脑壳。摸罢,算命先生背过手去,一边慢慢的捻动手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忽然,算命先生跳了起来,并当即向他史立成跪下,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地说:
  “知县大人饶命,知县大人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务请施主饶命!”
  史立成见状,当即要将算命先生扶起来,同时笑曰:“先生误会了,我们贫民百姓一个,哪是啥子知县和大人的?先生请起,先生请起。”
  然而,这位瞎眼算命先生却将信将疑,以为史立成至少是九品一级的高官,凭他多年来的经验,他绝对没有算错,并说史立成将来恐怕不只是位九品,很有可能八品、七品的。因此,他硬要史立成原谅后,方才站起来。史立成迫于无赖,更担心的是怕让人看见自己在信迷信——那年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于是,便应了算命先生的要求。如此这般,瞎子算命先生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按你报的生相年辰来推算,并结合你的手相和面相,施主你绝对是个九品以上高官的材料,信不信由你,但是,既然施主你诚心来找我,就一定要相信我:保证你将来是个巡抚或 至少是个知县!”
  瞎子算命先生口中喃喃,不禁让史立成觉得好笑。史立成心想:别给我说巡抚那么好听,如果我将来真能从一个农民,变成一个吃国家粮的,我已就高兴得跳了。后来,算命先生还煞有介事的告戒他:你是属龙的,是龙就离不开江,离开了江,龙就变成了困至沙滩的龙。因此,你千万只能在有江的地方为官,云江便是最合适于你‘游’的地方。否则,离开了‘江’,你枉自了自己一生的好命……
  虽然,这在当时,史立成对于瞎子算命先生的话只是一笑了之。但是,当他后来鬼使神差的去了公社革委会当文书,几年后又当上了公社书记时,他才忽然想起了七、八年前找瞎子算命的事来。那时,这位瞎子算命先生已经死了四、五年了……
  特别是后来,从公社书记到区长,区委书记,县林业局局长,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史立成步步高升,而且均顺顺利利,几乎没有经历啥子波浪峡谷。于是,他更相信当时的那个瞎子算命先生的话了。
  就在史立成被任命为云江县县委副书记的第二年,也就是曹志峰从县上调到市交通局当局长、兼市长助理的第二年,经曹志峰的建议,市委欲调史立成去市财政局当副局长。这在当时来说,是各区、县副县级甚至对比云江富不了多少的一些县的“一把手”都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你不想想,市财政局是何角色?然而,史立成谢绝了曹志峰的好意,他坚信自己终将一日会是云江的“主宰”!后来的政治变幻,真的让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于是,他的眼前便又浮现出了那个一口一句“知县大人,巡抚大人”并跪地求饶的瞎子算命先生来……
  明年春天,五年一次的县级领导班子选举又将来临。而作为党委的“一把手”,市委及其组织部门肯定在今年年底前就会将人选落实。因此,当曹志峰把省委组织部的内部精神告诉史立成时,虽然他对于克服任何困难都信心十足。但既然话从曹书记口出,史立成也觉得不可大意。何况,按曹志峰透露的精神,确实有两条“虎”拦在他面前呀,这迫使他不得不提前几个月做好思想准备!
  史立成是聪明人,他明白曹志峰为啥子会将这个信息过早地向他透露。其实,他史立成待曹志峰也不薄,他们之间时刻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大概,曹副书记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竹林山庄考察了吧?
  史立成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云江的伟大事业才刚刚开始起步呢。这一项伟大的事业,它必将给云江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它必将被深刻地载入云江历史的史册,进而,也将闻名全市,乃至全省。他的这个伟大创举,完全符合党的四项基本原则,符合党在新时期的根本路线——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两手都要硬,最终,都是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对云江县人民来说,既建设了云江的经济,又使云江的精神文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从小处看,对自己来讲,这一创举,也符合“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方针政策呀——既能为自己创造出可观的“经济效益”,又能对自己的仕途、政治名誉、政绩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当然,最终为的还是“发展”云江的经济建设。这是一项“双赢”的伟大创举,自己能不为之“甘脑涂地”吗?
  道理很简单:如果自己调离云江,也或从云江“一号”的位置上掉下来,徐炳松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且不说,他籍贯不在云江,年纪也比自己要年轻。何况,他还有本科文凭呢。而且,市委杨书记,以及省委组织部门对他的印象也不错。这样一来,他不就“渔翁得利”了吗?
  不,他不能离开云江,他不能从云江“一号”的位置上掉下来,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云江县五十多万百姓,他绝对不能这样!
  “是的,不可否认,在创建天外有天股份有限公司这个重大决策上,徐炳松跟我,是有些不同的看法。他口口声声说:办事情,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要实事求是。我也知道他这话是针对我的。但是,曹书记,您是很了解云江县的实际的:山高水缺,人口众多,工业基础又薄弱。如果云江人民继续以刀耕火种的传统农业为发展思路,云江贫穷落后的面貌要待何日才能改变?沿海一带的高速发展已经为我们树立起了榜样,人家都能从一个贫穷的小渔村,二十年后发展为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人家大胆地招商引资、大胆地冲破传统思想、大胆地推陈出新,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史立成越说越激动。
  “你的发展思路,我是赞成的。市委常委中的绝大多数,也是赞成的。但是,人事的变动,是中央和省委的有关组织部门的意见。我之所以违反规定,事先把上面的精神传达给你,也是为了你,为了让你事先有个思想准备。其实,比如蒲城县,它就远比云江好,不论是经济上,还是交通、地理位置,在我市的十三个区、县中,也是排在前几位的。如果是去那里,你不也一样是‘一号’吗?”曹志峰说道。
  史立成从他的谈话中已经明白“上面的意思有可能是要他去本市的蒲城县任职。于是,他满脸真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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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书记,您是市委所有领导中最了解我的个性的,如果我是论贫富来决定挑担子,可能不仅是我,谁都不会选择云江,但是,我坚信只有我最热爱云江。一方面,云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云江给我的,但俗话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怕主人穷,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属于传统派。因此,我十分崇尚我国先秦哲学中“孝”的哲学观点。如果我就这样抛弃了现在还很贫穷的‘母亲’而离开云江,那么,我的政治生命,又意义何在?如果真是那样,我实在问心有愧啊!”
  曹志峰听在耳里,却思在心里。对于史立成的话,他自有他的理解和认识。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史立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对云江的真心热爱,我很清楚。但是,你是知道的,在这种事情上,我个人的作用也是有限的,除了杨书记外,这一次,应该说省委组织部门的意见更重要一些。你刚才说的话我很感动。可惜啊,如果刚才有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在场,那该有多好哇!”
  听完曹志峰的讲话,聪明的史立成眼睛突然发光。因为,他已从曹志峰最后说的话里,听出了行动的号角——这是曹志峰在给他指明“方向”!
  “我衷心感谢曹书记对我的教导,我史某人必定牢记在心,永远不忘!”
  史立成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于是,这次市人代会结束后不久,史立成便同曹志峰一起悄悄地去了一趟省城。
  从省城回云江的第二天,他便通知县公安局许局长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亲自安排了一项工作:
  “……实事求是,是我们每个党员和领导干部必须坚持的工作原则。虽然我是书记,也不能例外。”
  史立成对毕恭毕敬地坐在他办公桌前面的许局长讲:他的户口档案上记载的他史立成的出生日期,当时是按农历填报的,九月二十日,如果按公历计,应是十月十七日。另外,他父亲的父亲曾经是云江上游的陵州市的雅岩县农村的一个小地主,解放前三年就已家境破败,并于解放前夕乘船逃难来到云江县落户的。因此,史书记要求许局长亲自出面,去把派出所颁发的他的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作实事求是的更正。与此同时,也应将他本人的户籍立明是从雅岩县迁移到云江县的,并要求许局长火速亲自办理。同时,说: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事,务必要求许局长不要随便声扬,严格要求派出所的户籍管理员保密。我个人正常的一点私事,不能搞成了县上的新闻来进行报道。必须坚持纪律,谁违反,谁就下课。我相信许局长的工作能力,人年轻嘛,有前途!”
  县委书记亲口夸赞自己,并避开政法委书记亲自给自己吩咐办理他个人的一点小事,这真让许局长受宠若惊:
  “要不,怎么会亲自安排自己去做呢。从他讲话中不是已讲明了,这事办好,今后,他必将提拔重用自己。说白了,这是史书记在提拔自己之前,对自己进行的一项考察呀,千万不能错失了机会呀,无能如何,也要把史书记安排的任务一丝不苟的完成,并且,绝不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别人会嫉妒自己的。那样,其他想高升的人便会来与他共争这个任务,共争这个机会了!”
  于是,三天后,史立成的出生年月日和籍贯,便在不声不响中悄悄得以正确纠正了……
  废煤窑
  春天的早晨,当遥远的东边的群山之巅刚刚呈露出鱼肚白,徐家坳和黑山都还被锁在茫茫的晨雾之中,拉了一夜酒酣的程光清已经起床了。这是他多年来已经养成的习惯——无论前一天夜晚他睡得多迟,第二天一早,他都能准时起床。推开房门,他来到院坝中间,宁静而潮湿的氤氲诱使他活动起筋骨来。
  阚海的寝室门还紧闭着,程光清知道他肯定还沉浸在温馨的梦乡里,但他没有去敲门叫醒他。
  “等他睡吧,年轻人的睡眠,不象我这些老头儿,反正今天也还没有其他要紧事要安排。”程光清寻思着。一想到阚海那憨厚的样子,他便联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程俊在省财经大学读书,这学期马上就要面临分配工作了,他的身体跟阚海一样墩实。对于儿子将来的工作,他没有过多去操心,因为,时下大学毕业生仍然要包分配。大儿子就读的学校又是国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