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2-20 20:13      字数:4725
  道:“日本人那里,你无需担心。就算孟柏衡搞不定,还有我舅舅呢。”阿锋闭上眼睛,淡淡道:“谢谢。孟先生自会还我们清白。”
  韩丹坐在那里,独自笑了笑,道:“清白?你到现在还在防我?我早就知道,当初你救我,不过是孟柏衡先安排了人来害我,你再乘机出现,故意设局,让我掉入。后来,一次又一次的,不过是利用我。就连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设计渡边介,说动他安排这餐晚饭,给你可乘之机。”
  周若琦抱着胳膊,倚着墙站着,她听见韩丹这一番话,默默感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暧昧而怪异,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便转身离开。
  又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了很久的风景。其实究竟看了什么,周若琦都不知道,她只看见日本人那辆黑色的车,一直停在公寓的大门口,从楼上望下去,就像是漆黑的棺材。她想起那夜在孟柏衡的家里,他搂着她,送她上了汽车。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他轻轻对她道:“别怕。等我。”
  她不害怕。她相信他。
  在七月初的时候,日军查出了那一夜作案的人,是龚嘉诚手下的一个杀手。周若琦重获自由,却一点都不开心。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清楚那个人是被冤枉的。可是,又能如何呢?不是那个人死,就是她和阿锋死,兴许还会牵连到孟柏衡和吴承浩。照目前的形势看,孟柏衡和吴承浩似乎是站在同一边的,他们二人联手,把龚嘉诚推了出去。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周若琦想不明白。那一夜,孟柏衡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个信封,他是为了它,才派周锋行动的。信封里装着什么?
  龚嘉诚被日军唤去问话,为了自保,他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那个杀手的头上,将自己撇了个干净,当做
  全然不知的样子。其实他却是是全然不知,可这种事情,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他又能如何。
  虽然龚嘉诚得以保全了自身,但元气大伤。上海滩原是三足鼎立,如今一角缺损,平衡开始不稳。龚嘉诚手下有不少的人,纷纷离开劸帮,投向乾帮和浒帮的门下。
  这些事情,周若琦都只是道听途说。世道上的流言蜚语,就像是夏夜里的蚊虫,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第三十六章
  每到七月,便是乾帮上下忙碌的时候。孟柏衡的生日在七月末,对于乾帮子弟而言,是极其重要的日子,早早地便预备起来,只等那一日的到来。
  周锋的身体好了许多,虽然伤口并未愈合,但已无大碍,日常起居皆可自己料理。他把孟柏衡生辰的事告诉了周若琦,周若琦便打算着该预备什么礼物。
  请帖,是早就收到了的。摊开着,摆在桌上,风一吹,微微晃着。她看见自己房里的东西,香水、旗袍、手提包……都是他送的。如今换得她送他礼物了,她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无论她送什么,都是多余。
  钱,她已经存了许多,可她已经觉得不够。她想要钱,很多钱,越多越好。她不愿再过那种穷苦的日子,她受够了。
  孟柏衡的生日宴会在和平饭店举行。白墙砖做贴面,立面彩红砖做腰线,高耸的楼层,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周若琦走进宴会大厅,见孟柏衡站在那里,与来宾笑谈。她朝着他走过去,走了几步,又停住了。她看见他身边站着的女子,身材高挑,穿着茜色旗袍,一头秀发如同波浪一般垂在肩上。
  周若琦一眼便认出了她,这般气场,这般妩媚的笑,是张璐。周若琦的心情顿时低落到了谷底。她早该知道,一个宴会怎会没有女主,即使孟柏衡没有妻子,他的身边也从不缺女人。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竟然会了这种事而不高兴。
  她算什么?不过是他扔出去的一个诱饵,使得他的敌人有机可乘,他便从中取利罢了。
  孟柏衡瞥见周若琦,便与那几位宾客点头致意,然后朝她走来。他站在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藕色旗袍,婷婷地站着,头发梳成发髻,插着一支玉簪。他笑了笑,问道:“我的礼物呢?你该不会是空手来的吧?”周若琦“哼”了一声,道:“一见面就讨礼物,这可不是绅士的做派。”孟柏衡嗤嗤地笑着,道:“参加生日宴会而不带礼物,这可不是淑女的做派。”周若琦白了他一眼,嗔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带了给你祝寿的礼物。”
  西洋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侍从们端上各色食物。周若琦匆匆往后台走去,恰见韩丹搀扶着一个白发老者,缓缓地朝着孟柏衡走去。周若琦心想,那便是韩丹的舅舅,浒帮大佬吴承浩。看起来,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穿着长衫,拄着拐杖,面容慈祥。谁能想到他杀人无数,干过许多震惊上海滩的大案。孟柏衡发家,亦是从浒帮开始的,即使如今自立门户,但依旧得卖吴承浩面子,见了面,尊称他一声师傅。
  这样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能做出什么坏事?周若琦不明白,孟柏衡为什么会忌讳一个老人。
  走
  到后台,坐在镜子前,掏出口红和粉饼,补了补妆。她给孟柏衡准备的礼物,其实是一场演出,献唱几首歌,权当是拜了寿。她也知道自己是小气,可她就是吝啬,不舍得浪费一大笔钱去买一份无足轻重的礼物。孟柏衡请的客人里不乏达官贵人,他们送的礼物价值连城,她这一点点钱,谁又看得上呢。
  一边想着,一边把口红放回包里,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了叶梦岑的脸。她朝着镜子里的叶梦岑,宛然一笑,道:“你也来啦。”叶梦岑却没有对她笑。她转过身,只见叶梦岑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将一把手枪抵在她的胸口,低声道:“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叶梦岑妆容精致,可过于紧张和神经质,使得她的脸紧绷绷的。周若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叶梦岑凑近她,装着是搂着她的腰,顺势把手枪抵在她的腰上,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带我去渡边介的家。”
  周若琦见叶梦岑目光涣散,又夹杂着绝望,便知有事发生。她不想触怒叶梦岑,便点头应和,答应带她去找渡边介。她与叶梦岑一起走出去,小心翼翼地瞥了叶梦岑一眼,柔柔地问道:“梦岑姐,你去渡边介的家做什么?”叶梦岑冷笑道:“他抓了袁潇,我要把袁潇救出来。”周若琦道:“你确定袁潇在渡边介的家里?”叶梦岑冷冷道:“渡边介住的那所房子底下有地牢,还有一间密室,藏着他搜集的各方情报。”
  周若琦听着叶梦岑的话,心有疑惑。叶梦岑看了她一眼,道:“你猜对了,我是政府的人。该死的孟柏衡,说好与我们合作,可一出了事,就撇得干干净净,全然都不顾我们的死活。”
  她们二人穿过大厅的时候,周若琦看见孟柏衡与张璐并肩站在那里,正在与吴承浩说话。她极力朝着孟柏衡使眼色,可孟柏衡背对着她,并未看见。她心里焦急,想要逃跑,却找不到机会。腰里硬硬的,顶着枪口,心跳加快,没走几步,便出了一身冷汗。
  走出大厅,在门口迎面遇见周锋。周锋冷着一张脸,径直从周若琦身边走过,并未看她一眼。周若琦在心里暗骂,臭僵尸,老娘要是死了,都怪你,身为老娘的司机,却替孟柏衡卖命,老娘被人劫持,你却视而不见……
  “周小姐。”周锋忽然回头,唤住了周若琦。
  周若琦心里一喜,可叶梦岑拽着她的胳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腰里的枪,抵得又紧了一点。叶梦岑在她的耳边道:“摆脱他。”周若琦点了点头,心想,我该摆脱你才对。她转过身,对周锋笑道:“什么事?”
  周锋冷冷道:“孟先生的宴会快要开始。你这是要去哪里?”周若琦勉强地笑道:“我发现我忘了带礼物
  ,正打算回去拿。”周锋点了点头,道:“那我开车送你去。”周若琦看了叶梦岑一眼,见叶梦岑没有反对,便道:“那也好。”
  一上车,叶梦岑便放开了周若琦,把枪对准周锋的后脑勺:“送我去渡边介的洋房。”周锋面对这样的境况,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依旧镇定自如。他坐在那里,手握着方向盘,淡淡道:“你还在纠结什么?老年已经死了。”叶梦岑一愣,随即大吼:“我不信!你骗我的!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你快带我去找渡边介,他在渡边介的地牢里!”
  周锋乘着叶梦岑情绪失控,一把抓住叶梦岑的手,夺过她手里的枪。周若琦帮着周锋,把叶梦岑制服,将她的手反绑起来。叶梦岑挣扎着,用头撞着车窗,拼命大喊大叫。周锋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后面,打开车门,双手握住叶梦岑的肩。
  “他死了。你难道忘了?你亲眼看见他死的。”周锋的声音冰冷至极。
  叶梦岑安静下来,呆呆地望着周锋,终于哭了出来。
  周锋开车,送叶梦岑去医院,周若琦在一旁陪着。沈诚亮替叶梦岑检查了一番,给她打了一针安定剂,她才沉沉地睡去。
  护士替叶梦岑擦洗身体,周若琦看见叶梦岑身上的伤,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走到门外,见周锋站在走廊上抽烟,便走过去问:“老年是谁?”周锋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周若琦心里憋着气,她气自己,早知周锋是这样冷淡的性子,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时候不早,若回到和平饭店,想必宴会接近尾声,索性便回家。李妈替她开门,问道:“怎么结束得这么早?”周若琦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匆匆地洗了澡,便躲进自己的卧室。李妈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去打搅。
  没有吃晚饭,肚子饿得厉害,她独自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自从认识孟柏衡之后,发生了太多事。从看着别人被杀,到她自己亲手杀人,今日又差点被人所杀。这样的日子,她觉得疲惫。从前没钱的时候也累,但不像现在这样,心累,而且有太多的疑惑,迟疑着,不敢轻易踏出一步,生怕错了便粉身碎骨。可是,没钱的日子,她亦是不想回去,太苦了,太苦。
  躺了许久,迷迷糊糊地睡去,忽然觉得身上冷,睁眼一看,晚风吹拂着窗帘,夹带着些许的凉意。她起身,去关窗,又觉得腹中饥饿,便走到厨房去寻吃的。因她没有回来吃晚饭,所以李妈并没有煮饭。找了半天,只找到半只土司面包。她用刀切下一块,靠着橱柜,吃了几口,又觉得口干。拿了杯子,准备倒水喝的时候,看见灶台旁摆着一瓶烧酒。大概是李妈用来烧菜的调味,她也不管,拿起瓶子,咕咚咕咚地,便喝了几大口。
  酒味顿时冲了出来,堵塞了她的鼻咽,她咳嗽起来,又怕李妈听见,只能捂着嘴,极力降低声音。
  酒是好东西。周若琦喝着酒,仿佛又回到了百乐门陪酒陪舞时的时光,那时是苦,可那时她只有一个心,奋勇向前,绝不后退。可如今……可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日子,追求什么东西。
  钱,只有钱。她觉得只有钱才是她想要的。
  头开始发晕,或许是太久没有喝酒,她的酒量都降得这么低。恍惚之间,听见门铃响,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依旧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开门。
  孟柏衡站在门外。
  ☆、第三十七章
  孟柏衡站在门外,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请我进屋坐坐?”
  周若琦打了一个酒嗝,点了点头,请孟柏衡进屋。她挠了挠头,怕孟柏衡看出她喝醉酒,装出镇定的样子,又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孟柏衡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架着腿,看起来也像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他仰着头,笑着望着她,指着她道:“你。从我的宴会上溜走,原来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地喝酒。”
  周若琦借着酒劲,朝孟柏衡吐了吐舌头,扔下一句:“要你管。”然后自顾自往卧室走去。他起身,笑嘻嘻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转过身来,去关卧室的门,把他挡在外面。他一把推开门,抽身进屋,然后反手把门关上。她推他,却推不动,不耐烦道:“我累了,要休息,孟先生请自便。”他听了她这句话,冷笑一声,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扔在床上。
  “你让我自便?”他冷冷道,“好。那孟某就不客气了。”
  她躺在那里,头一次见他这般冷酷,一字一句,都冰冷至底。他俯□,去吻她的唇,她扭头,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失去了力气,软了下来,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发烫得厉害。待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与孟柏衡相拥着,忘情地吻着对方。
  她不是第一次接吻,从前吻过的男子,多得数不过。然而这一次,让她忘乎所以,整个人都舒散开来,仿佛融化成一滩水。兴许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