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雨帆      更新:2021-02-17 03:28      字数:4752
  注定是不能为人所征服,于人无用,只有用匕首杀了它。”
  一时静默,但闻着草虫的鸣叫声,这两个少年也仿佛随着计辞的话语来到了那个故事中。
  过了很久,刘娥怯怯地问:“那时候,则天皇帝有多大了?”
  计辞说:“这就是她刚进宫那年发生的事,她十四岁。”
  刘娥怔怔地道:“明年,我也十四岁了。”可是则天皇帝的十四岁,跟她的十四岁,相差多大啊!则天皇帝敢在天子面前驯服烈马,可是她呢,却只是在愁着下一顿饭着落在哪里?
  李顺也在沉思:“计先生,许多武士都征服不了的烈马,却教一个小女子征服了,不是因为她武功有多高,而是她用对了方法,对吗?”
  计辞点了点头,故事在继续说着,可是这个故事,在这两个少年的心中,却足以影响一生。
  刘娥想着,则天皇帝宫中驯马那一年,也是十四岁,明年我也十四岁了。原来只要努力,女人连皇帝也可以做。
  李顺想着,怪不得古人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只要用对了方法连一个女子也可以做到皇帝,何况我辈堂堂男子。
  每个人少年时,都会多多少少地听到过一些大人物的故事,都会涌起一种“当如是也”的感慨,时光流逝,也是这样度过了一生。
  这两个少年,此刻的心,也与世上大多数听到大人物故事的同龄人一样,兴奋和崇拜。只不过,有人把故事听在耳里,有人把故事刻在心里。
  夜深了,人也睡去了。
  计辞独立站在长廊上看着月色,王小波走了出来:“小计,还没睡?”
  计辞看着他:“大哥,你也没睡。”
  王小波点了点头:“听你给两个娃子讲故事呢!小计,你一身学问,跟着我们大老粗混,也真是委屈你了。”
  计辞微微一笑:“大哥说哪里去了!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考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许多不如我的人纷纷高中,我却连自己也养不活。要是没有大哥你热心相助,我母亲可能要被我这不孝子饿死。再看大哥你一身武艺、一副热肠,奔波半生,却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这世道,唉,让人往什么地方走呀!”
  王小波笑:“听听刚才阿顺说的什么话来着,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呵呵,真是小孩子话!”
  计辞道:“也未必都是小孩子话。自乾德三年宋兵灭蜀后,这蜀中反了多少人,反了多少次呀。当年就反了文州刺史全师雄,蜀中十六州纷纷响应。吕翰卒部下在嘉州起事,普州军校孙进、吴瓌反,果州军校来德威反,遂州牙校王可僚反。乾德四年阆州州民反,乾德五年渝州杜承褒反,开宝六年渠州李仙反,开宝十一年绵州王禧反……大哥,走私茶这条路,是您带着我们先干的,咱们蜀中茶帮,都以您为首——”
  王小波摇了摇头:“你不要说了,你看这么多年反了多少次,可是又有哪次成了?不过白死了许多人,但凡还能有一口饭吃,我总得为弟兄们身家性命着想。”
  计辞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半晌,他抬头道:“大哥,我就是最失望您这点,可也最服您这点!”
  天亮了,龚美带着刘娥随着王小波的茶帮上了路,一直到了剑门才分手,王小波给了他一包干粮,一串铜钱。
  龚美带着刘娥,踏上了人生新的历程。
  蜀中是活不下来了,听说汴京城是遍地黄金的地方,有几十万人在那里讨生活。既然汴京城能养活几十万人,那么,只要肯付出一身力气,他和身边的小孤女,总能活得下来吧!想到这里,龚美抬头望去,在山的那边、天的尽头,金灿灿的开封城,似乎已经不远了。
  刘娥跟着龚美走着,于她来说,前途命运如何,她不知道,她就象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船,飘到哪儿,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这一走出去,她的命运、龚美的命运、甚至天下的命运,都已经改变了。
  第 2 部分
  第二章、金匮之盟
  大宋都城东京汴梁,始建于后周显德三年(956),太祖皇帝赵匡胤定都于此。
  从自然环境上看,开封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建都之地。自古以来,开封周围地势坦荡,不仅没有大山,就连丘阜也很难见到,不像长安、洛阳、北京等都有天然屏障,四塞险固而利于守。同时,开封一带地势低洼卑湿,古时就被称为“斥卤之地”。
  但开封与其他地方相比,却有着极为优越的水利网络设施,这里一马平川,河湖密布,交通便利。不但有人工开凿的运河鸿沟(汴河)可与黄河、淮河沟通,还有蔡河、五丈河等诸多河流,并且开封还是这些河流的中枢和向外辐射的水上交通要道,这一点是历朝其他古都远远不能比拟的。
  随着京杭大运河的通航,汴州又恰巧处于通济渠(汴河)要冲,又是通往东都洛阳和唐都长安的重要门户,汴河南通江淮,大批江南的富饶物资可直达汴州。而此时的关中由于连年战乱,经济凋零不堪,长安、洛阳更是屡遭战争破坏,亦非昔日旧观。虽然在本朝初年,太祖赵匡胤欲迁都洛阳或长安,但最终还是未成成行。
  而从文化地理角度看,开封地处中原腹地,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战国时期的魏国之所以迁都这里,一方面是避开强秦侵扰,更重要的是为了进取中原而谋取霸业。自古以来天下人一直认为开封是王气极盛的城市,即所谓“夷门自古帝王州”。
  汴河自西水门入城,由东水门流出,流经城内,河上共架桥一十三座。西北有金水河直入大内后苑,专供皇宫之用,为确保洁净,通过河道用木槽架过,并以夹墙形式引入宫中。
  在汴河中,每天有大量的船只进进出出,这里是天下各处物资的汇聚处,江准、福建、两沙丘、荆湖、远及四川,两广的粗布、香药、金银及山泽百货,都要通过汴河运到京城,天下各处的商人,也乘着各色船只,将各种可以赚钱的货物运进运出。
  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天下已经从满目苍夷中慢慢恢复。汴京繁华,引天下人纷纷来到这天子脚下讨生活。到了太平兴国七年时,才不过短短二三十年光景,已经有近三十万的人涌进汴京城中,好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城门方开,一群衣着各异的外乡人拥进来。
  一个乡下少年领了个小姑娘,向路边的行人打听:“大伯,您可知道有个有个叫张大生的人?”
  那人看着对方褴褛的打扮,一口外地口音,神情间已经是不屑:“什么大牲小牲的,不知道。”
  那少年不死心地道:“他是个银匠,手艺很好的……”
  那人不耐烦地道:“少罗嗦,汴京城中的银匠没有千儿也有八百的,谁耐烦理会这些。”
  那少年还待再问,那小姑娘已经拉住了他:“不知道就说不知道,那么凶干嘛!”
  那少年忙止住了她:“小娥,别说了,我们再问别人吧!”
  这两人,正是则天庙与王小波李顺等人分手的逃难少年龚美和刘娥。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汴京城中。
  走在城中,两个乡下少年,已经被这一片繁华所惊呆。刘娥兴奋地看着两边的市集,那是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色,低低地对龚美道:“阿哥,怪不得人人都拼死拼活的要到汴京城来,怪不得人人说汴京城中满地是黄金。真是的,你看这里的人,穿的衣服,走路的样子,都格外的好看,跟我们那边都不一样。”
  龚美却没有她那么兴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道:“小娥,你看这里这么多人,要小心跟紧了我,不要走丢了。这里这么大,走丢了,可很难找回的。”
  刘娥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只觉得阵阵香气飘来,引得人存站不住,她抬头看去,却见香气从一处铺面传来,忽然听得腹中几声轻响,不由地站住了脚走不动了。
  龚美回过头来,问:“小娥,你怎么不走了?”
  刘娥怯怯地说:“哥,我饿。”
  龚美也闻着了香气,转眼看过,路边正一间小小的铺面中,招牌被烟薰了一半,上写着“王记胡饼”,左一声:“胡饼、馓子,两钱一个——”,右一声:“乳糕、水团,三钱两个——”
  龚美的手伸进怀中,悄悄地数了数仅存的几个铁钱,为难道:“小娥,哥只有三个钱了,我们还没找着我师叔呢!”
  刘娥咽了一口口水,笑着说:“哥,我又不饿了,我们走吧!”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一群官兵如狼似虎,横冲直撞。押着一队人犯经过,差点把刘娥推倒在地。
  龚美连忙扶住他,看着这队人犯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他们的衣着举止,虽然是落难之人狼狈不堪,却也难掩原来那高高在上的气质,凌乱的衣衫,依稀可见原来的华丽。
  看着这一行人走远,听得路人在那里轻叹:“可怜哪,天上神仙第,人间宰相府,卢相公权倾朝野,竟也会一朝落得个全家充军发配崖州那种地方的下场,真是可怜哪!”
  又听得另一人道:“唉,卢相公倒也罢了,听说这事还连累到秦王殿下呢!”
  原来那人吃了一惊,道:“你也听说了,唉,都说秦王是皇储,未来的天子,谁知道这种事儿一来,也是……怨不得从来说书的说,莫生帝王家呢!”
  后面说话的那人道:“我听说,秦王被罢了开封府尹,还有两位殿下也和云阳公主,也都丢掉了皇子和皇女的名份呢!”
  两人叹息着,说着,却不知早将初到汴京城的两个乡下孩子听得傻了眼。
  “哥,”刘娥怯怯地问:“戏文里的宰相和王爷不是很威风的吗,为什么也会被抓起来?”
  龚美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小娥,你不要以为哥什么都知道,这汴京城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真是奇怪,今天的天怎么这么闷,是不是要下雨了。”
  过了一个时辰,大雨果然滂沱而下。
  此刻的内宫正殿崇政殿外,一人直挺挺跪在正中,任大雨淋着。
  崇政殿中,宋太宗赵炅怒气冲冲,焦灼不安地来回走着。他本名赵匡义,其兄太祖赵匡胤开国为皇,避兄讳改名赵光义,继位之后又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现名。
  雨越下越大了,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
  太宗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昏暗,御膳房送上了晚膳,可是再看看桌上,连午膳还搁在那儿没动。因为他没心情吃,过得一会儿,怒气冲冲地指着内侍夏承忠道:“你、去看看,这孽障走了没有?”
  夏承忠连忙一溜烟儿地出去了。一到殿外便暗暗叫苦,那人何曾走了,却还倔强跪在雨中呢。
  见到大内总管的身影,那人更大声道:“楚王赵德崇,求官家赐见。”
  “咣——”地一声,太宗手中的茶盏落地,他拍案而起道:“不理他,由他去——”
  雨,越下越大了。
  太宗传膳,进进出出的宫人内侍,看着楚王跪在正殿前,连忙都绕着走,然而,也只能投来同情的一瞥,却谁也不敢在太宗面前火上浇油。
  过得半晌,一个红袍人匆匆赶来,问夏承忠:“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小爷怎么闹成这样。”
  夏承忠如见了救星:“哎呀王公公,您可来了,快劝劝殿下,劝劝官家吧!”
  这红袍人,正是当今内宦中的第一人,王继恩。
  王继恩来历不凡,当年陈桥兵变时,他第一个开的宫门,也是他一马当先取至符太后处取了皇帝的玉玺呈给太祖。当年太祖驾崩时,身为大内总管的王继恩,封了消息,自己骑马到晋王府,拥着当今皇帝即位的。
  太宗北伐高梁河,他随侍在侧,也是他在高梁河之战时,抢过太宗上了牛车逃走。多年来随着太宗南征北战,成为太宗的心腹之臣。
  而皇长子楚王德崇,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太了解这个小主子的性情了。
  楚王德崇雨夜跪殿,必是为他的叔叔秦王赵延美求情而来的。
  而这一点,恰恰最令太宗恼怒的事。
  自朱温灭唐,此后诸候割据,战乱不休,南北各建政权,统称五代十国。天下大乱,苦的是百姓,要饱受离乱与杀戳。
  却说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各国征战中,逐渐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终于大鱼吃小鱼,吃到北方后周,方才显现一统之契机。
  乱世出英雄,后周世宗皇帝柴荣继位,以天下一统为任,南征北讨,逐渐一统了中原各地,取得后蜀四州,直逼南唐,尽取江北之地,此后又亲自北伐,夺得辽国所占河北三州三关,打下诺大的一个江山来。
  只可惜天不假年,正当世宗雄心勃勃,欲再北上收取幽云十六州之时,却不幸病重而亡,只遗下一个七岁的小儿柴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