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1-02-21 05:50      字数:4820
  间里到处是随意丢下的纸头和其他垃圾,需要换洗的衣服就丢在床下。王如一看着来人,像不认识一样,蹲在地上,两手各按住一些纸片。“这都是词条吗?”唐再加问。王如一点头:“我准备只用一年多就把它编好。老婆回来了,有了这个帮手就更快了。等词条搜集完,剩下的事情就是编索引——我计划采用拼音、部首笔画、四角号码三种索引方法。天,夫复何言……”
  唐再加对索引一事颇有兴趣,问:“‘四角号码’是什么?”
  “国粹啊,咱中华独有的查字方法——一查一个老准。”
  唐再加让其举个例子看。王如一写了几个字,标上数字,比画讲解,唐再加只明白了一点点。再问,对方突然不吱声了,斜眼看着他。
  “你怎么了王教授?”
  王如一笑了。
  “你笑什么?”
  他招一下手让其凑近了,对在耳朵上问了一句。唐再加马上脸红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忌讳这事儿——你跟她一路……上手了没有?总共几次?”
  唐再加嚷道:“什么啊,哪有的事儿啊!我和你夫人不过是工作关系,到现在清清白白的……”
  王如一有些生气地盯住他,许久才叹一口气说:“那个娘们儿不好对付啊!”接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在床上不再起来。
  唐再加缓过神来,开始指责说:“你这样不好,太颓废了啊!我作为一个搞接待的人,对你这种作风是极其反感的……”
  王如一不吭声。这样待了一会儿,他就伸着手冲对方喊了一声。唐再加不明白,打个愣怔。王如一又喊。“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如一说:“借我俩钱花花吧!”“你什么意思?”王如一从床上跳下来:
  “我身上的几个钱都让老虎机吞了。我这人没别的爱好,编词典累了就去那里转悠。输干净了……”
  唐再加愤愤地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扔下:“一点钱无所谓,问题是怎么走账……”
  在走廊里,唐再加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领班叫住了,责问她为什么让客人的房间脏成这样?女领班诉苦:“没办法,住了个怪人,大白天*在屋里乱走,进不去人的。”他又问这一段时间客人还有什么其他表现?女领班说:“好赌,老虎机、轮盘和扑克牌,什么都玩,赢的时候不多……”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海客谈瀛洲(22)
  唐再加把王如一的这些情况告诉了桑子,希望她能与之谈一次:“我从来没接待过这样的客人。当然了,他对我们是有贡献的,但也总得多少注意一下形象吧!”桑子笑了,说:“你们平时接触的人还是一般化了一点,对真正高级的人士缺乏深入了解。他一门心思全扎在词典上了,没有别的发泄口,才会这样。他没有拿你们当外人才会这样。在家里,他如果专心干一样事,比这还要糟哩!离卫生间三五步他都不愿进去,就直接把屎拉在一个盆里——说起来你们一定不信!要不是我特别理解这样的人,有一百个也离了婚!所以说嘛,人和人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他的爱好,这得相处长了摸准脾性才行——到时候你就离不开他了。”唐再加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后来就笑了。桑子又说,“我又不依靠他干别的,只让他干好自己的专业。他又不干涉我,甚至支持我做任何事情——天底下哪找这样的男人去?”唐再加终于听明白了一点,连连点头。
  桑子夜里邀请他们两个一起喝酒,酒后又去一处温泉洗浴。他们把所有服务人员全都赶走,只留下池边的茶和果品之类。桑子在水中问王如一:“你多久没洗澡了?”王如一答:“打你俩走了就没洗过。”“那你今夜就好好洗洗吧!”她朝唐再加使个眼色,两人就动手扒他的衣服,全扒下来了。王如一听任他们摆布,偶尔叹气。“这家伙看上去瘦,其实胖嘟嘟的,你看看你看看!”唐再加在水中搓弄他,借着水的浮力把他拨来拨去。桑子一会儿也把衣服全脱了,唐再加却穿了一只小短裤。桑子说:“快揪了去吧,成什么体统!”对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也全脱了。
  桑子还在水里洗着,两个男人到池边喝茶吃点心了。他们议论水中的女人,酒全醒了。唐再加说:“干我这一行的什么没见过?她是真正的女中豪杰。”王如一点头:“也是个直率人儿,有话都说在明处——是不是这样?”唐再加点头:“是的。”又待了一会儿,唐再加说:“我想起了徐福他老人家。”王如一下巴压紧在胸部:“我也一样。”唐再加又说:“我得下水了,你多吃些点心。”说着后退几步,做一个仰泳的动作,一下躺进了池中。
  水中的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一声不响。一缕缕雾汽绕在四周。唐再加用极细小的声音说:“如果再有轮月亮就好了。”桑子拍拍他的头:“别吱声。”“如果月亮当头,再有一片沙滩……”桑子加大力气拍他的头:“别吱声。”
  池边的人下来了。唐想挣脱,桑子就紧紧抱住了他,还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池边的人拨着水走到近前,费力地透过雾汽看着他们,说:“咱就是洗一夜,都不会烦……”唐再加嗓子颤颤地应道:“是的。”桑子轻轻拍他的头,小声呵斥:“别吱声。”
  王如一背过身子往一旁走去,水晃晃响着。他嘴里咕哝:“我想起了徐福他老人家……”
  得一词条?徐村
  徐村一词,盖源于秦代方士徐福求仙一干事迹也。公元前205年、208年、210年,齐国人徐福率船队三次出海,以求长生不老之药、寻找三处仙山。前两次失而复得,皆有所获,秘不示人,心计多多。后一次志在必得,孤注一掷,这才快刀斩乱麻,大功告成耳。
  话需从头说来,溯源辨踪。徐福即徐村人氏,该村计四百三十二户,今存三百一十一户。徐姓人丁十之*为族上传人,杂毛稀少;属古代东海边夷,齐地人杰。至于北纬东经何等度数,还待专家前来测定。传说徐福排行老大,实则排行老二,不久家谱即可出世,一查便知端底。徐老二嘴阔头方,扎一纶巾,自十八岁起留起胡须两撇。老大为渔人首领,为富不仁,人缘颇差。少年徐福曾跟上兄长出海数次,初通水性,对海流颇有研究。自十三岁起进入私塾,遍读诗书,学得蒙人伎俩,为日后与秦王斗争奠定智力基础。徐村靠近海洋,海市幻影频频出现,影影绰绰宛若大海深处之皮影戏剧,引逗全村老少欢呼雀跃。说是海中仙人现身,住在别样世界,长生不老,一天到晚美事不断,吃喝玩乐如同皇帝。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海客谈瀛洲(23)
  说到秦始皇帝,村中贤达心生一计,云海中既出仙山,此事不可谓不大,理当快快禀报才是:说不定大王一个高兴,赐下田园房产、美女爵位。都说此事可行,只可惜咸阳远在西天,膻气未闻,咱东海人投递消息,苦泪风程,值也不值?众人纷纷嘀咕,徐福却已抱定主意。所以说大贵之人必有恒勇,一切机缘皆由天定,也活该他日后发迹,赫赫然光宗耀祖。话说阳春三月,南风吹拂,徐村之卓越青年姓徐名福者,携饼提囊,手指西荒,大步而去。连走七七四十九天,一路过大繁华之都临淄,进曲阜,去洛阳,一脚踏进黄土地界。但见街上黎民,人人面貌苍黑;却听市井喧声,个个声音高亢。于是乎入了蛮地,投了他国。那时节秦之为都,实为不得已而为之,人不开化,没有商业,丝绸少见,粗皮糙面,西风酷寒。哪比得上咱齐地膏壤千里,鱼米之乡,女人面如桃花,男人臂文青龙,一个个面红耳赤,皆是结婚生育之良伴!话说徐老二壮志在胸,不事挑剔,见店即投,夜间热水烫脚以舒老茧,白日频递名帖寻求上达,一心面见大王。
  始皇本名嬴政,虎狼面貌。我村徐福苦等三月,一俟宣诏,不畏强暴,抖擞向前。先是一个弯弓,施了大礼。原来徐村地处沿海,民风豪迈,自古多有慷慨悲歌之士,更有若干美俊少年。徐福是年一十八岁,筷子穿髻,眼角上挑,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令皇帝一见欣然。再加上该青年巧言令色,细说千里迢迢来自东海,里籍徐村,紧邻浩淼,仙人频出,光芒万丈!当年始皇虽非古稀之人,无奈统一中国操心忒狠,酒色无度,所食之物无非羊肉泡馍,不得一粒海中珍馔,营养稀薄,眼见得气息奄奄。他听得徐福一番描画,求仙心切,恨不得即刻东行,直抵徐村。始皇吸溜口水,将东海面貌人口诸事一一探问,并让人记上绫子。该绫子悬于大庭之上,上书两个斗大篆字:徐村。
  徐村先后历经颇多,福祸相倚。徐福出海三次,止王不归,种种变故,险象环生。封建帝王诛杀猛烈,灭九族而屠三牲,血流遍野,呜呼哀哉!话说我村徐福,英明果断,料事如神,藏大秘于四野八乡,布人脉于齐城内外!早在先前,徐村百姓个个改了门庭,换了祖宗,乔装打扮要饭说书,打工糊口串街走巷。一霎时哪里还有徐姓一村,只说是大海淹了龙王庙,老天爷灭了徐家香,从此不再有徐村一说,屋去人空,荒草没冢。公元1492年哥伦布氏发现美洲大陆,世人呼奇,实则比徐氏晚了一千七百余年矣!再越四百,即公元1892年许,方有徐姓人氏一个个浮出水面,散淡之人个个抖擞精神,人人重归故里,念先人之惊天伟业,竖村碑于通衢大道!故今日之徐村实乃古代之徐村也,二址合一,严丝合缝!若继往开来做纵横观,该村乃我市下属乡镇之明珠,如日中天,恰逢盛世,地方官员,清正廉洁,团结一心,奔向小康。有诗为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何曾费工夫;借得徐福东渡志,盛世奋起展宏图。
  分与合
  1
  几个月下来,纪及对手头的工作似乎有了信心。一切都仿佛是机缘巧合,浑然天成:上次因为那部传记在东部采访奔波,再加上长期研究古航海史的勘察和资料积累,更有多年来一直想撰写却无法最终完成的著作——这回都在心底得到了一次综合和归纳,思绪逐步理清,渐渐到了瓜熟蒂落的地步。这使他非常兴奋。我问曾经要写的是怎样一部论著,它与我们正在接受的项目关系密切吗?他说当然,严格讲它们在本质上是一回事。“这本书困扰了我多年,常常进行不下去,主要不是资料贫乏和技术问题,而是缺少一种心劲——一股进入内心的力量……”他的话虽然让我多少有些费解,但仍然还是高兴。因为我看到他舒了一口气,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的样子。
  《你在高原》  第一部分 海客谈瀛洲(24)
  我知道可以着手完成眼下的任务了——而那个人的传记我们早就搁下了,尽管还没有向领导正式提报,没有利利落落将这个大麻烦推掉,但心里已经把它卸载了。我迟迟没有把这个决定说出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涉及到一个权势人物,多少有点担心。我几次想告诉娄萌,那事儿我们干不了,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纪及说那个人的所谓传记是一场闹剧,“而今什么都可以立项,花纳税人的钱为这样一个人物立传,真是荒唐之至!”他这样说,那是因为他了解到许多关于传主的事迹。我说:“可是我们现在着手的项目就不同了,它值得咱们好好干一场。”纪及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他没说什么。
  我们先后去了三次东部城市,后两次几乎没有进城,只在郊区的一些古遗址勘察。其实东部沿海以及古运河的所有码头、航道,在纪及那儿都是了如指掌。他这次与我同行,不同的只是换了一个视角,是从一个更具体的历史事件加以审视而已。从东部城市离开之后,我们又跑了更多的地方,包括我老家的那个海角。令我惊异的是,海角的地方官员也开始谈论徐福的事情。纪及认为我们的活动范围其实应该进一步扩大,绝不能局限于东部沿海和半岛地区。他认为整个历史事件属于古航海史的一个组成部分,或一个引人注目的部分,绝不应孤立起来看。“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当然是一个长期研究的对象,而不是一时的任务。”
  纪及这样认真严肃地对待徐福东渡,我相信娄萌听了会非常高兴的。
  因为频频出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娄萌了。她现在是直接与我联系、并通过我把相关意见转达给纪及。而纪及所在单位的上司很少关心这个事,更高的领导不是别人,正是娄萌的丈夫。无论从哪方面讲,她关切此事都合乎情理。多么热情的人啊,她的热情,当然还有她的美丽与可爱,使她常常涉猎一些与自己的身份不太相符的重大领域。比如她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