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21 06:04      字数:4892
  即使那代表他会和那男人在一起……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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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程面无表情看著摊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的数量不多,且皆照得模糊不清,镜头距离拉得极远。里头豆大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脸孔,只能依稀辨识出动作。
  很明显,这是偷拍的照片,跟拍者似乎照得相当辛苦,但出来的结果……已经足够。
  「你没有话要说吗?」裴胤思怒道,用力一拳击在桌面,震得上头的照片全弹跳一下。
  他年少时原本也是脾气暴烈的人,只不过後来投身商场,逐渐隐藏收敛起来,但这并不表示他的本性有丝毫改变。看到弟弟那副漠然反应,他几乎是极力忍耐的克制自己身体,才没站起来挥去一掌。
  「你是女人玩过头,玩到脑袋坏去了是不是?裴家的脸全被你丢光了!」早知道就不该让王记者去拍!他只是怀疑这小子的交友状况,怎麽也想不到居然会拍回这种照片。屋子里的情形没拍到也好,否则只怕更难收拾!
  「钱摆不平,就暗中做掉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反正你也只在乎面子吧。」裴程看穿大哥心思的冷淡讽道。他向来感觉敏锐,加上自小生长环境影响,一般狗仔队要抓他把柄并不容易。看来死老头是派出此行”高手”来跟拍他了。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
  「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事?若没别的,我先走了。」他起身,目光扫过桌面照片最清楚的一张。照片里两道人影,较清瘦的那人赤著左脚,被另一人打横抱在胸前,正要走进公寓大门。
  「给我站住!你又想去找他?我不准!」裴胤思大怒,转头对远远站在玄关处的随扈喝道:「把门锁起来,挡住出口!从现在起一个礼拜,不准放他踏出这里一步!」
  「你干什麽?」裴程冷冷看他:「别以为这样就有用。你想知道我现在心情有多差吗?我可以用那几个家伙来证明给你看看。」
  「哼……你心情不好,该不会跟『他』有关吧。他也真是好大本事。」裴胤思抓起数张照片在掌中,一把捏烂。
  之前这小子要怎麽玩他都不管,反正能让他认真的对象终有一日定会出现,他一直如此深信。…为什麽偏偏是个男的?他不是白痴,看不出来弟弟对那姓方的少年究竟抱著什麽想法,虽然他亟不欲承认——
  「早知道上回见到他,就该再瞧清楚一点的。看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居然能把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里凶光陡盛的裴程打断:
  「你去找过他?」妈的……原来是这死老头搞的鬼!他一把将大哥从沙发上扯起,怒声咆哮:
  「说!你跟他讲了什麽!?」
  「什……」裴胤思双眉因不解和痛楚而紧紧皱起。眼前方才还淡漠无表情的脸,突然布满腾腾杀气,施於颈间的压迫重得令他吃了一惊,竟甩不开。曾几何时,他的力气已经比他大了……他对这小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去美国前的幼小身影呢。
  「你气什麽?我是偶然遇到他,根本没讲上几句话。那时我还不认识他。」
  「我不信!」裴程嗤道:「你能在哪里『偶然』遇到他?啊?」一个是集团总裁,一个是高中生,别说笑了!见对方突然沉默下来,他怒火更炽,手里力道愈重:
  「说啊!」
  「程,把你的手放开。」突然一道平和声音插入火爆气氛中,楼梯上走下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开口的男人身材也很高大,却瘦削许多,他眼露不赞同的走至僵持的两人身边,轻声道:
  「现在大哥的身体状况,可禁不起你这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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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意思?」裴程由得男人将他的手拉开,怒火因对方吊诡的话语而稍降。
  「闭嘴!胤玄。」裴胤思脸色微变,朝不知何时获悉这消息的二弟瞪去警告一瞥。静默在旁的二妹神情没什麽起伏,看来也已知情。
  「有什麽关系呢,大哥。」裴胤玄说话仍一迳温和,眼神却不是那麽回事。「若不是陈经理觉得有异私下告知我,我真好奇你究竟还想瞒我们到什麽时候。其实你得的病不算是绝症,肺癌分很多种,你得的幸好是预後最好的,只要治疗得当,五年存活率还是很高。」
  「癌?」听到这个突兀之极的字眼,裴程错愕了下,第一个反应是压根不信,但身为医师的老二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头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拧起眉,直接转向当事人质问。
  「真的,我看过病理报告了。」裴胤玄替他回道:
  「主治大夫正好是你那位方同学的父亲,我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遇到他,他怕再拖下去会延误治疗时机,才告诉我实情。。。。希望试图隐瞒病情的某人,可别去为难他。」
  裴程瞪视忽然间变成哑巴的老头半晌,才沉声道:「……你得了病,干嘛不说?」
  「你担心了吗?」裴胤玄微微一笑,立刻招来一记狠瞪。「没问题的,肿瘤还是第一期,只要动手术切除,术後视情况配合化疗就好。前提是某人肯乖乖配合……有很大机会能治愈的病却不治,对绝大多数都是末期才发现的病人来说,真是一种傲慢啊。」
  「你……说够了没?」终於出声的裴胤思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疼欲裂,拿他这二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隐瞒病情这事会令胤玄如此生气,是他始料未及。他是极不愿触怒他的,因为平时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来就越可怕,这在胤玄身上完全可以得到印证。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裴胤玄的语调柔和却强硬:「其实你不必为程的事烦心,我可以帮你劝他,不过在手术上你就得听我安排。可以吗?」
  他不会让大哥在壮年时就死去,虽然他一直很了解他那接近精神异常的偏执想法。自从「那女人」去世後,大哥对这个世界便不再有丝毫留恋,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有一个而已。他看向裴程,一点也不意外见他发火:
  「你要『劝』我什麽?这根本是两回事,别擅自决定!活到四十几岁还耍任性的混蛋,何必跟他罗唆,直接打昏送医院不就行了!?」
  裴胤玄摇头。「你还是让让大哥,先和那位同学断绝来往吧。毕竟这是很大的手术,还是需要病人全面的配合。」他说,瞥见对方难看脸色,不由得叹口气又补了句:
  「那男孩的事,等大哥身体状况稳定了,再慢慢商量不迟。。。。。。」
  「没什麽好商量的。」裴胤思哼了声,断然道:「除非那小子去变性,不然一切都不用谈了!」
  「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
  「对,根本就没什麽好谈的。」裴程冷笑接口:「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想死自己去死,不要碍著别人!」
  「程!」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我不会那麽轻易死的。两个男的能干嘛?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持久,还是你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妈的……你这光棍又有什麽资格讲我?那麽想要孩子不会自己去生一个?最好趁现在命还在时赶快找女人努力,别到死脑袋还净是别人的老婆!」
  语罢他转身欲走,却被家人中向来最不干涉他行为的二姐给挡住了去路。他拧眉怒视,而她只是摇头。
  「程,你说得太过份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讲的,你明白吗?」裴胤玄怒极,反倒弯著眼笑了。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那是他最生气时的表情。他决定他对这两人脾气的容忍,到此为止。
  「……你怎麽知道,大哥他『没资格』讲你?全天下就他最有资格了!」
  「喂,别又来这套,把话说清楚点!」语焉不详的话让裴程皱眉,裴胤思闻言,却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怎麽可能?难道……胤玄连「那件事」都知道了?他埋藏,独守了快二十年的秘密——
  那个秘密,当父亲还是这个家的领导者时,他不能说。父亲一病不起後,他能说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一拖就是数年。原以为这将会随著他入土,一同被永远埋葬……
  「你和男的在一起当然没有错,但你以为大哥为何这麽坚持要你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就好?他只是希望你能获得正常而平稳的幸福而已,不要陷入和他一样的境地。他比任何人都疼爱你,因为他……」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裴胤思回神怒吼,试图阻住打算将一切说出的二弟。
  怎麽能说呢?秘密就让它一直是秘密吧。发现程的对象竟同为男性时,他心里到底还是惊多於怒——
  就连在「悖德」这一点,他们都如此相像。只是,背负的东西不同罢了……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平稳的声音在怒咆中依然清晰可辨。「你是他和你母亲共同生下的孩子。现在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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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高悬於裴家集团医院最顶层的特等病房,所有设备都是最精良的,宽敞洁净,静谧无声。在这里,时间彷佛停止流动一般。
  动也不动躺在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错综的管子布满全身。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仍活著。
  「你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裴程站在床前许久,直至身後传来「二哥」的声音。他没有答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对他来说,这张脸究竟是属於他父亲抑或是他爷爷,在一瞬的惊愕过後,已没有什麽太大感觉。至於在脑中生根了十八年的称呼,以前是这样,以後也会是如此,他并不想改……即使他已经知道事实。
  「大哥可是每个礼拜都会抽空来看爸呢。」裴胤玄走至他身旁,轻声道:「他的时间可以以秒来计价,但他却总是待上一小时才走。我真是搞不懂他。」
  哪那麽多话好说呢?况且就算说再多,父亲也不会理解的。曾经叱吒商场多年,令对手咬牙切齿,女人趋之若鹜的父亲,晚年却病痛缠身,由於严重的失智症和全身性中风,他长久以来犹如一尊空壳静静躺在这里,只能仰赖特殊装置维持生命。
  「你如果真能搞懂他,就代表你的脑袋跟他一样不正常了。」裴程哼了声,调回视线看向二哥。「……他的手术还要多久结束?」
  「顺利的话,大约再三小时。不过还得等麻醉退了他才会醒来……等等,你要去哪?」裴胤玄惊讶的看著他突然掉头就往外走,且那方向并不是往手术室。
  「我出去一下。」
  「别去!程。」裴胤玄皱眉,知道他要去哪里。「大哥会不高兴的。我晚点必须回公司,你就待著等大哥醒来吧!」目前大哥的职位由他暂时代理,他原本也是集团高层一员,直到数年前才弃商出走,追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裴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别惹我……我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他说,用很平淡的口气。「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样你满意了吗?」
  「……」裴胤玄微愕,目送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末端,不由叹了口气。他宁愿他像平常那样暴怒发一顿火都好……现在这副乍看顺从的模样,反让他头皮更麻。
  从那天之後,那个人就没有再来找过他。
  方柏樵看著报纸上大幅登著著名金融集团第二代舵手裴胤思方值壮年就得了肺癌的消息,心里怔然若失。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在新闻效应下,裴氏整个家族的枝节也连带被挖出来书写一番,许多事也是他自己看了报纸才知道的,因为裴从来不曾向他提过。例如他有很多年纪差距甚大的异母兄姐,以及曾是商场巨擘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等等。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兄对他来说,的确如父一般。
  不知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是如何?幸好他的大哥总算改变初衷,决定要接受手术了……说不定就是被他逼的。只要他说的话,他大哥应该还是会听的。
  方柏樵将目光从那张神似另一个人的裴胤思照片上移开,收起报纸。此时电话响起,是父亲打来的:
  「柏樵!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去机场罗!老爸车停在楼下,你下来吧!」
  「好。」他挂断电话,提起身旁行李走向大门,安娜上前欲帮他拿,他摇头说不用。
  「少爷最近瘦了……到瑞士後要好好养身体喔。」安娜道,最近她的国语已经轮转很多。
  方柏樵一怔。「嗯……谢谢。」
  他此行是去陪在瑞士养病的老奶奶,以弥补过年时未随家人去看她,安娜却说成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他经过玄关时,下意识朝墙上的半身镜望了一眼,不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何异样。他的身体明明很好。
  跨出门前,他迟疑了下,还是转头对她道:
  「安娜,如果……上次那个白头发男人来这里找我,你不要开门让他进来,就说我出国了就好,其他都不要多说。。。。。。麻烦你了。」
  安娜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