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7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0 19:00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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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在斗老师
  青年人在斗中年人
  中年人在斗老年人
  群众在斗领导
  下级在斗上级
  ……
  于是:
  有命不革命
  要命有何用
  ……
  一切都情绪化孩子化和游戏化了。就是斗人的飞机姿式和游街的打锣、挂牌到往你脖子上挂一溜破鞋,也都具有戏剧性的表演啊。30多年后当我们患了老年痴呆症我们可以说当时的我们和时代是那么天真,并为了这个发现而自命不凡和沾沾自喜──就像发现或找回新大陆和跨克一样──原来两点之间还有三点四点,世界上除了敌人和朋友还有一大批非敌非友的人如果你要竟选总统的话就要争取他们的选票。──亲爱的朋友们,当时我们的游戏和表演是天真了一些,是那么地情绪而不务实,是那么一潭清水而不是一潭泥浆,是那么地清廉而不贪污腐化──于是你们就高高在上认为今天的你们比当时的我们聪明了。但是,聪明的孩子,你在这里恰恰忘记了这样一点──就是放到当时的历史环境中,我们对这些口号和标语由于我们的无知已经上当受骗也毫不奇怪──谁让它符合我们的游戏规则呢?──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提出和发明这些口号的人也会信呢?你们在30年后识破这些口号和标语的同时,恰恰忘记了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常识,那就是:
  你们所要批评和批判的人,恰恰是你们的前辈
  提出和发明口号和标语的人,往往是不相信这些口号和标语的
  伙房的炊事员,是从来不吃自己做的饭的
  发明和规定秩序的人,往往是这个秩序最大的破坏者
  ……
  聪明的1996。甚至──如果你们这样认为,那么你们的一切的看法和心情倒是和1969年我们孩子的看法和心情一脉相称和殊途同归了。
  ……
  为了当年的口号和面瓜──也是出于慎重起见──白石头倒是没有自作聪明,倒是觉得有必要把当年的小刘儿──当然现在已经是老刘儿了──已经像一只衰老的腿脚不灵便的蚂蚱──这可算是化敌为友和非敌非友了吧?──给邀请过来,共同讨论和话说当年。白石头一时激动或者纯粹出于狡猾还把小刘儿当成了前辈;小刘儿在一时激动和感动下──他也是廉颇已老,寂寞久矣──竟一下忘记了原则──邀请你的人是谁呢?是白石头呀,他曾是你的掘墓人呀──感动得敌友不分认贼作父拉住白石头的手潸然泪下接着就在那里真以前辈自居和倚老卖老起来。白石头趴到他耳朵上大声喊道:
  「老前辈,今天叫你来,是要共同探讨一下1969的口号和面瓜!」
  小刘儿也在那里大声回答:
  「可以,这一段历史我熟悉。」
  白石头:
  「您记得当时的口号是什么?」
  小刘儿:
  「莫谈国事。」
  而当时的口号恰恰相反:
  立足本职,放眼世界
  他所记得的,还是民国时候的口号。看来老人家已经痴呆得不轻了。但白石头继续问:
  「口号还有什么?」
  小刘儿:
  「上吊给绳,喝药给瓶,下不保底,上不封顶。」
  这又是1996年的口号了。但白石头又耐心地说:
  「讨论完口号之后,接着还想讨论一下面瓜。」
  小刘儿这时倒一下子清醒了:
  「你是指牛根哥哥吧?」
  到底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呀。看来他是一阵清楚一阵胡涂──但恰恰是这种状态,让白石头为了难。如果他彻底胡涂,按胡涂发展下去,胡涂自有胡涂的好处──说不定他在胡涂和模糊之中,倒能提供一个常人所没有的思路呢;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倒突然会产生一道闪电照亮天空呢。胡涂之中自有真理。难得胡涂。──如果他胡涂到底,倒是有可取可请教可讨论的价值──但是这种一阵清醒一阵胡涂就好象天空中的乌云摇摆不定恰恰是最要不得的。好象是要下雨,但它转眼之间又会云开雾散──这时你出门到底带不带雨伞呢?既不能在清醒之中产生思路,又不能在胡涂之中产生灵感,还要你这个老蚂蚱干什么用呢?阴晴不定的烦恼,已经让白石头产生要把小刘儿给打发走的念头了──你在这里既浪费我们的时间也浪费了你的清楚和胡涂──他就要说:
  「大爷,你家的羊该送上山了,你家的牛该添草了,你的清楚该胡涂一下了,你的胡涂该清醒一下了。」
  但还没等白石头开口,小刘儿又自顾自地──他已经胡涂到连对方的情绪和当场的气氛是不是对自己有利这一点都浑然不觉和不管不顾了。倒是这种浑然不顾的状态,又引诱了白石头对小刘儿过去历史的一种尊敬。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呀,到底是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呀──不管什么场合,不管大家正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他想站起来就站起来,他想吃苹果就抓起桌上的苹果就在那里大嚼。能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虽然白石头在这里自己也混淆了──一切全是让小刘儿给闹的──过后他这么说──混淆了小刘儿这种胡涂和痴呆──与生俱来的胡涂和痴呆和聪明过人之后的大智若愚的不管不顾的大家风度──的区别了。于是因为把胡涂、痴呆和大智若愚一锅煮也就没有马上把小刘儿赶走还要继续听他说些什么。但小刘儿这时在那里又努力挣扎着使自己清醒了──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和本来的胡涂还要好一些,但他吃了一辈子小聪明和自作聪明的亏事到如今改也难了──又想起什么地说:
  「我记得当时的口号还有一条呢。」
  白石头只好停下自己的话头问──本来又要赶他走了,现在听他这么说也不由一楞:他接着是不是又彻底胡涂了呢?是不是一下又回到民国或是1996年了呢?于是就用嘴努了一下──用这种形体语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小刘儿看到这种嘴唇的鼓励又有些兴奋,以为自己又一次挽狂澜于既倒呢,于是拼命做出不辜负白石头期望的样子──借着刚才的清醒,小刘儿也突然有些伤感,我老人家已经混到这种地步了吗?已经混到要向白石头表现的地步了吗?──时间就是这们不饶人吗?历史就是这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于是不禁抬起自己的袄袖擦了擦自己已经昏花和挂满眵目糊的双眼。──倒是他的这个举动,又给白石头带来一阵惊喜:他又要回到胡涂的状态吗?──但是谁知他越是这样伤心,出来的思路和言语就越是清醒呢。这时他背诵的口号和标语是:
  大局已定 七月必胜
  白石头一下又失望了。看来他真是一阵清醒一阵胡涂了。看来真该把他给送回去了。看来小刘儿真是百无一用他的青春和闪光期就这样永远过去了他再也不会彻底地清楚和彻底地胡涂了。他就像嚼过的甘蔗一样已经没什么轧头了。白石头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但是这时小刘儿一下又彻底胡涂了,说话又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于是又让白石头为了难。一阵清醒一阵胡涂,两个小刘儿交替出现──你要送走哪一个呢?白石头也是欲哭无泪。过去总说:
  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娘们小孩,能有什么正性
  现在白石头要说:
  唯女人、小人和小刘儿难养也
  一个小刘儿,能有什么正性
  撵还是不撵,请教还是不请教,白石头在那里像遇到了活着还是死去的命题一样开始苦恼。本来他站起身是要赶小刘儿回家喂羊还是喂马,但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自己也突然犯了胡涂。开始背着手在那里走来走去的想:
  活着或是死去
  撵还是不撵
  原谅还是不原谅
  请教还是不请教
  ……
  谁知这个时候小刘儿又说出一句致命的胡涂话来,那就是:
  「你说这些口号和标语,和你接着要讨论的面瓜有什么联系呢?」
  他提出的问题,又打中了白石头的要害。因为他在胡涂中的胡涂话,也是白石头在那里另外苦恼和胡涂的一个关键问题。虽然胡涂不同,但问题相似;虽然提出不同,但目的一样──倒是这个时候,白石头突然有一些和小刘儿同病相怜的感觉呢,突然感到小刘儿并不是那么讨厌还有些傻呼呼的天真可爱呢,接着又感到似乎和小刘儿共同回到了1969──两个伙伴一同玩游戏,一同玩尿泥,一同去找吕桂花,一同去到打麦场,一同去到瓜田,一同去看样板戏和一同去看女演员解小便──的时代。──本来当小刘儿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不准备向小刘儿解释什么的──是我请教你,还是你来请教我呢?我们两个谁是前辈呢?倒是前辈没给后代留下什么──森林都让你们砍光──现在倒要向后代来讨饭吃吗?──但是正因为他一时胡涂和伤感,一下回到了1969,于是就本末倒置地没有从小刘儿那里得到什么倒是开始回头给小刘儿解释目前的形势和任务了。──于是在那里──还挺投入和沉浸地──掰着指头说:
  「小刘儿老前辈,我今天为什么要把您找过来向您请教?为什么要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呢?──如果在一般情况下──知道您时间宝贵,惜墨如金──我不会这么做,但是因为它牵涉到1969年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因为我们说起1969年,你能说当时我们村里满墙的标语和口号──那标语和口号是多么地坚决和果断,多么地深入和广泛,多么地大好而不是中好和小好,多么地乱了敌人教育了群众,多么地彻底砸烂和平地重建,多么地砸碎一个旧世界和建立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是不重要和可以忽略的吗?如果我们忽略了这些只是重提当年的吕桂花和样板戏──我对自己也不偏袒──只是重提自行车和接煤车,只是重提三矿五矿甚至只是重提咱姥娘、过去的老梁爷爷和后来的二姥爷和聋舅母,只有大猪蛋和秃老顶的表演,那么我敢说,我们对1969年的回顾和温故就一定是片面的和走上了斜路,就一定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走形变质的1969年而不是全面和准确的1969年那么这个1969年还有什么温故的意义和历史价值呢?满墙的标语和口号怎么能忽略呢?关于生活的提炼和浓缩──本来是一碗酒精──怎么能像流水一样给放走呢?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些革命口号,就等于30年后舀起一碗自来水假充保存了30年的陈年老酒来喝──不但欺骗了历史,也是自欺欺人──它也就不是1969年和1969年的我们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轩衣宵食地操作这部第四卷呢?只有你前边的三卷也就足够了。当然,如果按照你在前三卷的操作办法或者第四卷仍是你在操作,也许这满墙的标语和口号真要被你忽略和胡涂过去了,但是现在的操作者是我而不是你,现在是第四卷而不是前三卷于是我们就不能那么做了──这样做不但对第四卷有好处,对你的前三卷也有烘托作用呢──我们的利益就是这样连在一起的,这也是我叫你来讨论标语和面瓜的根本原因──你还不能不负责任和放任自流呢──要让第四卷坠住前三卷──老前辈,一卷坠住三卷,也是任重而道远呀;于是就不容我们不认真,不容我们不从大局着眼和还1969年一个历史的真面目,就不能只提自己的私事和自行车而不说满墙的口号和标语,否则我们不但达不到海底潜流的『史』的深度,恐怕连新写实的原生态都赶不上。所以,要说1969年,满墙的口号和标语就一定要讲,一定要分析和联系。──同时,这些标语和口号放到1969年,我们一群小捣子可以把它看成符合我们游戏的一种气氛──当时那么看可以,但是30多年后我们再这么看就不行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想起我们的面瓜表哥也就是你所说的牛根表哥──如果我们要分析这满墙的标语,就一定要跟面瓜的人联系起来。因为:当时那些要血战到底和穷凶极恶的口号,到头来有几个在生活中是实现的呢?
  敌人和朋友的问题,最后历史的发展是:敌人成了朋友,朋友成了敌人
  打倒、火烧、油炸、活埋×××的问题,最后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