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孤独半圆      更新:2021-02-20 19:40      字数:4955
  他手里还拿着弓,客厅的灯大亮。
  “本事够大的,把一姑娘灌成这样儿!”
  “灌个鬼,我一口酒没喝。”我背着姑娘往大厅走。
  “没喝?没喝一身酒气?”武晔关了门,过来帮我。
  我那右手不利索,一个人还真放不下来她。
  姑娘被我们俩放到了床上,睡得那叫一个安稳,真他妈的羡慕==
  我看着她,特无奈的把她那吉他放到了床边。
  “啧……都喝成这样儿了,你还想干嘛啊?”武晔明显的话里带刺儿。
  我瞪着武晔,他那一副瞧不起我的嘴脸让我不能忍受,“该干嘛早干了!”自尊心作祟==
  “成。挺好。”武晔点了烟,“那您继续善后。”他就那么带上门走了……
  不一会儿,我听见了大提琴的声音,很沉重的感觉。
  我就那么坐着,越坐越郁闷,屋子里的酒气越来越重。
  我闻着都要吐了……
  琢磨了半天,我开了门,冲着琴房去了。
  “干嘛?”武晔看见我推门进来,停下了正在拉琴的动作。
  “那个……”
  “说。”
  “你介意我……今天晚上……那个……跟你挤挤么?”
  “介意。”他看都没看我,继续拉琴。
  去你大爷的!什么意思啊?
  我站在原地,特尴尬。
  不一会儿,武晔又停了,“要是打算听,麻烦你交下门票。”
  我给气得不善,死死的摔上了琴房的门。
  这么大一屋子,我还能没地儿睡觉了不成?
  回屋翻着我的睡袋,我的帐篷,我越看床上那个死猪越来气,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我?
  那姑娘睡得安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已经裹得很好了==
  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
  客厅真他妈的……冷,我蜷缩在睡袋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耳边是大提琴流畅的音色,就好像武晔故意气我一样!
  稍稍吃了些安眠药,我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他的提琴音色越来越温润,听得我很舒服。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想起来,秃子今天还没给我换药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把他对我的照顾当成了习惯。
  我不敢去想,这习惯一旦被打破……
  武晔是个GAY。
  他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这个我比谁都清楚。
  也许他也寂寞吧?才愿意找我说说话。
  糖,别吃了,上瘾了,没了,难受的是自己。
  ……
  “唉,起来,你较什么劲呢?”
  我头晕晕乎乎的,感觉意识朦胧。
  “许唯,起来,你这是干嘛?恶心谁呢?”
  “嗯……让我睡……”我翻身,睡袋也跟着翻。
  “你……”
  后面秃子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药物让我睡得死死的。
  再睁眼,天已经大亮,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我打着呵欠,并没有睡地板的酸疼感,我清楚的记得,我昨儿是搭了帐篷睡地板的,可,目前,我发现,我睡在床上,软软的、暖暖的被子里,腰上有一只手……
  右手腕的绷带是新的,身上没来得及换的便衣也换成了宽大的T…SHIRT。
  阳光正从窗子里透进来,武晔睡得挺沉稳,搂着我的手大大的,恍惚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跳得很快……
  这是我一辈子没有过的感觉。
  我想尽量不吵醒他拿开他的手,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睡的,模糊的记得我睡的时候就已经四点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我……
  我一碰,他动了动,竟然醒了。
  一霎那,我觉得尴尬。
  “手好点儿没有?”他很自然的收回了手,拿了床边的闹钟,“都十一点了?”
  “……”我刚想说点儿什么,武晔却翻身起来了,“干了!我一点的课,忘了上闹钟了。”
  他开了衣柜,拿衣服,很自然的就开始脱上衣,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脸烧得厉害,火辣辣的。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高挑,肌肉紧实。
  我直接别过了脸,点烟。
  去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
  “许唯?”
  “嗯?”武晔叫我的时候我在发呆。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那么红?”
  我一听,感觉身子里有火在烧……
  “抽疯你睡地板!潮气你以为闹着玩儿的啊?”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指尖还是凉凉的。
  “哪儿那么娇气啊,深山老林我都随便睡。”我拉开了他的手,人缩回了被子里。
  “那是因为你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家里不一样。”
  “……”我咬着烟蒂,不说话。
  “不怎么烧,你再睡一会儿,我回来给你换药。”
  “武晔……你……”
  “嗯?”他看着我,精致的五官优雅的展开着。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的话一问出来,武晔僵了一下,他看着我,笑了笑,“烟都灭了……”
  “我……”
  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一阵琴声响起,很独特的女声唱起了歌谣,真的是歌谣,很老的那种乡村歌谣……
  我跟武晔对视着,忽然想起了我屋里还一个姑娘呢==
  那声音真是特别,澄澈但是不单,响亮但是不尖,时而婉转时而爆发。
  “你主唱有了……”我瞪着大眼睛,说的一定特SB。
  武晔直接就拉开了房间的门,出去了。
  我也跳起来,稀里糊涂的穿衣服。
  那女孩坐在地板上,丝毫不介意我们的闯入,还是自顾自的唱着。
  曲毕,她抬眼看着我们俩,抓了抓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估计她会问,你们俩谁啊,我在哪儿啊?可……
  “秃子……猴子……”她真是一语惊人==然后是一阵疯笑……
  我气得脸都拧了,猴子?
  “猴子,我拿了你的烟,你不介意吧?”
  “你……记得我?”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她昨儿明明喝得跟个王八蛋似的……
  “能不记得么?”武晔斜了我一眼,“睡过的男人都不记得,那就邪了。”
  “睡?睡谁?睡他?”姑娘指着我,笑得几乎抽搐了,“等他长出乳房我还能考虑考虑……”
  崩溃!我顿时觉得脑子一蒙……又是个……L打头的==
  我说我怎么愿意管她呢==该着了……
  武晔看着我糟糕的脸色,忽然笑了,他的笑很明显——嘲笑……
  他知道我扯谎了……
  妈的,脸面都没了!
  “我说,”武晔正要跟姑娘说话,我一把揪住了他,“课,课要晚了,”
  “我去!”武晔掉头就往大门那儿走,“那……”
  “知道,明晰,赶紧的吧你。”
  我知道,他想问问这姑娘,有没有兴趣玩儿爵士布鲁斯==
  真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默契?
  未知。
  (十二)摊牌
  都说,人是具有两面性的。我觉得,搞音乐的人犹为如此。
  武晔是个典型,安然也是。
  很多时候,我从镜头里看他们,他们都是陌生的。
  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武晔,总是很温和,很淡的感觉,可一旦出现在舞台上,就变了。很冷,而且浓烈,就好比把一团火球扔进水里,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呈现出一种瞬间的燃烧,用火燃烧水。
  安然更是离奇,我的镜头里记录的她,总是抽烟的样子,絮絮叨叨的开场,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唱歌时习惯性的低头,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总能折射出一种特别的质感。
  武晔曾经取笑过我,说我在大街上拉不来主唱。但事实证明——这是具有可操作性的。而且,我拉来的这个,绝对是个天才==安然写出来的歌词总像个故事,具有批判主义色彩,很深刻。然后,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投胎的时候定然出了问题,男人的灵魂灌进了女人的身体==
  跟安然相处,我找到了那时候跟MINA相处的感觉,她们都率直,没有女人的小家子气,她们都豪爽,一口气能喝一桶酒,她们都热爱姑娘,比我一男人还热爱……最重要的是,她们有执着的东西,有创造力,知道自己属于什么。
  与安然的巧遇,她现在每次喝大了都要说==并且台词万年不变:
  “我觉得猴子具有那么点儿福星的效应。遇见他那天,我本来倒霉到姥姥家了:第三个乐队散伙儿,钱包失窃,打工的地方裁员,捎带脚儿怀疑小旭跑了……然后,遇见他就彻底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凑上了武晔这天才;然后房东说要出国,放心将房子交给我,每月房租减免五百,算是看房子的报酬;再然后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二手唱片店打工,总能收到便宜难找的CD或是胶片。最重要的是小旭没跑!猴子万岁!”
  我真是受不了酒鬼,可安然就是==
  酒鬼出天才,这点也可以佐证。不过我还是不忘挤兑她,我说:Janis Joplin喝到27岁,唉,加油,你还有两年呢。
  一般这个时候,她就会说:喝死算!怕他妈的谁啊!!!
  崩溃……
  认识安然的时间不长,但我们混的已经很熟了。熟到有事儿没事儿她就到我们家晃悠,熟到随意拿走我任何东西只留下借条,熟到对我的作品品头论足,熟到她忙的时候把小旭丢给我照顾==
  有时候我越想越来气,这家伙忒嚣张了,完全把我当奴隶使唤!!该死的,还总叫我猴子……我问她,我难道长得像猴子?她说,不啊,怎么可能,猴子长不了你这么漂亮。我追问,那为啥叫我猴子。她说,印度的秃头艺人不是都耍猴子么?我这叫一个头大,我告诉她,人家耍蛇。你猜她说什么?差点儿没把我弄出神经病,她说:哎呀,许唯,原来你更喜欢我叫你小蛇啊?
  就这么被她天天欺负着,可我还是特贱的愿意跟她在一起==
  想了半天,对于我的这种离奇行为,我是这么解释的:搞不好我天生受虐狂……
  MINA从不会这么刺激我,所以我相信,我喜欢她绝对不是因为她们多少有点儿相像。而且,这种喜欢跟对MINA的那种喜欢也是不同的,我想我可能完全把她当成男孩子了,她那种性子,绝对可以做很长时间的朋友。
  说到朋友……我给唐若写了好几封MAIL,可没收到一封回信。我反省了那天我的失态,可怎么他却一点儿不在乎呢?他那么说我妈,我很难受,可还是愿意拉下脸来跟他示好,我总告诉自己,那是气话、气话……可,现在冷静的看来,那可能真的是他根深蒂固的看法。我想,他也许真的……看不起我。那,以前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子难道是假的?以前一起打球,一起骑单车出去,一起听音乐,一起……全是假的?
  “嘿!想什么呢?”后背猛的被拍了一下,我一惊。回头,小旭穿着长长的大花裙子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化妆箱,正站在我身后。我想,她一定是刚下班然后匆匆赶过来的。
  “拍东西呢。”我笑。
  “我带了烤甜饼,你要不要吃?”她拉开椅子坐下,点上了烟。
  我一直觉得安然和小旭是配套的,就好比吃豆浆要就着油条……
  她们俩很多小动作特别的一致,比如抽烟的时候,她们都会神经质的不停的弹烟灰。当然,再相像,也总有不同的地方。
  安然很少说起小旭的私事,可小旭比较三八,总会大谈特谈两人的罗曼史……
  小旭说,安然是个很够意思、很靠得住的人。
  从她的讲述中,我也了解到安然很多。她平时总是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笑,可,她也哭过。
  她们俩挺波折的。
  小旭的讲述总是带着某种强烈的画面感,就像看一部条理清晰的电影。从那些轻声细语中,我能看到两个女孩子从暧昧不明到日渐明朗,可还没享受到恬美的爱情,沟沟坎坎就来了。我看到安然抱着琴在小旭的窗台下唱歌给她听,我看到安然买了漂亮的花布笨手笨脚的给小旭缝裙子,我看到安然每天骑着单车去小旭家的门外等她……我还看到安然跟父母摊牌的时候,挨得那个响亮的巴掌,看到她半夜从院子的高墙往外翻,看到她走在午夜漆黑的街道边,蹲下来,默默的哭……太多太多了。
  小旭说,安然为她放弃了很多,包括光明的前途,丰厚的物质生活,甚至……一些理想。
  安然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从小受到父母的疼爱,从来都是一帆风顺。
  而小旭不同,她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买个什么东西都要算计来算计去。
  所以,当小旭失去最后的亲人以后,安然说,她会照顾她,疼爱她一辈子。可为此……与父母翻脸、失去所有经济来源,艺大中途辍学,所有生活的、社会的重担都压了过来。也想过要放弃,可最终,她们都发现,情感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无法分离。
  听小旭说这些的时候,我想到两个人。一个是MINA,我替她惋惜,她们没有坚持的,有人在坚持。然后是武晔。我从没听武晔说过他的家庭,而且大大小小的节,他也从未回过家。他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看上去真的不错,知名学府的年轻教授,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