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1 05:54      字数:4759
  一桌子好菜,继母的手艺一直不错,这次为了久别的侄儿暖新居,样样都是亲手卤煮亲手炒制,落足了心思,下足了功夫。
  茄子豆腐钵、柴鸡墨鱼汤、葱姜炒羔蟹、粉蒸排骨、蒜茸香辣爆虾球、香煎鸭胸……配上冰酒,不能不说是美味。
  我左边是爸爸,右边是骆家谦,骆家谦只顾着和边上的阮解语说话还有回答他姑姑的问题,我则和爸爸时而说几句话,多半只是听他们说。爸爸看着我的眼里还是有些歉疚,我冲着他笑,亲昵地把头靠靠他的肩膀,夹了块他喜欢的卤大肠给他:“少吃点哦。“
  爸爸笑着伸手拍拍我的脑袋:“管到我头上来了。”
  继母接过话头:“海宁可没说错,大肠虽然你喜欢吃,也要少吃点。”
  爸连忙举手表示投降:“行,行,我知道了。”
  大家都笑起来,继母笑着说:“不是要管你,身体要紧。”
  笑声中阮解语问骆家谦:“对了哥哥,刚才在你书房看到一个酸奶瓶,你干吗藏着它?”
  我也觉得奇怪,转头看看他,他只饮酒,笑而不答。
  我一本正经:“是呀骆家谦,你干吗藏着它?好老的老古董了,你是不是觉得以后会升值呢?”
  爸爸和继母都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阮解语看着我噗一声笑出来,骆家谦笑着看我一眼,忽然说:“这是你的东西。”
  我一愕,阮解语也一怔,好奇地问:“怎么是……”她突然收声,转而说:“哥,你以后还是回家去吃饭的吧?”继母马上接着问:“家谦又不会做菜,当然饭还是在我们那吃,对吧?”
  我很想追问:什么这是我的东西?怎么会是我的东西?胡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爸开始问我工作的事,继母又对着骆家谦嘱咐个不停,于是只好闭嘴。
  直到晚饭结束,我一个人站在露台上贪看风景时,骆家谦才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是这样说的:“辛海宁,那个酸奶瓶,是你让我帮你藏着的。”
  喝过点酒的脸上吹来的春风这样凉而舒服,银白月亮这样圆而大地挂在头顶,细碎星星闪闪烁烁,对过阳光屋和客厅的灯光透过玻璃十分温暖,骆家谦站在我身边轻声说:“那年我们去桂林,后来去了南宁,在街角一侧,发现有家店居然还有这种老式的玻璃瓶装酸奶,味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一口气喝了两瓶,那是要站在那里喝完了再把瓶子还给人家的,可是你那时候多淘气,说哪儿都见不着这个了,一定要偷一个留纪念,偷偷把酸奶瓶藏在我兜里,说等回家再还给你。然后你就大摇大摆地从店主面前走了。”
  他慢慢地轻轻地说,我慢慢地想起来,张口结舌:“啊,你……我早就忘了,只是一时好玩嘛,你怎么还藏着它?”
  他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脾气这么坏,我要是把它扔了,你问我要的时候怎么办?”
  我呆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映着点点星光月光,深深的。我想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在嘲笑我,可是不是。他那样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半点笑意都没有。
  我慌忙地转过头,说:“其实吧,后来我去过云南大理,那里原来满大街都是这种酸奶瓶,不过装的是牦牛酸奶,味道也挺好的,就是不太一样。”
  骆家谦轻声说:“怎么会一样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看哪里好,看看天,看看地,然后趴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楼下地面,二十八层太高了,看了一会儿就眼晕,只好后退一步。骆家谦仍然站在我边上,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
  我只好咧开嘴也看他一眼,胡乱说:“难怪我刚才把它磕破了你也没生气,原来是我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说:“你打破过我的东西,可是我也并没有生气。”
  是,高中的时候,他嫌我说话多踢我椅子,我心虚可是不服气,有次很故意地用尽全身力气把椅子往后一靠,成功地把他桌上所有东西推倒在地,其中包括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表,那只表面碎成两半的手表据说他父亲从国外买来的生日礼物。
  他生气了吗?不记得,只是记得我很怕他揍我,请了两天病假。后来去上课的时候,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我当然也就装作若无其事了。
  我叹口气:“骆家谦你真小气,什么都记着呢。”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是啊,你很大方,什么都忘掉了。”声音里那样明显的落寞。
  他?骆家谦?天之骄子的骆家谦?因为我忘掉这些破事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开始心虚,很莫名其妙的。我张开嘴,想问:骆家谦,你到底想说什么?可是又闭上嘴,潜意识告诉我不能问,问了不要紧,他要是回答了就完了。
  为什么回答了就完了?我不知道,我抬头看了看他,他没有再看我,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楼底,笔直的休闲西裤,宽松的手织毛衣,挺拔的身子,英俊的侧脸。这样随意的衣着,这样随意地站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我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骆家谦,你在美国有女朋友吗?”
  骆家谦的身子微微一僵,不看我,答:“有过。”
  我又问:“她很漂亮吧?”
  他不再答我,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辛海宁,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心想我问你女朋友漂不漂亮有问题吗?好吧,在这个时候问好象是有点问题,可是,你让我说什么啊?我只不过不想冷场而已。
  他看到我委屈的样子,脸色缓了缓,正要说话,继母在客厅那边叫:“家谦,我们要回去了。等下你送海宁回家吧。”
  什么?我跳起来,飞快地跑过去:“等下,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我爸看着我急刹车在他面前,笑:“火烧屁股一样,毛毛燥燥的。”继母看了我一眼,说:“那就一起走吧。”
  阮解语手里拿着手机,好象刚接完电话,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出门的时候落在后边,低声跟骆家谦说:“哥哥,我周四晚上要上课。”骆家谦顿了一顿,安慰她:“那先把生日礼物给他,到周六再请他吃饭好了。”阮解语低声说:“不行啊,他周末要去观星。”骆家谦耐心地说:“那就等下周呀。”
  爸爸在那边叫:“两位小姐快点,电梯到了。”我穿好鞋,一边喊着来啦来啦,头也不回地跑走。
  二十一(1)
  二十一
  一路上都有点心神不定,爸爸和我说了两次话我都没有听清楚,继母和阮解语一语不发,阮解语是有点心事重重,呆呆地看着窗外,脸上一会儿忧一会儿喜一会儿甜蜜,似乎在担心什么。继母坐在前座,看不到她的表情。
  回到家看到舒卡在客厅摆弄那架天文望远镜,本来满肚子的话暂时搁下,好奇地问:“怎么了?你也想买那个什么浸黄油的什么镜头吗?”
  舒卡头也不抬地说:“辛海宁同学,没人知道你是文盲呢你就别自动献身。那叫萤石油浸折射式天文望远镜。”
  我鄙视:“谁起的这么拗口的名字,是个人都记不住。话说你不是上个星期才擦过吗?还是你觉得这个太差了决定扔了它去买萤石油浸啥啥?”
  舒卡回身瞪着我,气得直乐:“我倒是想,不过那玩艺儿很贵,就算我咬咬牙买得下手,这个也得将就着用三年才能扔掉。小朋友,那玩艺儿得15000美金呢。”
  我真正吓了一跳:“这么败家?呃,这么败家?”
  舒卡微笑:“可是周六晚上的流星雨,用那个看,才真叫完美呢。”
  我转一转眼珠,笑嘻嘻:“梳洗看书罗。”飞速梳洗完,施施然走到卧房门口时探头说:“本来我觉得你和张明远很登对,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败家呢,呃,太败家了。”
  舒卡怒瞪着我,脸颊可疑地红了起来,我哈哈大笑,缩回头关上房门。
  乐不可支地拿起会计书来看,才看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我一边翻书一边接:“谁啊?”
  那边很安静,一个很安静的声音说:“辛海宁,我是骆家谦。”
  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已经有点忘掉的露台上的情形嗖嗖地跑回脑袋,我呆问:“呃?啥事儿?”他想说什么?
  他耐心地说:“想和你预约这个周六,你说过要请我吃饭。”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好象是的,不过本来说的是上周末,可是我去了妈妈那边吃饭来着。我有点羞愧,话却冲口而出:“说的是上周末,本姑娘过期不候。”
  话筒里沉默,骆家谦的呼吸浅浅的,一下,一下,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心理压力太大,反省了一下好象是自己不讲理,干吗好好地说要请人家吃饭,不过他来帮忙请一顿好象也应该,遂投降:“好吧,我也应该谢谢你帮我搬家具,你要吃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点笑意:“你拿手什么就做什么。”
  我恶毒地想了想,点点头:“好,不过有个条件,你得拿冰酒来换。”
  他干脆地说:“没问题。”
  我变本加厉:“一个菜换一瓶酒。”
  骆家谦同学迅速而流利地答我:“从下一顿开始可以这么算,这一顿不能算。”
  你狠。不过好象我更狠。我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也对,这一顿是我说要请你的,应该是不能算,你带冰酒算助兴。我公平吧?那下一次开始一个菜换一瓶酒啊?就是番茄蛋汤也算一个菜的。”
  骆家谦的声音透出来的居然是更加满意的语气:“就这么说定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明明占便宜的是我,他那么满意干什么?我烧的菜又不见得是美味。
  我放下书,把露台上的情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觉得好象也没什么啊,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干吗心神不定的。不过骆家谦不象江潮那样喜欢捉弄我,也挺奇怪的。还是看书要紧,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优秀,我再无所谓,也不能太丢人了。我认真地拿出纸笔,开始演算。
  第二天是周二,江潮在办公室里看资料,我于是也在自己办公室里看书,计算了下进度,满意地发现相当的理想,不是普通的理想啊。
  然后算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这个时间很好,我愉快地拨通了张明远老师的电话:“张明远,我是辛海宁,还记得不,我欠你一顿饭。”
  那边张明远就哈哈大笑起来:“夺命追CALL请吃饭,张明远幸何如焉!”
  我笑嘻嘻:“后天晚上六点半,唐门,不见不散。”
  他也笑嘻嘻:“啧啧,原来美人请我饮毒药。”
  我一本正经:“是呀,兼且奉送暗器若干,你怕不怕?”
  张明远大乐:“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两人对着手机大笑。
  江潮刚好帮我把午饭三明治拿过来,笑着看我挂上电话,说:“海宁你真是一个开心果。”
  我做一个鬼脸,拿过三明治啃一大口,他递过来一杯奶茶:“有点烫,慢慢喝。”
  我实在开心,说:“我认识一个非常非常出色的人,我觉得他和舒卡很配,而且我觉得舒卡也挺喜欢他,所以,哈哈。”
  江潮作恍然大悟状,侧着头想了一想,然后笑眯眯:“我听到你要请他吃饭,话说,要不要我友情赞助帮一个忙?”
  啊呀,我乐得眯起眼睛,真是可人儿啊,我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要要要要要。”
  有江潮的帮忙,一切进展就非常顺利。
  我叫了舒卡和我一起去,张明远一分钟也没有迟到地进来。这次他略略收拾了下,夹克、仔裤、球鞋,发型换了短平头,看上去清爽干净多了,表情是一样的随意。
  舒卡一看到他进来就有些明白了,瞪了我一眼,我还之以瞪眼:瞪什么瞪,别自作多情。舒卡几乎被我激笑,我得意洋洋地瞟着她。
  张明远拉开椅子坐下来,笑着对我眨眨眼说:“原来暗器不是给我的。”
  我压低了声音笑得不行了,舒卡不愧是舒卡,大方笑着说:“张老师,真高兴再见到你。”
  张明远也笑着说:“辛海宁说请我吃饭时,我还在想,不知那位让给我羊腰子吃的小姐会不会来。别叫我张老师,叫我张明远吧。”
  舒卡笑,也说:“我叫舒卡。”
  我笑眯眯,张明远真是一个让人舒服的人,这句话说的,多替舒卡解围啊。
  大家闲聊着,张明远说话一如既往地有趣,舒卡则一贯智慧,两人势均力敌,后来讲到在内蒙深处开车两天不见人影时,我已经很成功地成了半个隐形人,然后菜就慢慢上齐了,我刚刚有点着急,餐厅门口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非常巧的舒卡说到当时万籁俱寂天上星星格外明亮,我连忙笑嘻嘻对张明远说:“哎你晓得不,你那个浸黄油的什么什么镜头,说是看星星特别好,我们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