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1 05:54      字数:4746
  我摊摊手:“你也知道是当年了。”心里嘀咕,舒卡你可不知道我和他的恩怨,你还真以为是真的呢。
  我给我爸打电话,告诉他我终于在失业三个月后又开始工作了,想了一想,老老实实地说:是江潮介绍的。
  我想像着继母酸溜溜地说:“江潮也算是熬出头了,开始能照顾妹妹了啊。”
  正要笑,爸就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海宁你什么时候回这边来,爸请你吃饭祝贺一下好不好?”那声音里有一点央求,“爸爸好象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
  我连忙说:“好啊好啊,我要吃海鲜。”
  继母自己的女儿被判给外地的前夫,以前每年暑假会过来住一两个月,我因为住在妈妈这边也因为妈妈刻意回避,就很少碰到她。现在大家都长大工作了,她是中学老师,最近在这边交流教学一年,住在那边。所以,现在我很少很少过去。
  她叫阮解语。我在餐馆见到她时叹了口气,继母一家真是美人,她一张脸红是红白是白,乌眉浓睫,却根本未沾脂粉。
  我跟舒卡说过:“真是好姓,小时候我就喜欢阮这个姓,我还查过呢,阮氏原为商代诸侯小国,在岐山、渭水之间,与周部落相邻,后来被周文王所灭。后世子孙便以阮为姓。后来陈留阮氏出了许多名士,比如在三国时期的建安七子之一,阮禹;他的儿子,竹林七贤之一,阮籍;和阮籍之侄,也是竹林七贤之一,阮咸。……”
  舒卡说:“她又叫软解语。你继母立誓要把她培养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解语花呢。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名字,海宁,多大气大方。”
  是哦,我惆怅地说:“舒卡你知道不,浙江有个地方就叫海宁。”
  舒卡女同学鄙视地翻了我个白眼:“辛海宁,你不要自己白痴就当别人也是白痴,海宁潮谁没听说过。‘书剑恩仇录’里提了一遍又一遍的海宁陈家。”
  我马上说:“哎对,我简直奇怪写得出萧峰郭靖的金庸怎么会写出一个这么恶心的陈家洛来……“一路闲扯就无边无际下去了。
  一(2)
  我到的时候我爸和继母正在看菜单,看到我,继母侧头看了一眼女儿,微微一笑,笑容里颇有些自得,她身边的阮解语抬头对我一笑,说:“海宁,你来了。”我爸则是那叫一个眉花眼笑,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问:“海宁我们点只龙虾刺身好不好?”
  我笑眯眯:“我还要醉青蟹,还要三文鱼。”
  继母说:“全是生的,你们俩吃,我们老人家另外点别的吧。”
  阮解语轻轻推了推她,笑着说:“妈和叔叔哪里就是老人家了,老爱说这种话欺负我们。”
  继母脸上的爱宠都要淌下来了,唉,真不像我妈,我要是这么说我妈肯定是斜我一眼:海宁我给你三分颜料你就敢开染坊。一个人太爽利洒脱身边人肯定也会受点伤的啊,我哀怨地想。
  爸爸问我工作难不难,我说:“我上面还有一个主办会计,看了一些账,比以前公司要复杂一些,不过爸我也是考出来的助理会计师,没什么问题的。”
  继母想了一下,说:“你工作也快四年了,今年报名考会计师了吗?”
  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继母明明是一名园艺师,她哪里会知道会计师考试资格要求?我看了眼我爸,他带着点茫然也问:“对啊海宁,你什么时候考会计师?”好了,估计我妈也不会晓得这档事。
  我说:“我报了名了。”接下去又要开始读书了,长叹气啊长叹气,我不晓得多讨厌会计,可是当年我妈是这样说的:辛海宁,你的分数实在是太尴尬,我看不如学一门实用技术,读会计吧,普罗大众的科目,也不难读,找工作也容易。我其实挺喜欢继母的职业,可是老虎头上拔须的事我是不干的。
  桌上我埋头苦吃,一只龙虾我吃了小半只,醉青蟹几乎是我全包圆了,爸爸问:“够不够?不够再来一份。”继母立马招手叫服务生:“这个再来一份。”
  我抬头看到爸爸开心满意的笑容,擦了擦嘴:“好吃死了。”刚要垂下目光,却看到对面阮解语递过来一个会心的眼神,不禁一怔,咦,这人不傻。
  因为只有四个人,我们就没有坐包厢,然后我一抬头,就看见了江潮站在包厢外看着我,手头一支烟。
  看样子看了有一点时间了,笑容里带了点“啧啧啧”的意味,我忍了忍没忍住,冲他比了个食指向下的手势,我爸和继母以及阮解语就齐刷刷地转头看过去。
  江潮走过来客气地点头招呼,爸说:“江潮,谢谢你啊。海宁人小不懂事,你多包涵关照着些。”江潮客气地说:“叔叔别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他今天穿了浅灰的休闲长裤,白衬衫,衬着舞男身材,整个人挺拔如老白扬,继母一向目无下尘的眼神也不由带了欣赏,很是替我妈长了面子。可是这场合其实很尴尬,所以他只站了一下就走开了。
  爸看着他背影,对我说:“海宁你还是总和他作对?大姑娘了啊再这么淘可不好。”脸上却笑得开心。
  我笑眯眯:“爸我骗他过来给你省钱的,咱们这次就算白吃了,多好,下次就可以再出来吃一次,多划算。”
  阮解语看我一眼,笑,继母和我爸表情一致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我恶狠狠地吃一大口龙虾芥末,太过兴奋没掌握好呼吸,被呛到鼻涕眼泪齐飞,爸爸和继母两只手急急递上纸巾和水杯,我一边擤鼻涕一边哭丧着脸说:“555,白食不好吃。”
  桌上三个人一齐“扑哧”笑出来。
  吃完了饭爸爸开了车先送我回家,我在小区楼下下车,看着他笑吟吟冲我挥挥手,载着继母母女两人离开,回他们的家,看到车的影子都没了,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楼上走。
  我并没有和妈妈住一起。大学毕业我马上找到工作,就直接搬到宿舍去住了。那会儿找工作的时候因为知道到外面租房可能租不起,就尽可能找有宿舍的,结果还真找到了凤毛麟角的一家,三个人一间,三间合用一个卫生间,因为早上实在抢得慌,我养成了先洗脸后刷牙的绝技——打一盆水回房间,刷牙杯先舀一杯水出来,然后用脸盆的水洗脸,完了刷牙,水就吐在脸盆里,再抹干净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学里住校时也是差不多的条件,四年时间还不是大家都这么过。
  继父让我回家去住,我和我妈说:“江潮也是工作了就搬出去的,多自由,我不要你们管着我呀。”我妈看我一眼,笑了笑:“我倒是不怕江家人说闲话,这房子我也有份出钱的,你在这里住多久都轮不着他们多嘴。”
  我还是没回去住。后来换了一份工,工资涨了点,刚好舒卡的合租伙伴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去了,我就咬咬牙搬到和舒卡住一块。
  舒卡大学时学的是工业设计,主攻机械与仪器,很man的工作,整天不是在超大屏电脑上画图就是在一张大桌子上手绘,有时刚从工厂回来有了灵感穿着咔叽工装衣裤就趴在桌上绘图,长头发在脑后盘得极紧,露出漂亮的头型和脖子。那副专注的样子真是美得晶光四射。
  我常常绕着她转一圈,叹气,这个样子在工厂,不知倾倒多少汉子呀。
  舒卡冷笑一声:“你以为是工厂就有汉子。”
  我推开门进屋的时候,闻到一股沁人的玫瑰幽香,张了张,没看到有玫瑰花,看到有舒卡同学正站在客厅阳台抽烟,千娇百媚地穿着蕾丝吊带绸睡裙,笑着说:“有点伤感?”
  我白她一眼:“你试试看。”
  她熄了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小事一桩。”顺势搂过来,紧了紧我的脖子,笑吟吟:“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一朵硕大百合花一样的花瓶放在桌子上,全体呈晶莹淡紫色,瓶口有淡淡白色雾气冒出来,那股带着水汽的令人舒适的幽香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因为没开大灯,整个花瓶在月光下喷吐水雾,十分仙境。舒卡笑着说:“我师兄新设计的一款蒸面器和加湿器,造型有玫瑰、百合、牡丹各种,里面可以放清水,也可以放混合精油。花朵开口刚好是脸庞大小,可以蒸面。”她熟练地把一块板□花芯,调节底座电插孔旁的按扭:“看,把水加满,这样就是加湿器了。”
  啧啧,太漂亮了。
  我问:“只有一个?哎呀那怎么成,我们一人一间房的好不好?”
  大方的舒卡斜着眼看我:“就知道你想据为己有,师兄说了,会再拿一个牡丹的过来。”
  我唉声叹气:“舒卡,舒卡,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做什么设计不好,要去设计那些大机器大仪器,象你师兄多好哇,设计这种小电子产品啊,生活用品啊,多实用啊,多美观啊,多……”
  舒卡推我的头:“多占便宜啊。辛海宁你不许诋毁我的工作。”
  好吧,热爱自己工作的人是最美丽的。我捧着百合花回房,一边说:“舒卡下回让你师兄设计一款音响吧,我们只要一个样本。”舒卡笑骂:“辛海宁你好去死了。”
  我把花瓶放在桌子上,由于电插座刚拔下来,芬芳水雾还在不断缓缓地升起,真是美。舒卡的这个师兄方文进我认识很久,比舒卡高一届,舒卡工作的时候他读研究生二年级,设计了一副耳环作为毕业礼物给她,那耳环晃动的时候会细细碎碎地响起“致爱丽丝”的音乐,我当时爱极了,眼红得不行,舒卡却豪情万丈地说:“奇技淫巧而已矣!”她那会儿正签了合同准备献身于模具机床。
  不过她也没有象平常一样大方地说:给你好了。
  方文进研究生毕业以后就进入了奇技淫巧的工作行列,他的想像力丰富,经常有些奇思妙想因为太不实用或成本太高难以投入实践生产,但总的来说,收入还是很不错的。
  美丽的舒卡说:“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
  够用的概念很广呀,小姐。主要是,方文进此人,高大而不英俊,聪明而又厚道,很不错呀很不错。
  我忘了说,舒卡的大学是在距离家乡遥远的地方读的,所以方文进能出现在我们周围,就更加不错了。
  二(1)
  二
  会计部通常也都是一个公司和所有同事都会打交道而且交道频繁的部门,也是各式消息和八卦流通最广泛迅速的所在。我工作的第二天出纳小岳就好奇地问我:“辛海宁,你是江总监的表妹?”
  我想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说得太清楚,就说:“其实只是姻亲,关系挺远的。”关系的确很远啊,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还不远?
  小岳哦了一声,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江总监有没有女朋友?”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姚紫。姚紫正低着头看报表,微微一笑。
  经理在一边笑着说:“小岳你还不死心啊?”小岳振振有辞:“吃不到八卦八卦也是人之常情。”
  大家都笑起来,我跟着笑,姚紫笑着看我一眼,解释:“江潮自从进公司以来就是我们这的钻石王老五。”小岳笑嘻嘻:“象他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太少嘛。业务这么优秀出色,为人这么活泼和气,长得这么阳光帅气。”
  单证部一个女孩子过来领核销单,接着说;“江总监耳朵上有好多耳洞呢,真是酷极了。”
  我噗嗤笑出来。小岳装作花痴地说:“哦也,叛逆美也有了。”这下子全部都笑翻。
  江潮的耳洞倒的确是叛逆的产物。我记得是他十六岁初中毕业的暑假,去了他外婆家一个多月,回来就两只耳朵各六个洞,每个洞上一个银钉闪闪发亮。继父气得目瞪口呆,他则一副无所谓的小混混模样,早出晚归,直到开学才取下耳钉,一到周末又马上重新佩戴,不知从哪里弄了辆机车呼啸来去,比谁都早出去比谁都晚回家。
  其实江潮之前也挺不羁的,象跟人去学伦巴、学霹雳、学拳,都不是普通少年会做的事,只不过日常行为都还正常。突然间变成这样张扬,让继父我母不安。
  那一年多家里气氛挺压抑的,继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妈不方便出声,我也不出声。外面的闲言闲语也挺多的,我天真可爱地装聋作哑。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出来拿水喝,看到他才刚回家洗了澡出来正穿白T恤,干干净净的样子,一扫平日的破仔裤烂上衣邋遢愤怒相,我就说:“商量一下,你也玩了一年多了,轮到我了吧?”
  他瞪着我,呆了一呆,我喝了一口水不耐烦地说:“你不就是青春期吗?你以为只有你有?”我扬长回房。
  江潮后来笑嘻嘻说:我的青春期就此惨淡收场。
  所以很多事情,总是被想得很美很酷,其实内里,切。
  不过江潮的工作能力很快就被证实了。据说,江潮同学仅仅用了半个月时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