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北方网      更新:2021-02-21 06:00      字数:4846
  缓缓地,不远处一堆尸体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如同回应一般传来。
  “……嗯……”
  几乎不曾思考,直接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扒开几具疑似死士的尸体,渐渐现出里面,这些人所保护的小小躯体。
  夜离殇稚嫩的小脸上染满鲜血,双眸轻轻合着,虽然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仍在呼吸。
  他微微睁眼,看了夜流云一眼,又合上:“……是……你啊……怎么又……又回来……来……了……”
  “殇……”夜流云小心将他抱起,护在怀里,摸摸他的脸,摸摸脖子,再摸摸手臂,最后停在心脉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放心了,呵呵笑了起来。
  眼角两道泪痕划过。
  “没事了……我来保护你……殇……爹爹……”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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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密实的紧闭着,睫毛颤动,抖了抖,最终缓缓睁开。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触手丝滑,应是上等面料,他怔愣了许久,这才将两眼转向窗外。
  已是深夜了。
  屋外,萧声呜咽。
  一瞬间所有记忆席卷而来,夜离殇咬着唇攥紧手中锦被。
  父亲被招去皇宫,那帮人便伺机而动,在夜幽堡的日常水源里下药。娘死了,他的书童替他当了一刀,还有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在他眼前被斩成两段。
  一滴眼泪悄悄落下,滴在被上,又迅速被一只小手抹去。
  “为什么要救我。”
  外面的人没有回应,萧声转而温婉缠绵。夜离殇咬咬牙,轻手轻脚下了床,这才奇异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一点都不疼,扒开衣服,只见得里面莹白如玉,毫无瑕疵。他悄悄走出门,环顾四周,只有一间卧房和一个后院,朴素又不失华美,应是客栈的上等房间。无暇注意这些,他来回看了半天,终于,在院子角落的大石上找到了要找的人。
  月光下,那个人一身白衣,俯首弄萧,衣袂飞扬间,直有如九天之外的逍遥散仙一般。
  夜离殇看着他,又问一遍:“为什么救我?”
  “……”
  “为什么?”
  那人终于停下,侧头望望他:“我想救你,便救了。”
  “为什么。”夜离殇紧盯他不放,“救人总要有理由。”
  “真是的。”那人似有些懊恼的以萧抵额,而后摆摆手,道:“那么,就当是还你昨天对我的指路之恩吧。”
  夜离殇小小皱眉,“我不觉得这个理由充分。”仰头细细打量他,半晌,才扭头冷淡道:“总之,多谢相救,我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吧。”
  “……你怀疑我吗?”
  “是,”夜离殇毫不尴尬的点头道:“我不相信任何人。”
  夜流云一怔:“那为何……”在十几年后的你又为何如此信任我……?想想又释怀一笑,“算了,我也不求你信我。只是如今的你毫无能力,如何自保?……咦。”突然他耳朵微不可察的颤动一下,右手上长萧遥指五米外的梧桐老树,斜挥而过,立时三五个黑影闷声掉了树。
  夜流云看也不看,叹道:“第五批了,唉,真是前仆后继。”
  夜离殇过去拎起一人,扒下面罩一看,那人已经咬牙自尽,不用想其他刺客也一样。刺客颈后一致纹着黑色盘蛇刺青,正是魔教标志。若是魔教,那八成就是冲着他来的。想即此,他暗暗泄气,这些人要是如那人所说已经来了五批,那若是他落单,后面还不知会有多少批。
  “如何?”夜流云走到他面前,轻轻伸出一只手。
  “可愿与我同行?”
  夜离殇静静垂头,没有回答。
  夜流云等了半晌,无所谓地笑笑,缓缓收回手,“无妨,你便好好想想,明日再给我答复也不迟。好了,夜深了,回屋吧。”说完又转身抚弄起手中长萧,不再理他。
  他看着那人,然后慢慢回屋躺下,看着窗口月光洒下,洒了他一身,又忽然忆起那人也是银月披身,立于石上,恍若飞升。
  于是失神了一夜,屋外,萧声渐起,缭绕于院中久久不散。
  于是知道那人在后半夜也没有回房间,只有飘渺的萧声,忽缓忽急,告诉他那人仍在附近,确实没有离开。
  两个人,均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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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院门就被人敲开,原来是店小二早早送来了热水和早点,甚是周道。夜流云客气地把他遣走,一回头便见夜离殇站在门口看着他,两眼中血丝纠结,于是好笑地把脸盆端进屋里,然后把他推到身前,拿了毛巾为他擦脸。
  待擦完了脸,夜流云才老神在在地问:“昨夜没睡好吗?”
  夜离殇脸上难得有一丝不自在,努力冷声道:“不关你事。”
  真不乖。夜流云撇嘴,接着又拽他去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把木梳开始帮他梳头。夜离殇怔了片刻,皱着眉头问:“你在干什么……?”
  “替你梳头啊……呀,别动!”
  “拿开,拿开!我自己来!”
  “不要,让我来嘛~!小孩儿就要有小孩儿的样子,你怎么可以自己来?!喂说了让你别乱动!”
  “放手!”
  “不放!”
  “……放……唔……”夜离殇终于哼哼着妥协。
  “嘿嘿,”夜流云奸笑,“坐好,梳了头去吃饭,吃完我们要赶路。”
  “你怎么知道我会与你同行?”夜离殇不再抢梳子,转而把玩桌上一个小小发簪,眼睛不经心瞥着他,“我有个条件。”
  “嗯~?”玩味的拖长了音,夜流云手下一顿,轻笑,“说来听听。”
  “你的武功,可算上乘?”
  夜流云一转眼珠,“就这江湖来说,无人能敌。”
  “那么,我要你教我武功。”
  “可以,”夜流云沉吟良久,最后点点头,“只是,我不会当你的师父。”儿子是老爹的师父,估计是个爹都会受不住这打击。
  “好。”夜离殇点点头。
  “既然这样,”夜流云顺着他的发,找了根粗绳绑好,给他扎了个马尾,“好了,去吃饭。”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手,他又转过身笑道:“以后,我便叫你小夜吧。”
  当然,得到强烈反抗:“不要!!”
  直接被某人无视。
  两人不再说话。饭后,匆匆结账,夜流云牵着年幼的夜离殇,现在被称为小夜,右肩挂着个不大的包袱,向南而去。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小夜对着牵在一起的手瞪眼。
  “哦……”夜流云突然捧心向天,“亲爱的,你终于想到要问我是谁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小夜甩开手直接往前走,“当我没问。”
  “哎哎哎,别走嘛,”夜流云摆摆头,忙牵住他的手,“你叫我流云便好。”
  “姓流?好奇怪。”
  夜流云干笑,无语。总不能说我姓夜是你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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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西,一直向西。走了三四个时辰,期间打下四批蒙面黑衣人,武功奇差,也敢来当冲锋,自然全部作了小夜的陪练。
  “你太注重招式了。”夜流云往支在篝火上的十来串鱼肉上撒佐料,一边对仍在黑衣人包围圈中的小夜嚷嚷,“忘掉那些古板的东西,试着去寻找一下剑的灵魂,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啊呀,等下别忘了搜搜他们,值钱的都带上!”
  小夜黑线压顶,手上舞得更快:“你给我剩下点儿,我还没吃呢!”
  “知道知道。”
  热身运动过后,小夜坐在夜流云旁边,甩了甩额前湿发,抢走插在火旁还剩下的最后两串鱼,这才慢条斯理吃起来,一举一动都彰显出他的家世良好。看得夜流云一阵感概:“男人,就要大口吃肉!那才是男人。”
  “……”慢慢咽下鱼肉,小夜低头状似随意:“下次衣服自己洗,去油渍的方法我想你应该比我精通,就不要麻烦我了。”
  夜流云瞬间矮下几分,赶紧把手里还没送进嘴的食物奉上,万分委屈:“不过说说而已嘛……”
  小夜看都懒得看他了。
  ……
  “流云。”
  “嗯?”夜流云回头,嘴上油光锃亮。
  “你一直往西走……”小夜若有所思看着西方,“是为了什么?”
  “……被发现了?”脸上一副“你竟然看出来了”的惊异神情。
  小夜郁闷:“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拍拍手上的食物残渣,擦干净嘴,夜流云这才把眼睛对着他,伸手入怀掏出块儿通体莹白的圆润玉石来。
  “这是……”
  “等等,”夜流云食指竖在唇边来回摆动几下,眼睛亮亮的,笑意盈然,“你看。”
  只见那块儿白玉上,隐隐约约竟升起一道白烟来,直直向西射去,就像一条细线般缭绕不散,仿佛那头正牵着另一个东西。夜流云朝着西面走了几步,那白烟一阵颤动,似比刚才又浓重了几分。
  “看到了吧?我要找一个人,他也许就在那里。”
  小夜点头,心里却为这一奇异现象暗暗惊诧。试问,有多少凡人能得以一窥这种无上仙器呢?当然会惊诧。
  夜流云突然一把将小夜抱住,不顾他反抗,头颅深深埋在他肩胛之中。好一会儿,才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虚软的舒出口气,呵呵笑着。
  “我找那人很久了,那时以为找到了,结果找到了你,却不是他。”
  “不过,这次一定能找到吧?若……若还不是……没关系,我便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他。”
  小夜渐渐不再挣扎,摸摸他的头,觉得这发也挺顺滑的,黑黑亮亮,透着一股淡淡香气。
  他笑得……眉黛如山……
  真好看。
  于是,他摸着那人的发,做了从前绝对不屑于做的事情。
  他安慰着他,说着:“是的,你会找到的。我会陪你找的。”
  37
  又走了一段,路过三个小镇,翻了两座山,终于,在翻第三座山的时候,怀里的白玉一阵颤动。夜流云激动得把它拿出来捧在手里,只见上面缭绕浓浓白烟,直射山顶,线一般绷得笔直。
  “快了!”夜流云牵起小夜的手,脚尖在地上一点,随即纵身在山间穿林过树,瞬息间,以至山顶。小夜身不由己被拉着手跟在后面,眼看四周景色飞快闪过又迅速被抛到脑后,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强!好快的身法!夜家从不缺高手,有许多江湖高人都是甘愿投入夜家当食客的,只是这次宫中巨变,父亲带走了大半的人手,向霄九的夺命帖是跟着他的刀一起飞来的,再想求援已是太迟,否则,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但,纵是见过江湖盛名的轻功高手风飘摇,这流云的身法,还是不禁让他乍舌。
  跃至山顶,入目一座不小的庙宇,袅袅轻烟环绕在屋角徐徐升腾,不时有善男信女进进出出,看来香火颇盛。夜流云头上戴着纱帽,遮了脸,但从柔韧身形上仍能看出年岁不大,此时手上还牵了个俊美孩童,加上他卓越身姿,立刻引来不少人驻足。
  “这位小施主,可是和家人走散了?”夜流云回过头,见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和尚。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什么也没发现,这才略为失望的怏怏道:“是,在下与家父失散,本以为会在这里的。”随即想了想,又问:“劳烦这位大和尚,在下想问问,最近贵寺可有人常住?”
  那和尚扣着佛珠,道:“有。”
  夜流云紧接着问:“那么,可有一位穿黑衣的断臂青年?”
  和尚想了想,摇头,“这倒没见过。”
  “是吗……”夜流云唇抖了抖,恍了好半天神,直到右手一紧,低头看到小夜冰冷的眼眸,其中夹杂一丝忧虑。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强笑道:“谢谢这位大师,那在下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小夜深深看了那和尚一眼,也跟着走了。
  那和尚被看得入如冰窖,身上寒毛乍起。突然背上被人一拍:“师兄!你在这儿干嘛呢?”
  和尚吓了一跳,高唱佛号:“阿弥陀佛~!你要吓死师兄了……”
  “师兄你也忒胆小了,”小师弟笑笑,“那位施主要找谁啊?”
  “说是……断臂的黑衣青年……说是他父亲……”只是,若是个青年,那这对父子的年龄也太……
  “断臂?嗯……还真没见过。”小师弟挠挠头,突然大叫一声:“啊!师兄,后山那个,你说后山那个会不会是?!”
  “傻师弟,后山那个可也是个和尚的。”
  “不是不是,上次我去送了些菜给那个老和尚,走的时候往门里一瞟。师兄,你猜我见着什么?”那小师弟神神秘秘道:“可不就是有个黑衣服的,现在想想,他那只袖子……的确是空荡荡的!”
  和尚愣了一愣,随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