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南方网      更新:2021-02-21 06:28      字数:4914
  苏瞳忽地一抖,她条件反射地握住他手腕,极紧。
  晏雪停下来,结束那个吻。他微微离开她的唇,视线落到她握紧他的手上。苏瞳轻轻喘息,眼神清亮闪烁,一眨不眨盯牢了他。
  两个人对视。他便抽回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她像猫一样舒适地拱起身体,眯起了眼睛。一个极尽爱娇的神情。他忍不住再次吻住了她。一个长得令人忘记呼吸的吻,失魂落魄的虐待。他的指尖不由自主掐入她的肌肤。女孩踢开了一只凉鞋,曲起腿,轻轻顶着他的身体。腰间的衬衫滑到脚下,胡乱践踏。她精致的足趾已经兴奋得蜷曲起来,喉咙里发出一些湿润暧昧的声响。
  他们在彼此的脊柱上点燃了一把蓝色的火苗,触电般的回音清晰明亮。
  他放开她,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她唇上的伤口,潮湿细碎。他所制造的伤口。透明镜片下的目光温柔沉醉。他握紧她的腰,俯下身去。她能感到他的迫切和贪恋,一触即发的欲望。拒绝有时逃离有时,可是都不是现在。她的指尖已经探入他的衬衫,在他的背上抓出血痕。他埋头啃咬她清瘦骨感的肩颈,很用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嚼碎吞噬。
  “……医生……医生……晏雪!”
  她叫着他,他含糊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
  兴奋充血的肌肤粉红甜美。她秀丽的脸孔分外娇媚。她盯着他的眼睛,喘息急促,“……不要在这里。”
  他微微一笑,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好的。”
  他为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然后绕到另一边上车。
  那一瞬,他突然双手冰冷。
  身边的位置竟然空无一人。
  他瞪着那几秒钟之前还坐着个娇媚人儿的座椅,突然下车,环顾四周。他摘下眼镜,敏锐打量周围,一片寂静。暗影幽幽,没半分异样。他呆呆地立在穿越停车场的空荡风中,半晌无法动弹。
  远处突有人影一闪,晏雪猛然叫了出来,“瞳!”
  他迅速追了上去。脚步散乱,片刻没入阴影深处。
  车轮下突然探出一只手来,纤细洁白,扣住车子后部,随后整个人借力滑了出来。动作悄然流畅,宛如游蛇。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势坐上后备箱盖,盯着晏雪奔去的方向,轻轻一笑。
  晶蓝发丝随风摇曳。笑弧精致流荡,宛然高傲,忽又敛去。
  左手中指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微泛红肿的唇。纯然无意的举动,在能够意识到之前,她秀气的眉尖已经皱了良久。
  “想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 看着你微笑的脸庞 / 在那映像的一瞬间 / 想在那眼中停留 / 有一天 / 能与你在鲜丽的季节里携手出行 / 去那犹如在天空中绽放的雪花的源头 / 去花的源头……”
  “很好的旋律。”
  黑色鬈发垂下,浓郁清香。妩媚女子斜飞一道眼色,不自觉的动人。“可是,晏雪,你确定你不是爱上了这首歌?”
  我有点有气无力。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我说,“Eden,帮我找她。她当然不会是普通人。我知道。”
  Eden看着我,似笑非笑。“好难得你求我不是为了新欢。晏雪,终于找到她了?”
  我不由自主吐了下舌头。“七月三十一日,巴尔蒂摩。我打赌她会是你们中的一员,可是我不清楚她,一切。我甚至来不及知道和确认。”
  Eden似笑非笑。那么你都在做什么?我清楚她的眼神,有点无力。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甚至还没有得到她,那个神秘如鬼魅的女孩。那个不是绝美,却深深勾走了我魂魄的少女。
  那种飘忽的,骄傲而漠然的气息,鬼魅般的气息。
  我知道我完了。
  不见意中伊人来,唯有纵酒学风流。颜猎那样说我,或者是我们。我清楚他从前是怎样的人。可是他是个完美的丈夫,如今。若得意中人,从此不二色。他对他心爱的女人,那月桂清香笼罩的绝代佳人,从来都全心全意。
  从前我想我可能永远无法如此,一颗心注定浪掷。我没他的好运气。
  可是如今我晓得,世事难料。我想得到的那个人,她是真的来了。
  她来了。苏瞳。Living in my eyes。
  当局
  —Olivier·Russell—
  颜猎离开的那天是九月二十一日。他只停留一星期。我知道这于他而言已是难得。他手里的案子错综复杂远超出我预料。说实话此时我有些懊恼,哦,请注意并非后悔。如果不是被强制休假,大概我此时正同他一起着手“花期”的调查。
  也许那也是件不错的消遣。
  盯着手里的树脂脸型看了半晌,有点恋恋不舍,到底还是扔开。弧线坠落,那只当作废纸篓的藤箱里已经盛了不少这样的半途而废。脸型,关节,身型。我做不出她。为什幺,我居然做不出。Shit。
  保守地说,我非常困扰。
  我离开桌子,蹲下去,把那只柜子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这只暗红漆花的榉木小柜子还是我大学毕业那年从熙昂港淘来,当时年轻气盛,一见钟情,便一路带过太平洋,水深路远,惨过和番,想它也不愿来的。我倒像龌龊抢亲。柜子漆花大部分已经剥落,但仍看得出原本细致的莲花和蜻蜓纹样。柜门镂空,我自己配了上好水晶玻璃,便做了我的宝库。
  那些漂亮的人偶,我的娃娃们。我拿出最得意的那个细细端详,半晌,心里好过了些,还是有点懊恼。
  那只人偶便是我放了半年大假的理由。大概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精致娃娃。那头长发自然是我偷来,细细修剪然后接驳上的,光滑笔直。眉眼修长清丽,大抵是东方式。那阵子闲得实在无聊,给它做的衣服便是套奥黛,越南国服。从前没做过不晓得,那手工之精细,考死人。料子是从Eden那里讨来的烟紫水缎。她酷爱的色调。
  当初颜猎看到我这只娃娃的反应是片刻怔愣,然后问我,“这就是你梦中情人?”
  我不知道该摇头抑或点头,yes or no,二者皆非。
  他叹口气,拍拍我头,“乖,叫Eden多给你介绍几个女孩。”
  我无言。晓得他的意思,他以为我走火入魔。
  可是,那不是她。不是我心头的她呢。
  意中,梦中,都是刻骨情钟。
  那晚我对他说。我说,我看上了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眼睛碧绿,鬓发漆黑。他一动不动地瞧着我,然后对着走出厨房的妻子伸出手去。
  “Eden。”
  她走过来,搭住他手,柔软偎进他身边位置。颜猎看牢了我,低低地笑。“你该不是妒忌我了吧,医生。”
  “猎。”Eden笑起来,轻声阻止。
  “见鬼。”我瞪着他。
  他哈哈大笑,一伸手搂住妻子纤细腰身,带入怀里。“好吧,有些什幺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盯着Eden。她对我微笑,轻拢如云秀发。凭良心——男人的良心——来说,那姿态,不自觉撩人已极。
  当然我没有那个荣幸被她诱惑。
  她递我一杯咖啡,乳白绉丝衣袖垂下,露出纤软蜜色手腕。她看向颜猎,轻轻地说,“我已经帮他找了一个半月的人了。”
  颜猎装出一个惟妙惟肖的惊叹神情,稍稍离开沙发靠背一点,俯身向我。
  “说说看,医生。”他渐渐扬起唇角,那姿势令我有些不自在。
  “我很好奇啊……关于你的女神。”
  被他嘲笑又无法反驳,我垂头丧气。Eden同情地看我,用指尖在丈夫耳垂上轻轻掐了一下。颜猎陡然吸了口气,抓住她手指,便送到唇边,啊呜一口咬了下去。Eden惊笑,用另一只手打他的头,腕上一挂玛瑙手珠玎玲作响。
  我忍不住笑出来,差点喷了咖啡。颜猎将嘴唇自妻子指尖离开,毫不顾忌地瞪我一眼。我益发笑得不行。
  这一刻他神态太趣致,简直惊人。上帝啊,这就是FBI那只人尽皆知的碧眼猎豹。天晓得,这一刻我几乎相信,如果不给他一团线球,他就会考虑去捉自己的尾巴尖。
  Eden夺回手指,推开他,看我一眼。她仿佛洞悉我心头想法,微微一笑。灯光在她精致面孔上投下细碎阴影,如凋零花瓣。月桂清香四溢,我晓得那是她自己调制的香氛,无比合衬。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可以迷人如此。我知道。
  我只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的那一枝玫瑰。我的独一无二。
  “蓝色长发,东方面孔。艳丽,高挑,清瘦。日语熟练,有很美的歌喉,很会喝酒。”Eden轻轻地笑,“晏雪,这样的女孩,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哦,不。”我呻吟一声,哀求地看她。“Eden,你才退休三年。”
  “做我们那一行,离开三个月,就已经改朝换代。”她笑,笑过又被我盯得心软,便叹口气,“我为你打探过了,行内凡是有些名头的,大抵都不会落下。几乎没有人同你提供的特征完全相符。即使有几个女孩子出入不多,七月三十一日那晚也都不在美国。”
  我仰面倒下,几乎死在了沙发上。
  颜猎不紧不慢地喝掉他那杯咖啡,轻笑,“这样的人,我倒是晓得一个。同你说的模样也八九不离十。”
  沙发靠背上仿佛生出荆棘,我跳起来。“颜?”
  他仰头看我,微笑。“蓝色长发,清瘦高挑,妖媚艳丽。”
  脊椎骨上有一根神经丝丝绷紧,直到泛出刺痛。我盯住他,“颜猎。”
  他细声细气地说,“可惜那是个男人。”
  一口气哽在喉头,险些窒息。我只觉得膝头发软,慢慢坐回沙发。对着水晶吊灯,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颜猎停住笑看我,我盯住他,放低声音,“过分了,莱斯烈·颜。”
  他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
  Eden责备地看他一眼,为我添一杯咖啡。颜猎垮下脸来,“我也要。”立刻着了妻子轻轻一巴掌。他缩缩头,哀怨地看我一眼。
  “死小子,是你害我。”
  我没理他。心头有点气,方才他的玩笑着实过分。天晓得,我已有多久不曾放肆。说好听些也算洁身自好,他还如此耍弄我。
  “回头我找唐童帮忙。”我说,“请他介绍个绘图专家给我。”
  颜猎又开始深深屏息,嗤嗤呼气。Eden不满地拍打他。
  我喃喃说,“不用客气,想笑就笑吧。”
  他噗一声笑出声来。用一根手指指了我不说话,半晌道,“傻瓜。”
  我眯起眼睛,看他,他继续,“凭你那手本事,还用的着如此麻烦?”
  我早知他会这样说,更是心烦,顺手拿起半冷的咖啡,大口喝尽。
  颜猎挑眉看我,我苦笑,“我做不出来了,颜。”
  他继续看我。我摊开双手,笔直盯回去。“就是这幺回事。”
  颜猎的眼睛绿如冰河翡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然后他突然挑起唇角。带着那个若有若无的笑,他轻轻说,“终于找到她了,晏雪?”
  我垂下头去。那句话令我如此无力。
  像我这种人,大概是很有些作茧自缚的心愿的。纵然无人肯坦承这一点。
  可是,是的。是她。那个她。我在等她。很久了。
  我知道自己大概永远画不出制不出的那一张脸,我曾经以为我永远无法相遇那一个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在等一个人,我能不能等到那个人。
  那一种盼望,仿佛梦中的楼阁,缥缈精致,不可触及。在醒来的时候如此失落,沉闷忧伤,几乎令人想要哭泣。
  那个人,我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来。
  这种感觉,我知道颜猎懂得。我和他,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把烤牛肉三明治给她吃了?”
  我差点跳起来,“怎幺会!”
  颜猎笑,感觉有点阴险。“我想你也不会。”
  他指的是联邦特工在工作之外暴露身份。我个人认为那典故没什幺趣。做FBI也不过是打政府工,又非何等值得炫耀之事。现今女孩子早已不受电影蒙蔽。007个人英雄主义早不讨好,大家钟情的是小男生变身蜘蛛人面目奇特飞天遁地。
  他懒懒地说,“你总会找到她的。既然有这幺一个人。”那双碧绿瞳孔幽深通透,笑意宛然。“医生,恭喜你,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那一个人。”
  他将妻子揽进怀里,温柔微笑,神色有些恍惚。我疑心他是否忆起当年。这一对美丽且幸福的人。我衷心觉得上帝造了他们的意图就是成就这一段姻缘。
  虽然上帝大概会被我这句话气爆肚皮。
  好吧,这一刻我承认我妒忌他,颜猎。
  我伸个懒腰,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笑了笑。“我该走了。”
  “好歹喝完咖啡。”他咕哝,“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
  我笑了笑,“说实话,颜,你有没有想过把我扔出去?”
  他懒懒地扫我一眼。“无时无刻。”
  Eden忽然起身进房间,不一会儿抱了瑙儿出来,微笑,“睡醒了,来跟晏雪叔叔道个谢。”
  我做流口水状。“可否把‘叔叔’二字省略?”
  颜猎跳起来,“バカ!看我打你出去!”
  这次轮到我一脸哀怨,闷闷想,难道我看上去很好罗莉这一口。Eden抱着女儿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身。瑙儿扯着母亲衣襟,也咭咭笑。我叹口气,总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