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1-02-20 19:08      字数:4759
  我望着他迅速地转过了脸去,抬起手背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再把脸转到我的面前,已经是一片笑容,“不过,你到了这里就应该没事了……”
  我笑了笑,瞥见自己的手臂上乌青一片,整条手臂虚脱无力,上面还有着明显的针孔,马上将手缩回到了被子中,“对啊,没……没事的,你好了吗?……”
  嘴巴干燥无比,声音沙哑,脑子在缓慢地运作着,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了学校。
  暂时想不起来怎样离开那个地方,却想起了自己曾经答应过罗勇会再来看他……
  好歹也是实现了一个诺言了吧……
  “我早就好了,倒是你……可恶,早知道他们不会好好对待你的……”他恨恨地说了一句,又一颗眼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于是他的清秀的脸蛋上又显现出了一丝羞愧,手背抬上去擦了擦泪,“我真没用……”
  我的嘴角扯了扯,如针扎般的痛感突然砸在了嘴边的皮肤上,不禁倒缩了口气,见罗勇的脸色又紧张起来,我吞了吞口水,手微微抬了抬,伸出被子放到他的手上,很想握握他的手,但好像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只能急急地说,“没有的事,你不要自责……我真的没什么事的……就是,有点渴……”嗓音也很配合地哑了下去。
  “渴?等一下,我马上去拿水。”他高瘦的身子迅速转过去,飞奔到窗户边。
  我的头如灌满了铅一般,恐怕一时半刻是无法作出更多的思考了,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不知道董明在哪里,一想到这些,脑浆就如泥般只会越搅越乱,心里难受无比……
  手肘上明显的针口,以及全身虚脱疼痛欲裂的感觉,却陡然让我想起了自己是怎样离开莫非天的掌控的……
  ……
  歪倒在床边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坏掉了,但在房间的门陡然哒的一声被打开后,我的身体就如同被电触一般陡地动弹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眨了眨,感到如黑夜般的气息密密地笼住了我,而柔和的光线只会细密地如密集的针般扎着我的眼球。
  那个白色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我就仿佛被夺去了魂魄。
  我记得莫非天唤医生进来前,是这样对我说的,“夜泉,你很有趣,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有趣,也许,你将有一样东西要留在这里了。”
  轻松闲适,如一般的聊天中的语气,只是轻轻吁了一口气,却能冲击得人的心脏剧烈摇晃,甚至四分五裂。
  “你将有一样东西要留在这里了。”他的话,像是恶魔的诅咒般,而且是血咒,他将我的希望践踏在脚下,控制住我已飞出窗外的思绪。
  是这样的吗?他不会想杀我了,还想留下我?
  我挣扎了一下,逼去心里的摇摆,细微的声音呻吟着。
  “求求你……放我走吧……”
  纤细到几乎听不出来的呻吟,自然是引不起任何关注的。
  当时,自己的脸上大概已是血色全无了,剩下的,便只是磨人的绝望的挣扎的残余的喘息着的等待。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撑着笔直的身躯在屋内缓行,他的手臂上端着的银制盘子,以一种诡异的冷漠的残忍的姿态向我靠近,他的身形的移动对我而言,就如同死神在走近自己一般。
  莫非天颀长优美的身体倚靠在大床的一侧,床单上染有的血迹已经干枯成了暗红色,医生已经走到了床边向他行礼,他仍是倚靠在那里,微眯着眼,而且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已经近半个小时没再有过任何动作。
  医生走到我的身前,我半支起来的脑袋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中的盘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手术用具,几乎是同时,我的汗毛直直地竖立了起来,无法控制自己地想到那天被肢解的男人。
  银制的干净到透明的光滑的盘子放到了矮桌的一边,紧挨着菊花茶杯,两股相互矛盾的力量冲击着视觉,我无法不望向那边,现在主宰着我的生命的那一盘东西。
  “夜泉,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做到——” 淡然轻缓的声调突然在床的另一边低低流动。
  “月冥流风遗落在你那儿的那样东西,你最好趁早让它脱手。”
  已被医生的一举一动夺去心魂的我听到莫非天的话后陡然扭过头去惊愕地望向他,“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月冥流风和我的事情?他指的那样东西,难道是……?他还不愿放过我吗,所以他对我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了股掌之间,以后还要继续控制我??
  我张大嘴正要抗议,却见身侧的医生紧接着将手伸向了桌上的盘子,我的头又迅速扭回去,如同看到自己的末日般望着他手中的巨大针管,声音尖厉地冲破了喉咙。
  “莫少爷,您,您又要做什么?!……”坏掉的身体陡然如同拧紧了发条,迅速地直立了起来。
  “不要害怕,夜泉,他只会抽取你一点东西。”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半眯着的冰蓝眼睛幽幽地透露着莹蓝色的光,“而你,只需要做我吩咐你的事情。”
  “您,您会放我出去了吗?”我抖着身体,看着那只针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变得尖,变得锐利。
  没有人回答我。
  直到沾满酒精的棉球凉凉地涂在了我的肘弯,那只如铁般冷硬的手臂抓紧了我,我才弹跳了起来,身体急迫地逃向一侧,掉落在了地上,又如同一只小狗般被他轻易地逮住,困在墙角,再也出不去。
  那双透着残虐森冷光芒的冰蓝色眼睛,此时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像一只只细小的钩子,轻柔地钩在了我的伤口边缘,然后扯开我的整片皮肤……
  随着那只铁臂的箍紧,闪着寒光的针直直扎进了我干瘦的手臂,摆动着针尖,找寻到血管后,鲜红的血液,在我体内旋转着,抗拒着,尖叫着滚入漩涡,随着针孔流入管中,细小的痛感,扩大的晕眩感,铺天盖地的恐惧,燎烤着我的整个身心。
  我蜷缩在墙角的身体颤巍着,晕眩着,绝望着,每一秒过去,都意味着我体内的血液又将丧失一分……
  另一只手抓紧身下柔软厚实的地毯,双腿夹紧,自我催眠着,只是抽一点血,只是抽一点血,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再几分钟,再几分钟,我就能出去了,就能出去了……
  渐渐地,意识模糊,耳朵冰凉得像要滴出水来。
  却在真的滴出一滴血珠的同时,听到了恶魔的笑声——
  说话声,却与狂肆的笑声相悖,低沉落寞,像在下沉,缓缓遁入了黑暗,“那些血都脏了,留下这些干净的。”
  ……
  唇上一片柔软,然后又是一片湿润,清凉甘甜的水渗透了整个口腔,流入体内,直至盈满了体内的空虚。
  罗勇的脸靠在我的脸前,含了一口水,对着我的嘴巴喂了下来,轻柔小心的动作,引得我心里一阵暖意和感动。
  “罗勇……”我眨了眨眼,忙说,“谢谢你……其实,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前襟仿佛被他的泪水打湿了,我却深陷在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他将杯子递了过来,一双明亮的黑眸正担忧地望着我。
  不是梦。
  刚才脑中映现出的画面是真的。
  捏了捏手心,还是有些胀痛,可以看到一点淡红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泛开来,所以,我被抽掉的血应该不是太多。
  那一晚,似乎很不对劲,在被几人抬出那个房间时,我隐隐约约还能回忆到自己的局促,为什么呢,不是可以离开了吗,离开他为什么会让自己不安?
  我朝罗勇笑了笑,说,“我没事的,对了,今天几号了呢?”
  “23号。”
  哦?已经过了三天了吗?我似乎睡得太沉了,才会让罗勇这么担心……
  看他仍然不太放心,我又说,“就快开学了,不是吗,只有一年了……”
  说到这些,是因为很想与罗勇回到刚到学校时的样子,一起轻松自在地聊着理想中的校园……
  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
  罗勇的脸白了一白,又迅速恢复了笑容,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在我的眼睛里闪闪发光,然后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夜泉,暑假的最后几天我们好好过吧!!……”
  “那当然……就算你不想陪我恐怕也不行了,呵呵……”
  (第三部完)
  第四部预告:
  莫非天的放手,并不算是夜泉的恶梦的结束。在夜泉被困在莫非天的游戏里时,神授学院的暑假也在一刻不停地发生着事故。回到学校生活的夜泉,也要开始思索如何度过最后一年。何况,他早已经在无意中触怒了另外几个大人物。
  ——“身体呈大风筝一般的形态飞出去,一种结局是获得自由,一种结局是死亡。”
  ——细碎的光围绕着他,在闭眼的刹那,呼吸也都化为了水纹,就像,就像与水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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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夜泉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在医院的几天,都由罗勇陪着,临开学时他说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先回到了学校,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而且仿佛总有人监视着般,我只好始终都乖乖留在病房里养伤。
  这些天,什么梦境也没有再在睡眠里出现,更无从得知爸爸的情形。一切似乎都停顿着,只有心里焦躁不安。罗勇听我说起过我家里的情况,便自告奋勇说要替我去打听了,但是,一直到我出院爸爸妈妈也都音讯全无。也许,我不得不再找一次靠山了,毕竟,这一次必须要用到他们的特权……
  回到宿舍,就已经是开学的前一天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要独处一室,但推开宿舍门,闻到因为许久的封闭而沉淀下的很多灰尘的气息,看见三张空着的落上灰迹的床位,仍然使得心里落寞了起来。
  回来以后,思念的心情更加深了些。清理了一遍屋子后,我便坐到了董明的床上,手腕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但包在上面的纱布已经不那么管用了,我把纱布拆了开来,手放到董明的被子中,脸凑上去,抱着这床依旧温暖清香的薄被坐了一夜。
  贴近董明的气息,会让我的心里平静许多,也能安心许多,有不少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造成的,这也是董明一直很忧虑的一点。
  所以,不要慌张,夜泉。
  他们不会有事的!
  先安下心来,知道吗?
  躺在董明的床上,望见从敞开的窗子透进来的校园里细碎耀眼的光,微微的风扑在百叶窗上,屋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好像一切都跟夜色一同静谧了一般。
  但是谁都清楚,这种平静不会维持多久……
  开学了,校园里的气氛自然而然地喧闹起来,但在红铜校徽的学生眼里,这种喧闹包含更多的却是残酷。高年级的学生都站在红砖宿舍之上往下观望即将与自己陷入同等命运的新学生,银色校徽的学生也已三五成群地在路边绿荫下等着觅食。看着那一群满脸洋溢着青春和朝气的男生向宿舍大门走近,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明亮比日间的太阳还要夺目,我拉起了窗帘,不愿再看下去。
  一夜之间,他们便都会坠落得比夜空还要黯淡,我很清楚的,不是吗,可是既然如此,那么当初又为何要给予他们这份光明,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只剩下我一人的宿舍,可能会有新生要住进来。我想到这里,才开始整理我的书桌。
  把所有书和文具腾出来,书桌里便只剩下当初匆匆搁进去的物品,在偶然时刻,两样东西突然跃入了眼帘。
  董明的那副黑框眼镜静悄悄地卧在书桌的内层,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到一个柔软平滑的布包里。一块小巧玲珑的泛着莹蓝微光的晶石也紧跟着掉在了书桌边,拿起来用手指轻轻抹了抹上面的灰,刻在上面的两个苍劲有力的小字也随之刻在了我的眼睛里,月冥。
  对了,那时莫非天所指的月冥流风遗落在我这儿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个?
  我将它攥在了手心里,暗暗地思索着莫非天那句话的意思,以及最后那晚他反常的举动……
  似乎有一道光陡然从脑中穿过,我隐隐地想到一个在当时被忽略的情景,还想继续深入时,门外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细微的敲门声。
  是新生来了吗?还是……
  把晶石放入衣服口袋里然后打开了门,看见的是一个瘦削的男孩。细细密密的黑发垂落在他的额间,显得很秀气柔弱,他挺起身来,也只是到我的肩膀的高度。他原本正朝刻着名字的门牌上仔细地打量着,见我走出了门,他便连忙抬起头,望了一眼我,又礼貌地低头向我行了个礼。
  “学长好,我是新来的,打扰您了。”
  我转头望了一眼门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