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风雅颂      更新:2021-02-20 20:22      字数:4777
  80后文学掌门人张悦然倾情打造:鲤·暧昧 作者:张悦然 主编
  卷首语
  文/张悦然
  暧昧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是压抑还是*,是对峙还是交融,与这个词的含义一样,在它的背后生衍的世界永远是矛盾对立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暧昧不是模糊的信手涂鸦,它是非常精确和微妙的,对于此间分寸把握,绝对是一件包含智慧的事。
  东方文化中的禅宗思想,用语大都暧昧迂回,要的是一种余音绕梁慢慢体味的意境。人们需要将自己长时间地抛置在其中,寻找和确认。智慧是靠领悟获得的,而不是他人明确的指正。但它显然是一种过于温和缓慢的状态,放在现今这个注重赢求不断加速的世界,只能是一片远僻的桃花源。我们已经习惯了接受明确的事物,运用他人的创作智慧,这样可以让我们很快拿到沉实的果子。所以,真正蕴藏在东方文化里,充满智慧的暧昧,并没有被完好地传承。它需要闲适与清宁,需要和自己做游戏的耐心,因此可以说是非常昂贵和奢侈的。
  而现在沿街贩卖,在每个人的生活里穿进穿出的,是一种低档的暧昧。这种暧昧,只需要很少的时间和一点小聪明,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小游戏。道途漫长,路中总有疲倦,此时想要停歇一下,做个游戏唤起身体和头脑小小的兴奋,但又不用承担后果。因为没有后果,暧昧是消耗品,像肥皂泡和焰火,毁尸灭迹,要的只是双方心领神会。当然仍旧需要你保持清醒,不可沉溺,被一场微小的暧昧拖下水,弄得裙衫尽湿,人生可以算是狼狈。暧昧像一块小甜点,为了安抚那些躁郁的心灵,越来越多地被需要,于是我们需要表达暧昧的音乐,电影,文学。暧昧填补了所有的罅隙,给我们提供着缓解疲劳的甜。暧昧可以昂贵,也可以低廉,就像一顿下午茶,是坐在香港半岛酒店看着海景慢慢享用,还是在7…11的便利店里买个牛角面包,这些你都可以自己选。不过我们是否已经在无度地摄入这种甜点的过程中,降低了对甜的品鉴能力?我们的头脑是否也在一次又一次小刺激中变得疲惫和麻木?迷浸于用小聪明来做的游戏中,屡试不爽,我们是不是正在变得愚蠢?
  我们在削减着暧昧这个词所传达的丰富含义,使它变得越来越明确。而我们,在明确的暧昧中,活得越来越钝了。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城只不过是你城吧
  张悦然:自西西开始,香港作家一直很习惯地把香港称为“我城”,他们对于这一块小小而嘈杂的土地,有着强烈的归属性。西西还写过《浮城》,黄碧云又有《失城》,潘国灵还有《伤城》。他们需要不断确认,“这是我的城”,然而他们又不断地怀疑,“这已经不是我的城”。这实在因为香港太斑驳混杂。城市看起来密密匝匝,置身其中你忽然又会觉得空空阔阔。
  周嘉宁:我们这代人其实是被香港文化熏陶着长大的,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每个周末看周润发电影时的那种激动,以及那时候的挂历上全部都是张曼玉的大头像,甚至还有《香港制造》里面李灿森小腿上的那个文身也记得。更不用说从小到大耳熟能详的那些香港情歌了,我们那时候也都是电台情歌的忠实拥护者,会守在收音机旁边,听到好听的歌就立刻录下来。但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周围的朋友对香港的作家却都很不熟悉,少数在读的大概也就只是黄碧云和西西,对香港的艺术家就更是知之甚少。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挺认同廖伟棠的观点,他们并没有那么在乎“分量”,而他们又固守一个“我城”的概念,他们无所谓大陆的出版市场,在这样一个喧嚣繁华的城市,却有一颗绝对耐得住寂寞的心灵。我们这期约来黄碧云的一篇随笔,她现在常在西班牙学习弗朗明哥舞蹈,在她的随笔里也提起她的舞蹈经历,这种对某些“沉重”的无所谓态度,令我喜欢。
  张悦然:香港在两种文化的碰撞之下,产生一种暧昧的气质,像一块悬浮在空中的云,易挥发,却难沉淀,没有依畔。它是生动的,有血肉,但没有骨头。而且它有一种亦庄亦谐的气质。早年看香港电影和电视剧,真的是有过笑着流泪的体验。昂贵的和低劣的永远隔街相望。你会觉得香港是特别轻灵而百变的。这是它的*所在。像一簇一簇的小火焰,亲近得热烈,所以很容易把你点燃。
  周嘉宁:对啊,你不是最近还在看《珠光宝气》嘛,TVB也真是让我们无法割舍过。
  张悦然:小时候看过很多TVB的电视剧。只觉得像个万花筒,爱欲情仇,市井与豪门,什么都有。有一种俗气所散发的芬芳。
  周嘉宁:前两年我在上海看过一场My Little Airport的小型演唱会,在话剧中心的小剧场里,牵着一只黄鸭子气球的nico在那儿腼腆地唱歌,很像是在自我玩乐。这种小清新风格现在也从香港到了我们这儿。btr在上海一场魔岩三杰的演唱会以后写过这样一段话:“我宁愿听My Little Airport,听他们自嘲地唱出生命里微小的苦;宁愿听旺福,听他们白痴地唱出生活中没来由亦无须理由的简单快乐;宁愿听Tizzy Bac,听她们牢骚般唱出日常生活里纠结的没有出路的怨。我更愿意回到地面,听那些更真实的声音,听渺小自我的窃窃私语。至于呐喊,至于理想主义,就让它们留在遥远的记忆里吧,记忆没问题。”而香港就是这样的,香港具有培育暧昧情歌的土壤,却绝不可能像北京一样滋生出那么多的摇滚愤怒青年。
  张悦然:对,这就是廖伟棠的观点,香港的艺术家们不太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他们也不在乎。
  周嘉宁:所以我们说这是一块暧昧地带,模糊,混杂。
  见林夕前,抄了《暖昧》的一句歌词在本子上,好央他手书。
  摘的那一句是:“望不穿这暧昧的眼,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林夕没采用这句,他说,你让我用广东话回忆一下歌词。10年前写的歌词仍然记得。
  他在《鲤》的扉页上题道:“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他得意地说,这个才是暧昧嘛。
  都说林夕是才子,所以让他谈谈风月。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从未热恋已相恋──林夕采访录(1)
  采访/胡赳赳
  1。鲤:你以前有首歌,写给王菲的,《暧昧》。我们想听听你对暧昧的理解。
  林夕:单从王菲这首歌来说,可以是单方面的暗恋或者双方面还未表白,也可以说这个歌词就是暗恋而已。如果你问我对暧昧有什么想法,有时候太理智太清醒的人很难享受暧昧的好处。我往往觉得,有的东西你真的找不到一个方法、或者不能看清楚它真正面目的时候,你就让它保持在一种暧昧的状态吧。
  2。鲤:如果让你定义暧昧,你会如何下定义?
  林夕:暧昧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它介乎于你很清楚地知道,以及你完全不知道之间——如果你完全无知、完全没有兴趣,你不会产生暧昧。暧昧就是你跟现实面目的本质有一个最美的距离。暧昧的距离感让你有一点看不清楚,也让你好像有点联想和幻想。而这个联想和幻想都是根据你的想象,你希望会是怎样,你往往会去引导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超越了这种距离以后,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而暧昧的好处就在于,我难以看清,存在幻想。
  3。鲤:谈到暧昧的时候,你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林夕:眼神。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眼神。
  4。鲤:你刚才提到一个特别重要的定义:最美的距离。其实我们最早做这个专题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暧昧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种微妙的距离。你是怎么看这样的距离呢?
  林夕:还是拿爱情来讲吧。爱情中,你还未表白,你在不断幻想和渴望:他也爱我。这个也是一个很好的过程。往往如果你表白得太快,可能会在策略上不成功,可能会吓怕人。第二个结果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其实呢,我也是爱你的。这或许是很幸福快乐的,可是如果你表白太快,你会牺牲掉这中间一段最美丽的距离。
  中间的过程,你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呢?这状态就是你可以不断地幻想你表白以后,他真的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光是这个幻想,你所获得的*,就已经很值得回味。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太早表白不好,谈爱情是一个慢慢的过程。最美的距离,往往是两个人之间的那些交往的细节,比如一起看部电影,感觉两个人又拉近一点。可是等了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两个人之间还是没有消息,距离就又拉远了。
  5。鲤:对,我觉得所谓美感的距离来自于这种不确定性。换句话说是种可能性。
  林夕:这种不确定性,你把它化成两条线的话,是波浪的,不是平的。会近一点,远一点。
  6。鲤:我们在内地,如果说这两个人很暧昧,你了解是什么意思么?
  林夕:我知道。是说他们好像有一腿啊。
  7。鲤:暗恋是暧昧的么?
  林夕:你在暗恋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人说:他们有点暧昧。这样会产生另外一种感觉,这证明你跟真正的远景、跟她最终的渴望和目标好像也接近一点了。因为就连旁观者都发觉啦,我觉得这也是好玩的。
  8。鲤:你一直在编一本书,叫做《林夕三百首》?
  林夕:(迟疑)这个名字是我几年前的想法。其实我的想法是,没有必要定在三百首吧。我只希望有一些好的歌词,不光是流行的,希望它们有持续性的文化流传的价值。所以过去的我有个目标,希望能够把一些写得比较好的歌词——也算是文学的一种,集结起来。现在没有那么执着了吧。我觉得好像文学不文学,根本没有固定的意义。书包网
  从未热恋已相恋──林夕采访录(2)
  9。鲤: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现在你还有文学梦么?
  林夕:对我来讲,文学梦做做也是可以的,可是文学真的只是一个梦。文学的定义很暧昧,一般的文学,纯文学,它的受众量很小。而我觉得,文学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真正的生活之中。就算一个很简单的,写得很一般,修辞也不好的作品,只要它能够很好地表达了个人的心情,还是可以得到我们从前没有发觉的、旁人无法发觉的共鸣。我现在真的觉得一些成功的口号,比如广告文案,都不错。我觉得文学的功能在于升华人生的一些智慧,或者对整个世界的人情有一种够透彻的描述,以及更新的启发。
  10。鲤:难道你不希望成为一个作家吗,写大部头的小说?有没有想过写小说,比如像托尔斯泰这样的。
  林夕:我已经是一个词作家了。你举的例子……压力也太大了吧。(抽烟)我想还是随缘吧。小说呢,我当然希望可以尝试下,但也是量力而为。写得不好的话,我宁肯不写。当然写书还是我以后倚重的目标之一,不光是一个词作家,同时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可以写书的作家。书的类型有好几个还不够成熟的想法,我想还是等出版了以后再说。
  11。鲤:你会创作到多少岁,会写歌到老么?
  林夕:我觉得如果还有人找我,而我又还能写出不会让自己惭愧的东西,我还会继续去写的。只是流行音乐的世界很残酷。你年纪大了,积累深厚了,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时期。可是你会觉得,年纪那么大了,对小孩子的心态了解吗?而你真正是个小孩的时候,却没有表达能力,没有对事情看得很通透的能力。所以我还是那句,随缘吧。有人找我,我不是勉强地去写,不是为了能继续在这个行业中生存而写,而是写的过程让我很快乐,我是享受这个创作过程的。还有,写出来,发现自己没有越写越糟,那么我还是会写下去的。
  12。鲤:你最近在读哪些作家的书?
  林夕:我看书太杂了,好多哎。最近在看九把刀的《少林十八铜人》。前不久还看了李敖的《北京法源寺》——如果小说是这样子,哎我觉得也可以试试看啊。它的对白都不是真正的生活对白,是在讲道理的对白。
  13。鲤:看《原来你非不快乐》这本书,是我第一次读你的散文,觉得你的散文随笔跟你的诗词不太一样。你自己怎么看?
  林夕:歌词大部分,我要迁就歌手的口吻。因为音乐毕竟是很感性的。如果不认识我真人的话,会很容易误会我是一个很感性的忧郁书生,看到一场雪就会感慨。其实我完全不伤春悲秋。下雨的时候如果雨太大我就担心贫民区的那些人会很惨,刮风呢我就会想他们会不会有人命的危险啊,老人家不会不方便啊。我是真的,比较理性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