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17 03:32      字数:4742
  “咳,咳。”太子妃打断尴尬的静默:“既然爷有了主意,这往后就要叫你一声妹妹了。”
  “娘娘何出此言,民女绝无争宠之意,望娘娘明鉴。”我跪倒在地,神色惶恐。
  她赶忙伸手扶起我,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身边的石凳上。她笑,如春风拂柳,和风煦日,柔美温暖,我突然有些无措,与这样美好和顺德女子相争,到底有几分把握。她的温婉大方如同当空暖阳,直直打进我幽暗阴冷的心底,突然觉得自己很低很低。
  她轻拍我的手:“咱今后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爷他是什么事都往自个心里放,从来也不说个贴己的话,但我看得出来,爷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知道,那天他一身伤的回来那神色冷的怕人,爷自十四岁带兵出征平乱以来,身上大大小小要命的伤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这般严邃,话也不说,整壶整壶的喝酒。我本想去劝劝,可屋子里只有一地酒壶,没了人。祭天的队伍都整装待发了,太子爷居然失踪了。差不多全皇城的人都出去寻了,把守天门的人却说太子爷下了凡间。”她眼里闪过一丝悲戚,却对我柔柔的笑:“那时我便有种预感,会出现一位女子,不曾想,世间真有妹妹这样空谷幽兰的玲珑女子,倒也不负爷的这份执着。爷走的匆忙,留下句话,让你在这安心等他回来。”
  “可我来自……这里……我们……”
  “这倒不是我们女儿家操心的事,爷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不是谁都可以阻拦的。你啊,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叫我一声姐姐吧。”
  我反握住她的手,满眼泪珠的看着她,不染铅华的明净女子,宛如最最湛蓝明净的天空,纯净的白云朵朵,一切都飘忽在悠远却宁静的梦中。她是我此时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我竟然不忍心夺取浞飏对他的爱。可是……
  她说:“我叫修溦……”
  “你姓修?”我有些惊讶的脱口而出,立马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赶忙道:“很稀有的姓氏,从未听过,所以……”
  凤婞红发出鄙夷的鼻音:“少见多怪,修乃是我朝显赫的姓氏,一脉显贵。当今王后娘家便姓修,是修溦的姑姑。”
  “是民女寡闻了。”
  修溦说:“婞红性子有些泼辣,你别见怪。也不要总自称民女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泫汶。”
  “泫汶,水之涟漪,玄天临水,波起纹生。灵秀的名字很适合妹妹。”
  是的,我叫泫汶,修溦你记好了,以后的日日夜夜这个名字便是你心里最深最利的刺。
  方才我还因半分怜惜而迟疑不定,此刻却是无比坚定,因为你姓修,与我不共戴天的姓氏。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二)
  “姑娘手真是巧,瞧着花样绣的和真的一样,可是紫阳花?”
  我拇指与食指轻捏绣针,纤纤柔胰,皓腕如雪,引着紫色的丝线穿梭在金色的锦缎上,那一朵朵钟灵清秀的花便簇簇的茂盛开来。
  抬眉看向眉眼清秀的卿书,修溦给我安排的丫头,机灵活泼的女孩:“是紫阳花,花朵虽然很小不起眼,可是成团锦绣的盛开,生机昂扬的,赏花的人也能体会到生活继续的气息和满满的渴望。”
  卿书咯咯的笑:“姑娘说的奴婢听不懂,不过一定是很有学问的,您这般心灵手巧,难怪太子爷那么喜欢您。”
  “胡说什么,你这丫头也欺负我。”
  “我哪里敢啊,你是不晓得,现在这院子里的人都挤破头的想见您一面。”
  “见我?我长得吓人吗?”
  卿书咧嘴笑,仿佛有流水湛湛:“姑娘说笑呢,怕是没有比您再美的人了。我自小进府为婢,太子爷凌厉是出了名的,别说是对府里的家眷,就是和王上王后也是冷冷淡淡的,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样紧张一个人,脸上焦急的模样头一次让人觉得爷也是有感情的。”
  “你这丫头说是非头头是道的,倒不如给我讲讲这太子府里的人。”
  “那您算是问对人了。”卿书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围桌盘坐,给自己倒了杯茶:“要说这太子府看着热热闹闹,人头攒动的,可真正的主子也就4个人,太子和3位妃子。要说这太子妃可是家世显赫,大家闺秀。祖父是三朝权臣丞相修殄商,姑姑是当今王后,父亲是执掌三军的兵马大元帅,就连同胞哥哥也是赫赫有名的四公子之一将军修涯,年纪轻轻就军功卓越。”
  “四公子?”我好奇地插话。
  “四公子就是四位优秀的男子,分别是太子浞飏,将军修涯,判官昊殇,学士宁宇。哦,对了,给姑娘疗伤的就是判官昊殇,别看他长得温和清秀的,也是个狠厉峻肃的人物。”
  “那其他的两位妃子呢?”
  卿书顿了顿,抿嘴喝了口茶,接着说:“喜欢穿红衣的女子是凤妃凤婞红,性子直爽心直口快,是太子太傅之女凤连城之女。凤妃自小倾慕太子,刚过及笄之年就让就自个跑到王后那请求下嫁太子。太傅气恼她不顾女子廉耻,把她禁足在家,凤妃性子烈三天不吃不喝,最后晕倒。太傅也没了主意,便去求王上,于是王上就指了婚,凤妃终于达成所愿。”
  我掩嘴笑,世间竟有这样大胆的女子,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就算有悖礼法也是可以得到谅解的。
  “至于那位素净出尘的女子是清妃宁清,就是四公子之一宁宇的妹妹,大学士宁运兮之女。这位主子说的话少的和咱们的太子爷有的比,平时除了请安几乎不出她的院子,也不怎么与妃嫔往来,对爷也是冷清的。”
  我问:“她不喜欢太子?”
  “这谁说得清。不过,外面倒是有过一些传闻,说清妃在外面有喜欢的人,后来死了,清妃的心再没活过来。不过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哪有个准头。”
  无风何来叶动。混浊的尘世哪会有真正清心寡欲的女子,没有经历过一番痛彻何来看透冷暖如何淡薄名利。
  窗外一湖碧波微澜,风轻轻渺渺的拂过水面,却不曾想惊动了一池荷花春色。涟漪泛起,荡着片片残波,扰了正在搔首摆姿的红花嫩叶。宽大的荷叶脉络清明,阳光下泛着青青葱葱的绿,或沉或浮于水面之间,摇曳不定。
  我对清妃这淡定清逸的女子很好奇,却不能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在卿书或是这里任何一个人面前。我只是一个对这里的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任何目的的凡间女子,不能对某一个人过多地询问,这样只会增加他人的关注与防范。一个真正的杀手的在使出致命一击之前是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往往混迹于市井之间,平凡而普通。
  可是在离开的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不知敌情如何应敌,因此我需要一个生活在此且可以倾心相对的同伴。但眼下我无名无份无权无势,可以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浞飏回来。
  这几日的生活倒是平静悠闲的,这间厢房偏安一隅,几乎没有闲人叨扰。太子妃修溦对我的衣食起居颇为关照,我每天去请安时也是嘘寒问暖的,那份关怀是发自内心的,源于对浞飏的爱,她那样仪态方方的人确实深刻的爱着浞飏,连我这相处几日的陌生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她爱的至深因而无私,对我亦是爱屋及乌之态。
  我心中冷笑,这看似完美的女人并非无懈可击,她这份浓厚的爱恋就是致命的软肋,而她所要维护的家族地位名声便是足以刺穿心肺的利刃。
  行至此时,我的第一步算是有惊无险的迈了出去。只是那一抹红衣绚烂身影消逝于凡间的一场春风中,成为凝结在我心中的隐隐的痛。可是,另一位红衣张扬的主儿却是与我水火不容,凤婞红对我的恨意是不加掩饰的。虽是短短几日但几乎这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凤妃容不下我,但却奈何不了我。她的出言挑衅恶言相对打在我这软绵绵的棉花上连个声都没有。于是,虽然没有人明言,但大家心里都有计较,凤妃的刁蛮任性已是声名远扬,而我不予计较波澜不惊的回应也落了个明理识体的赞誉。
  或许是凤婞红闹得有些大了,修溦不得不出面为她收拾一下人心。修溦是宠着凤婞红的,带着些纵容的味道,但分寸把握的很好。
  修溦告诉我。凤婞红本有个哥哥凤幸非,本是太子的陪侍,二人一道习武读书感情如同兄弟。浞飏8岁那年,凤幸非10岁,二人正是顽劣的年岁,偷偷跑到山上玩,不料失足坠崖。等宫中的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凤幸非已经死去多时,粉身碎骨,浞飏一身伤的死死的抱着他的尸体坐了两天两夜,当时大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凤幸非的尸体从浞飏怀里拉出来。在下坠的过程中凤幸非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浞飏身下。凤幸非死后凤老妇人年老丧子伤心过度也随着去了。凤连城也是一日苍老,只是把加倍的爱灌注给了女儿凤婞红。王室觉得欠了凤家一条人命,对凤婞红也是倍加宠溺,有应必求。她才有今日的跋扈之态。浞飏觉的是自己害死了凤幸非,所以一直很疼爱照顾婞红。
  修溦说:“婞红虽然脾气不好,但本性不坏人也很善良,她对妹妹也不见得有恶意,只是小女孩吃吃干醋,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你不要介怀啊。”
  “姐姐严重了,我倒是很欣赏凤妃这样直爽的性子,哪里还有什么怨艾。”
  先前我还一直奇怪浞飏岂是轻易妥协的人物,怎会因为一纸黄绢就娶了凤婞红,原来这侍宠称娇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曲折。
  至于深居简出的清妃怎会嫁了浞飏,这其中的因由无处寻访,直觉告诉我,这淡定的女子会对我有利。然而,除了每天清晨的请安,我便再没见到过她。她居于府中更加偏僻的边院
  “曲水源”,即便是无聊时的散步也不可能理由合理的走到那样的地方。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三)
  清风缓缓,杨柳倚岸红花扶绿
  我懒懒散散的躺在柳木太妃椅上,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竹简。是我以打发时间为名让卿书给我找来的闲书,大概是关于“苍砻”的一些风土人情、史家文人的杂谈随笔、流传民间的通俗文章……而我真正要读的只是史家的记载,是我缺失的这二十年间发生的事。
  当今王上浞炱于景润二十六年登基,改国号雍和,同年册立王后,权相修殄之女修莛。
  雍和四年,宠妃瑭姻以叛国之名获罪,累及满门。
  (空,待补。)
  雍和十八年,正式册封皇长子浞飏为太子,赐太子府。封皇四子浞陉为朔王,皇六子浞炯为单王,皇七子浞荇为佑王,膝下两女浞萧然、浞徽然分别为凝因、凝思公主。
  雍和十八年,北方外族犯境,十八岁的少将修涯随父出征,战功卓越。
  雍和十九年,册封修殄之孙女修溦为太子妃。同年纳太子太傅之女凤连城之女凤婞红为凤妃。
  雍和二十年六月,大旱,西北蛮夷入侵,一时间竟然所向披靡。不足两月吞并西北近六座重镇,八月,传奇少年昊殇一战成名,全歼敌方先锋骑兵。十月,率一千精兵深入西北,痛击蛮夷。
  雍和二十一年三月,偏安南方的晋安、叶同等小国因不满每年缴纳的岁贡,频频越境滋事,更有海盗袭击商船杀人夺货。三月末,太子浞飏率亲兵玄士军十万南下迎击诸国号称三十万的联兵。双方于榆城相遇,交战两天两夜,玄士军铁骑铠甲重创敌军,敌军主将阵亡损失过半退缩榆城,等待援军,不敢贸然出战。浞飏并不急于强攻,围困榆城近半月。与此同时,判官昊殇率两千水师顺恒河水路而下,快袭海盗船队,全歼贼寇。四月,昊殇带领水师频袭诸国海域。如此一来,各国皆腹背受敌,顾此失彼。于是求和。岁贡增至黄金两千,白银三千,丝绸布帛千匹……五月,太子回朝,娶大学士宁运兮之女宁清为妃。
  雍和二十二年,即北方外族新君赫赤朗登基第二年,复又来犯,将军修涯带军出征,双方大小战役无数,却依然呈僵持之势。直至今日。
  雍和二十三年,太子浞飏二十二岁手持玄铁,成为监国。
  放下书简,仰面合目,头微微有些阵痛,尚不及理清这些支离的片断,便听见卿书慌忙跑来的脚步声。
  人未到声已至:“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太子……”
  我惊起,险些跌下椅来,忙问:“你说,太子怎么了?”
  见我如此,卿书反倒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还以为姑娘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没有喜怒的呢,这会才明白什么叫情深方许,关心则乱。”
  我正色道:“太子到底怎么了?”
  “哎呀,奴婢该死,忘了正事。上面传下话来,说是王上震怒太子私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