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20 19:13      字数:4758
  只是这对我是不够的。
  年丰於我是如同氧气食水般的不可或缺,然而我之於他不过是件用得颇顺手的生活用品,多年的磨折终於令我醒悟到这一点。他并非不识好歹地不知我对他的好,只是过於理性的他对情感的需求量极低,低到几乎可有可无。他的冷漠我的激情永远都不可能相交。然则我太过贪婪执著,他已尽他所能对我好,我却还想要求更多,我需要他等量的爱来认可我的付出,在认清了不可能的结局後我无力再坚持下去,我决定放弃,带著对他的爱。
  回国後不久我便向他要求去学习财会课程,这样即便我终就戒不了对他的爱与依恋,至少我还有机会拥有相对独立的空间,我不想再让他占据我的全部生命。少时的我面对父母亲人的期盼也曾有过鸿图大志,这些年的蹉跎,我已错失许多机会,是时候收拾情怀重整旗鼓了'自由自在'。
  起初年丰不同意,但到底经不住我的厮磨最终让步允许我报考自学考试。因为霸道的性格他一直不喜欢我离开他擅自行动,从美国回来後便将我看得更紧,当时我以为他是害怕失去我,甘之如饴,後来才明白一切不过是我的自做多情。
  宝刀未老的我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通过所有的考试拿到证书,因为专心学业的缘故那一年我与他过得非常平静。正当我伤脑筋如何向他开口另寻工作的时候,我被公安机关正式逮捕。也不知这算不算我想离他而去的报应。
  那一天我应年丰的要求头一次去了我任法人的公司,没想到等待我的竟是警察与检察院的逮捕令。我完全懵了,而每当我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我的表现就会非常木呐,就好象华采苹去学校吵闹的那次一样我再度被认为是负隅顽抗。
  我这个人的确比较简单,但那并不表示我傻,在居留所第一次审讯时我问他们我做了什麽,从只言片语里我明白情况颇为严重,我担任法人的这间公司主业是汽车配件,光涉嫌走私的金额就近千万,另外还有恶意欠贷及合同诈骗等行为,总数超过亿元。因为不知个中厉害怕给年丰惹祸我三缄其口装聋作哑。但政府显然并不好糊弄,他们似乎很清楚我只是个替罪羊,所以试图从我口中了解背後的主使人。我咬著牙被审得心力交瘁几乎神经崩溃,心中即盼著年丰快来救我,又担心他这次难逃干系。
  一周以後我被允许见律师,开始时我以为是年丰派来帮我的,但那人一开口我便知道不是。
  “陈先生何必替人顶罪?”
  “怎麽见得我是替人顶罪?不是所有证据都表明是我做的吗?”
  “不错那些签名都是陈家豪,陈先生也可以低头认罪,但只怕过不了签名鉴定那一关。”
  “不妨试试。”年丰不想我参与公司业务曾找人仿我签名练到连我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我心中已隐隐猜到这人的来路不由打醒全部精神。
  〖自〗
  13
  “陈先生真够意气,但也得看看对方值不值得。”
  “也许有一天我会改变主意跟谁合作一把,但那人决不会是华采苹。”我索性挑明,说得咬牙切齿。
  “是吗,如果我有证据证明年丰一直是在利用你呢?比如华采苹去学校闹事他事前知道也有能力阻止,但他什么也没做,事后觉得可以利用你这个所谓的弱点引诱华采苹上钩所以一直将你控制在身边;再比如他一直知道华采苹在打他分公司的主意所以一早安排了你做公司法人以便失手时让你顶罪。而且,我有必要提醒你,最近在严打,这么大的金额你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他阴阳怪气的口吻如同那条诱人偷食禁果的毒蛇。
  我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才慢吞吞开口:“我心甘情愿,为他,值得。”
  他们不懂,如果我现在背叛年丰那么这么些年我所有的付出与等待就成了一段无聊的笑话,我可以否定一切,但如何能够否定我自己的感情?!我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就如同我始终无法认清年丰对我的情感,但我却非常确定我对年丰的爱,至少这一点我还把握得住。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再说过一个字,审问的时候我会在脑中演算一些复杂的数学题,充耳不闻的样子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短短两周我轻了十斤不止,终于再见到年丰的时候我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心痛,这就够了,足够了。
  正式开庭后我一切都按照年丰委派的律师袁亮的指示应答,最终我被判了两年死缓,服刑地在西北一处劳改农场。
  行行复行行,自幼生长在南方的我从不曾领略过西部风光,一路之上看着日渐荒凉的景色,感觉象极了古时的流放,心里鼓鼓充盈着甘为牺牲的豪迈与悲壮。颠簸枯寂的旅途中我的安静让同行的囚犯及押送的警察充满好奇,我漠然以对,脑中不断活跃着一幕幕往日的生活画面。出现得最多的是我被捕前的那个周末。
  那晚,年丰嘱我多做了几个菜同我对饮,气氛难得的轻松温馨。其实年丰的气质非常儒雅,只是多年的商战令他习惯不苟言笑,严肃深沉,尤其一双浓眉略一轩昂便会不怒而威,那晚酒过三巡他微醺着眼拉我坐于他膝上,然后埋首在我胸前不住吸嗅舔吮,太久了我没见过他的温柔,是以眯着眼尽情享受他的爱抚。
  事后他趴在我身上拨弄我汗湿的头发调侃:“初见你时你才1米6多,没想到现在跟我一样高了,有一阵几乎以为你会超过我,还好长到1米76便停下了。”
  “若我高过你,你会怎样?”
  “你看过那部‘疯狂的贵族’,法国的?”
  “让我在你面前半蹲着?呵呵,多累啊。”酒意加上欢爱后的疲乏我笑着眠着了。
  回想起来这七年我还是有过快乐时光的,忙碌中他偶尔的关注爱怜与温存,每每令我雀跃欢喜如痴如醉。不要紧的,年丰答应过我,这一仗他会很快反败为胜,我不会在里面待太久的,出去后我可以理直气壮提出另立门户的要求,届时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重新开始与他的生活。
  由奢入俭难,其它的还好忍受,唯独饮食一项我难于习惯,西北气候干燥少有绿叶菜蔬,我结肠结得往往要四、五天才能排泄一次,而且每次都比女人生孩子还辛苦,并且还不断生火疮流鼻血。幸亏得邻铺朱云强好心提醒,教我每早空腹喝两大杯水,情形才渐渐好转。
  至于其它方面就乏善足陈了,开始也有人欺生,以为我文弱好欺,虎视眈眈的,打了几场架后便知我并不好惹,彼此即无深仇大恨,我又独善其身从不惹事,渐渐他们也就收敛,只是总有几束贪婪的眼光锥在我身上,让人恶心不已。这里极度缺乏女人,又多是壮丁,我也莫可奈何,只是暗地里戒备着不叫他们敢打我的主意,仗着念过不少书我暗暗笼络了些想在狱中学点一技之长的犯人。其实我的生存能力并不弱,这世上我也就是面对年丰时才会束手无策,真是前生欠了他的。
  我们白天主要在一座采石场干活,开始时我还有些吃力抡不太动18磅的大锤,2个月以后也就适应了,有时想,等到出去一定已练得力大无穷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地度过,心中一直设想着出去后的生活,渴望快快见到年丰。谁知风浪还在后面。〖自〗
  14
  有人想要杀我。
  大约是我入狱五个月的时候,那天是规定的淋浴日,因为沉浸在难得的清爽中我没有在意周围的异状,等醒觉过来时已有数个人将我的所在隔离,我第一反应是他们想要在我身上解决肉欲是以全力突围,纠缠中我的右肋被利器刺穿,因为吃痛我大叫了一声,就在我快支持不住时朱云强冲了进来,争斗声终于引来狱警,我最后的意识是朱云强满身满脸的血。
  很幸运他们磨尖的牙刷被我的肋骨夹住没能如愿扎进我的肝脏要害,我被救了回来。醒来后我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朱云强的安危,得到的答案是他死了。
  第一次我为了年丰之外的人激情澎湃,不一样的感觉,但让我失神了很久。
  朱云强,29岁,来自北方的一个大城市,15岁时帮哥哥打群架,失手将一人打死,因为还未成年所以被判了死缓。我见着他时他已坐了14年牢。
  他是我进入这个陌生环境后第一个向我表示友好的人,我因为确实需要些照应旁援所以每有回应,一来二去便成为朋友。他很爱说话,没事时总拉着我唠嗑,我不愿谈自己的事他也不介意。虽然通过不断努力他已被减过两回刑,并且监狱方面又在为他申请第三次减刑,可是随着出狱希望的增加,他越来越担心出去后的生活,虽说哥哥过得不错,也应承了他将来的生活,但按照他自己的话,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靠在别人身上过日子?!这些年他的确在狱中学过各种技能,无奈文化基础太差总学不出个明堂。见他长吁短叹的苦恼模样,我便提出帮他补习基础知识。一个月下来,我发觉他其实挺聪明,动手能力尤其强,只是学习不得法,在我的帮助下他渐渐摸着门径,于是我劝他学习汽车维修,他依言进修,很刻苦,加上原先在狱里学过些机械操作所以进步颇快,每次得到管教夸赞他都会飘一阵子。有次得意忘形为炫耀手巧向我吹嘘他少时如何精通开启各种锁具,那会儿为着好奇把他们那片住宅的门撬了个遍,当然每次都会顺手牵羊些东西,若不是因为打架出事,他没准会成为个小偷,而且是级别很高的那种。“啊,还真是不错的职业。”见他得意洋洋我忍不住打趣他,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直乐,然后就硬要教我开锁的窍门,我也很认真地学,还笑称以后我出去若找不着工作可以当个锁匠。
  我与他的关系仅此而已,没想到生死之际他竟会舍命相救。
  明明可以先去叫狱警的,但很显然十数年的牢狱生活并不曾磨灭他的冲动。即便不再减刑他也只需再坐两年就可以出去,现在却再也没有机会开他的汽车维修厂了。
  肇事者被当场擒获,交代说是受人指示,可是华采苹杀了我并没有好处啊,正在我百思不解时她出现了,同行的还有那个我见过的律师李勃。
  她一上来便让我听了一小段录音,我从声音判断出是袁亮和年丰的一段对话。
  ……
  袁:“问题是他们那边迟迟不动作,我们这边就找不到突破口,本来再拖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可是我怕家豪那里夜长梦多。”
  年:“噢?他对你说过什么?”
  袁:“那倒没有,每次通电话他也不过是问问你的近况。”
  年:“那你担心什么?”
  袁:“他对你的感情我们都知道,但人是会变的,尤其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如果华采苹那边再伺机多敲打敲打他的话。年哥,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但通过这次的官司,我发觉陈家豪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知道的事已足够多了。”
  年:“……,你刚说什么?华采苹派人敲打他了?”
  袁:“我明白了,年哥,你等我的消息。”
  年:“阿亮,……”
  袁:“年哥,我跟你这么多年,头一次发觉你也有妇人之仁,其实家豪若死了对大家都不是坏事。”
  年:“阿亮,你不懂,在遇到他之前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爱情这回事。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
  袁:“所以啊,年哥,为你献身,在他也好算求仁得仁了。别那么看着我,你知道我是对的,当初你不就是这么设定他的用途的吗?”
  年:“……别让他太痛苦。”
  袁:“我明白。”〖自〗
  当爱已成往事 上部 昨夜梦回旧时光 15
  更新时间: 09/26 2003
  我听完录音无甚反应令华采苹很有些失望,但她并没立刻放弃:“不错,年丰借刀杀人的确给我惹了些麻烦,但我实话告诉你,即便是警方认定杀你的人是我们这边委派的,也并不表示你能尽快出狱,而你呆在这儿一天,年丰就会替你担心一天,我想你不会不了解他那个人最痛恨的就是失去对某事的绝对控制权。我也不同你兜圈子,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整垮年丰,事成以後我会帮你远走高飞,你还这麽年轻,读书做事可以任你选择。我记得你书念得不错。”
  我冷冷听著她的侃侃而谈,真是高手,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敢冒充我的家人前来探监,一点都不怕惹火上身,由此可见她与年丰一样都处在离震中十万八千里的安全地带遥控著局势,我牵牵嘴角:“您太抬举我了,我没有您说的那个能力。”
  “陈先生,其实我对你本人并没有恶感,当初逼得你失学我也是情非得已,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一来你可以就此彻底摆脱我们这些人,二来我也可以弥补一下当初给你造成的损失。”
  我有些不耐烦,为求了断一字一顿:“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别说我现在还爱著年丰,即便是我不再爱他了,我也决不会把他卖给你。”
  “甚至不惜死在这里?”她犹自不死心。
  “是的!如果他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