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20 19:14      字数:4761
  “不要逗我笑!”我捂着右肋死忍着减小震动,半天才缓过气来。
  那时袁亮还是单身,自己懒怠做又实在吃腻了外面饭馆的口味,便常常藉口工作来年丰处蹭我的手艺。因为器重他,年丰非但来者不拒,饭后还每每请他喝一杯顺带聊聊公事。很多次我精心营造的两人氛围都被他的意外闯入破坏殆尽,我心中恨极了,便开始想辙整治他。既然摆脸色不管用而他又是冲着吃喝而来,我于是挑了不年不节的一天毫无征兆地用拌了1斤盐的米单为他蒸了碗饭,那一日他正好饿了,一大团白饭入口后的那个表情让我一口汤喷出毁了他一身昂贵的西服。
  年丰叱骂着令我道歉,我却不怕死地大叫下回就是泻药,结果被年丰当着他的面拿了网球拍打得满屋逃,当晚更是在床上被整得死去活来,直到我死不认错的模样把年丰给逗乐了,这事才算完。袁亮从此以后再不敢无故登门乞食,而年丰也不再随意邀请他人来家吃饭'自由自在'。
  那一年我17岁,尚以为爱情是可以争取的。
  我默默吃了几口苹果才又出声:“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天天过来看我,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要不要我帮你说?”
  “不用。虽说是年哥让我来的,但我自己也很乐意。”
  “做什么?岁尾年关的,你没别的事好忙了?”
  他顿了一下才回答:“家豪,我这人自视甚高,能叫我佩服的人不多,但你算是一个。”
  “我?搞错没有。”我不以为然地把苹果核还给他。
  “我说的是实话。别说我,医生大夫算是见多识广了吧,连他们都佩服你的忍痛能力,赞你的意志力惊人。”
  “什么意志力?不也一样鬼哭神嚎。不过是格外贪生怕死而已。”我解嘲地笑。
  “哭?我倒真希望见识见识你淌眼抹泪的样子,年哥说他与你在一起那么多年统共也只见你哭过一回。”
  是吗?原来他还记得。
  “有什么奇怪,都是男人。他自己不也一样,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呢。”隔了一会儿我才接道。谁跟傅庭炜似的,一动就哭天抢地,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那样脆弱,着实教人担心。
  “不可比,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他不哭是天性,你不哭是坚强。”
  “什么?”想着傅庭炜,我有些心不在焉。
  见我始终不当真,他胖得失了棱角的面孔变得严肃起来:“家豪,其实你也变了许多。”
  “这么多年,哪有不变的道理。”我笑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接道:“初见你时你还是个孩子,俊俏顽皮爱说爱笑;之后慢慢变得神经质坏脾气;再以后是冷漠悒郁。而这次再见,你给我的感觉却是温煦随和不愠不火。”
  我的笑意不改,真是律师的职业病,竟试图以几句话概括我的一生。
  “家豪,我知道你不再信任我们,但年哥这次为救你确是大动干戈,我不知华采苹对你说了些什么,我只告诉你她并非看起来那样弱势,这次我们真的是险胜。这样吧,反正有时间,我便将整件事的经过说与你听。”
  “不用了,我信。”我在他慷慨陈辞前出言打断了他,“阿亮哥,我懂得的,他有他的事业天下,江山为重。”
  大约是整套说辞被我生生打断,他有些进退不得,半晌才又开口:“但是你并不恨他,不是吗?”
  恨?我倒但愿能恨,总好过象现在这样无爱无恨,听任岁月涤尽所有相关人事只除了心口上的那道伤。然而我剩下的力气也就将将够我活下去的,哪还有恨的余地。
  他见我不响,以为我有些心动立刻再接再厉:“年哥曾对我说,他这一生再无可能遇到另一个人聪明而又简单如你。我很早就认识年哥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他在黑白两道之间挣扎求存殚精竭虑,我们都清楚,他的辛苦寂寞唯你可解。家豪,人不如故,这些年你也并未移情别恋另结新欢,如今尘埃落定,何不考虑重新开始?”
  年丰请了个优秀的说客,一番话让我沉默了很久,不是因为思考,而是希望我的回复显得不那么轻率:“阿亮哥,我之所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我已不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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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丰再未露过面,与袁亮的那番对话以后他也渐渐疏于来往。我的伤痊愈很快,尤其是肋骨,四周后便已长好。
  这些日子我不大思考,吃睡之余不过在院中走走。年丰请的看护小王总跟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不是不觉得讨厌的,但也无可奈何,她不过听差吃饭,况且人还算乖巧,我若不说话,她从不主动搭讪,是以我们之间绝少对话,相处了一个月仍是形同路人。
  当日我一醒来便曾向袁亮请求打电话给房东及店面地主,他的回答是两处都已打招呼搞掂,我在房东处的预付款也已讨回,“那样的住处、门面房以后分分钟可以找到,你只管安心养伤,一切等身体恢复了再说。”经他如此这般一通解说,我只好苦笑。
  好在这么多年来我已习惯寂寞,日子过得还算顺畅。
  除夕夜我独坐床边看电视,耳际眼前喧嚣的热闹繁华隔着屏幕,咫尺天涯。
  大年初一,我尚未起床,袁亮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彻病房:“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家豪!醒醒了!”
  醒醒?我根本一夜未眠,当下懒洋洋开口:“你白叫了,我这里没有红包。”
  “红包?哈哈,我倒忘了,该给你封个红包的,不过反正你在这里也没处花钱,以后再补吧。喂,你既然早醒了还赖在床上干嘛,快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他嚷得红光满面,手上是我被华采苹抄去的手机,这倒确是意外之喜,我起身接过迟疑地问:“我可以随便打?”
  顺从的口吻让他的神色黯了黯,咽了口吐沫他摊摊手:“给姐姐拜个年就好了,别人还是先算了吧。”
  “皇恩浩荡。”我喃喃自语,迅速按了姐姐家的号码,但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只得给她的手机发了条贺年短信。等待回复的当儿我起身梳洗,完事出来袁亮递给我一个号码,看区号是傅庭炜的老家,我抬头看看他,他点点头,接通后铃声响了很久才有睡意朦胧的一声“喂”传来,是傅庭炜本人:“哪位?家豪哥?真的是你?你好吗?你在哪里?你身体恢复了吗?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再见?”
  听着他激动的连珠炮我笑起来:“你姐姐有没有发现你头上的伤?”
  “有啊。但我对所有人都说是出了车祸,年丰找人帮我安排得天衣无缝,他可真是法力无边。”酸溜溜地他又补了一句,“他对你,还好吗?”
  “他没有难为你?”我有些惊讶,这不大符合年丰的性格呢。
  “没有啦,我也奇怪,虽然他一直黑着脸,不过生意倒是照做,还说如果我表现得象个窝囊废他便不准他的人再与我交往。哼,我才不是,‘鑫源’的业绩有目共睹,并且还在一路上升,连姐夫都直夸我能干呢。家豪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春节假以后好不好?好嘛——”他又开始撒娇。
  我头痛:“你姐姐,还有严峻好吗?”
  “好啊,好啊。姐夫完全康复了,准备节后开始工作了呢。峻峻已经不再抱怨妈有了爹就不要他了,因为姐夫对他有求必应终于收买了他。”
  想起严峻初回家时忿忿不平童稚的电邮,我不竟宛尔。
  “喂?家豪哥?要不要同姐姐说话,她已经知道你辞职了,姐夫一直说要当面感谢你。”
  我忙说:“不用了,庭炜,替我问候他们,我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见,好好用功。祝你心想事成。”
  “借你吉言,家豪哥,我会的,真的好想赶快见到你,一定要好好休养哦。拜拜。”
  我挂机长舒了口气,傅庭炜的声音听来清朗刚健,令我略略放下心来。
  “有这么个弟弟也真够操心的,只是小心别好心没好报。”袁亮意味深长,我没答理他。大抵我的事,无论巨细深浅还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只是,太浪费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用在别处不知可以多赚多少钱。
  静默中姐姐的回复来了,原来他们一家三口连同双方的老人一块儿跟团去海南旅游去了,正自其乐融融,我又发了条旅行愉快我一切都好不用牵记的短信给她便关了机还给袁亮。
  这么久了,对我的离去他们也该习惯了吧。遗忘,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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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一周袁亮来接我出院说是安排我到一处疗养院继续休养,我心中十分无奈,难不成要这样关我一生一世?年丰的耐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然而我什么都没说,换好衣服便跟袁亮走了'自由自在'。
  那里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更合适,独立别墅错落有致,内外设施均属上佳。整片所在依山傍水,虽然是人工湖,但是面积很大,在少水的北方实属难得,只是此刻气候尚早,草木还未返青,是以景色略显萧瑟。
  袁亮将我领入一个独立的院落,中式风格,典雅别致,四周围着一人多高的花墙,天空是城内少有的净蓝。住屋为挑空的双层结构,我的起坐间在二层,窗明几净视野辽阔。袁亮好象另有事在身,匆匆交代我几句便赶着离去了。
  卧室暖气很足,我觉得热便脱下外套过去打开窗户,为远山清晰的轮廓吸引不由倚在窗边静静观赏。地上厚厚的地毯掩去了来人的声息,直到被年丰从身后拦腰揽入怀里我才蓦然惊觉。
  我没有抗拒,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情势比人强的时候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徒然增加别人的乐趣不说,还会多吃许多苦。只是刚刚过去不久的经历让我仍是控制不住地僵直了身体。
  见我不言不动,年丰误会成鼓励将头埋入我的后颈,双手加重了力道在我身前游走,听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我咬着牙默默压抑着生理上的恐惧,记忆中他从来不是个温柔的情人。
  慢慢地他转回我的身体将我抵压在窗台上,炽热的唇舌一路烫过我的眉眼面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熟练地撬开我的口他开始了一如既往的享用,带着惯有的霸道。
  良久以后他才意识到我的寂然与冷漠。放开我他微微撤身,目光威凌凌地在我眼中探询,我无言以对微微侧开头,他立刻将我扳回,眼中的怒意一点点升腾,我安静地看着他。终于他怒不可遏地扯开我的衬衫前襟,连推带拽把我压倒在大床上。天气尚冷,我的衬衣下面还有件高领秋衣,他三两下不耐烦地褪开我的裤扣拉链,然后毫不迟疑地捉住我的领口两下一分,薄棉里衣禁不住他的大力,“嘶啦”一声露出了胸腹间愈合不久的累累伤痕,他的动作至此嘎然而止。
  我一直木着脸看着窗外,感觉到他的定格我转回头,一时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感,而我的眼中,我想是掩不住的悲伤无奈。
  蹙紧了眉头他起身离开我在床侧重重坐下,接着屋里响起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阿豪,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他深深吸气,“我自幼父母双亡,很长一段时间里生存是我生命的唯一目的,曾经的饥寒困苦历历在目促使我不断奋发图强精益求精,一度我以为除了努力活得更有势力这世上再不会有我在乎的东西直到遇见你,直到我发现你一直明了我所有的利用、阴谋、冷酷与贪图却甘心情愿承受我加诸于你的种种伤害无悔无怨。阿豪,我愿意补偿,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甚至包括与你平分天下,或是,放弃一切与你隐居世间。答应我,好吗?阿豪,我是真的需要你。”
  多么动人的誓言,无论能否实现我都该满足了吧,集强悍机智于一身的年丰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然则,即便在我深爱他时,我期许他付出的也从来就不是骄傲,如今他又如何能够以骄傲唤回我逝去的真情?我闭上眼按耐着心中涌动的伤感,我曾经那样珍崇敬爱的他的骄傲怎可如此轻易被放弃,哪怕是为了我。
  也罢,年丰,自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对不起。”我艰难地吐出这句结束语。
  回应我的是良久以后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外面起风了,北国初春的风干燥生硬,感觉寒冷我坐起身,身前衣扣尽散,里衣也已零落,想起袁亮说过我的东西都已安置好便来到墙边拉开衣橱,果然数套替换衣物干净齐整地码放着,素色内衣,仔布衫裤,年丰的眼光我的习惯。
  这该死的风,挟沙迷了我的眼,泪,怎样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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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饮食起居有专人照顾,包括一周一次的身体检查。屋里设备齐全,甚至有一台可以接驳宽带的电脑,健身房里的器械也是琳琅满目。只是偌大庭院只我一人居住,终日反锁的院门将我的活动局限于内,各色人等得了吩咐也从不与我交谈。
  因为静了心,我并未觉得太过难堪,每日起居甚有规律,上网、读书、散步、健身,在哪里不都是生老病死,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