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0 18:57      字数:4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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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即做出了要走的架式。就像夫妻闹矛盾一样,不行我可以走嘛。如果我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能让你逼走吗?一下就戳到了你的痛处和让你无话可说──如果你再说什么就是你在胡搅蛮缠了。令我捂着嘴想偷笑的是,这傻冒果然就上当了。一下又傻呵呵地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应付我马上就要走的局面。也许是我错了?也许我就得照他的思路猜下去?如果他现在走了这场谜猜不下去,倒显得我真是一个傻冒了;本来不是我的问题,让别人看起来也是我的问题了。我不能因小失大,我不能因为一个谜语耽误所有的谜语。于是在我生气挣扎着要走的时候,他如我所料地上去一把抓住了我:
  「老舅,不要走,是我猜错了行了吧?我接着再往下猜可以吗?」
  但我不依不饶:
  「不行!如果是这样,和你猜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让外人看起来,倒好象老舅在欺负自己的外甥似的。没事我和你玩这个我得不到半点益处益处全让你占了你本来不知道的谜语和世界的谜底现在都让你知道了我图个什么呢?增长知识是你的,生气的倒是这教你知识的人了。你现在得给我说清楚,从今往后你还和老舅胡搅蛮缠不?如果按老舅的思路来,咱们就继续往下玩;如果不按老舅的思路来你还在那里犯你的牛脾气,我们立马就此散伙!……」
  小刘儿这时看上去也有些可怜呀,张着已经风干的嘴,想说什么,最后闭上了嘴;又想说什么,临到最后又闭上了。最后眼睛里竟憋出了泪。当然这个时候我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他认为的委屈当然我们也知道这是委屈了,但到了这种局面和情势下他也只好咽回去──这不也是我们要追求的一种效果吗?明明面前是一个敌人,在局面和情势逼迫下,你也不得不口是心非地把他当成朋友。于是小刘儿可怜地说:
  「老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和你胡搅蛮缠了。就是『咕叽』这一声我也不再猜了,算我已经猜错了,行了吧?」
  我的目的达到了。看着他被我玩得一愣一愣的,我心里真是舒坦哇。但我还是做出不情愿的样子,故意在那里扭捏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好象完全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外甥我才在这里违心地留下和他继续玩──看我将火候和局面把握得是多么地好哇。「咕叽」一声,就让他到达了深渊。但「咕叽」还没有完呢。他说要再猜「咕叽」,我倒不同意;现在他不要猜「咕叽」了,我倒是想让他再猜一下看。如我所料,真到了让他再猜也因此显出我的大度的时候,他倒是在那里发呆猜不出来了。「咕叽」明明有了定论。他还能再「咕叽」出什么呢?他自己给他自己出了个无法破译的难题,这个难题他再努力再出汗也找不到答案因为它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让他口服心服地给否定掉了。猜了半天,他的脸都绿了和黑了。他终于胆怯地看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
  「老舅,你这个谜语出得太深奥,原谅小甥学低识浅,我实在猜不出来了,你告诉我得了。」
  他这样回答,是我没有想到的。现在他倒是真诚了和认矬了。但正因为这样,他无意之中一下把难题推给了我。老舅,我不会,我认矬,我不战自败,现在由你去猜吧。让我也愣在那里和嘴有些结巴了。你他妈都「咕叽」不出来,我就能「咕叽」出来吗?这是不是我逼人太急和欺人太甚回过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呢?我心里一下就毛了。我心里一下就慌了。我身上的出汗,也和他刚才的汗出得差不多了──但真金不怕火炼,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关键时候,才能考验出一个人的品质和素质呀。这就是我和小刘儿的区别。猜不出来就不能胡猜吗?不能胡搅蛮缠的反面不就是可以胡搅蛮缠吗?虽说不让百姓点灯,但州官不是还可以放火吗?外甥能和舅一样吗?我们放下旧「咕叽」,来一个新「咕叽」,一切的主动权和评判权不都在我的手中吗?甚至这个时候我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双关语那就是我们不能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想到这里,我的汗又落了下去。我啜了一口茶,大腿压在二腿上,开始猜起了我自己出的「咕叽」。
  「一脚踩到泥里不对,床上也不对,那剩下的是什么呢?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还有什么可以『咕叽』的呢?可以肯定地说,在我们生活中,『咕叽』不是一个好的动作和声呼,除了泥里和床上,剩下的也就是咕咕叽叽搞阴谋了。但这样猜也就跑题了它就不是一个农家动作了虽然这个动作从本质意义上讲也是农民和农家意识的反映但这样猜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们已经将车开到了一块沼泽地里,我们有没有能力把这车调一个头然后把它从泥淖里拽出来呢?如果让别人来弄这车也就越陷越深了,但是有你老舅在,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我们可以再想一想嘛,我们可以再回忆一下自己的童年和自己的故乡嘛。如果一个『咕叽』的声响唤不起我们童年的一种亲切的记忆,我们不就太矫情太忘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忘记了过去就是意味着背叛吗?」我把手搁在我的额头上,以手加额,「让我再想想……」
  突然,我灵机一动,终于想起了过去和童年的一个动作。我大喜过望,我喜笑颜开。看来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关键看你能不能找到这个转机。在刘老孬面前,世界不存在什么难题。刚才还是难题,转眼间就是喜悦和自己智能的证明了;紧张和含糊也就是一会儿,过去这一会儿就该举杯相庆和弹冠相庆了。刚才还「咕叽」不出什么呢,现在就「咕叽」出来了。我毫不在意地揩掉了头上冒出的虚汗,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
  「这『咕叽』我想起来了。一声『咕叽』,让我回到了过去的峥嵘岁月──你小的时候你老舅刚刚娶亲的时期,一下子就摇响了我内心深处的风铃。当年我可是年轻力壮,腰里扎着红绸带,整天站在街头做秀。你前孬妗在家里做饭,上下还散发着新媳妇而不是大姑娘的夜里带来白天还没有散尽的身上的芳香和脸上的红润呢。这个时候的你孬妗,还不是后来蓬头垢面头上爬着虱子的那个烂婆娘,而是一个干净利落腰里扎着花围裙的小媳妇。做什么饭,农家饭;给谁吃?给老孬吃。锅里熬的是小米粥,盆里拌的是萝卜丝。这个时候,『咕叽』一声,声音就响了。你猜这时你孬妗干什么了?」  这时小刘儿傻呵呵地张着嘴跟着我的思路走。本来我也是自问自答,没有想到他在这个思路里倒是陷得过深,竟不知不觉地跟着我回答说:
  「肯定是俺孬妗放了一个屁。」
  我摇摇头。因为问题已经深入了,大家已经平静了,这时甥舅间就不再你争我夺而有一种平等和和谐的学术讨论的气氛了。不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一起。这才有些老舅和外甥甚至是同性关系者的模样呢。我沉思地说:
  「不能说它是一个屁。放屁虽然也是农家动作,放屁者也是一个农妇,但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放屁呀。后来当我娶你第二个孬妗的时候,她不是一个农妇,她是一个世界名模,我娶她的时候,认为她没有屁眼和不会放屁呢;后来我才发现,她的屁,放得比你前孬妗还要多和臭──想想她每天吃的是什么!所以我们不能猜一个屁,这太漫无目的,也和题意不符,同时也不雅,符合你我的身份吗?我说的意思是,『咕叽』一声,你孬妗往热锅上贴了一个玉米饼子。」
  我说这结论的时候,口气已经相当肯定。本来这事也就该结束了,但因为当时气氛已经不是独裁,而是学术讨论,所以这个外甥又自作聪明地提出了质疑这个质疑就引出了下一个问题他就又自找倒霉又破坏了这个平等的气氛就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他可就又是外甥我可就又是舅舅了。他当时皱了皱眉说:
  「『咕叽』一声,是俺妗贴了一个饼子──这声音也有些牵强和不符呀。难道锅没有烧热吗?」
  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当然不能承认锅没有烧热。不烧热还贴玉米饼子干什么?我说:
  「烧了半个小时了,还不热吗?烧热了呀。」
  这个时候他又露出小孩子得理不让人的本性了。他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和幸灾乐祸的样子──平等、友好的讨论气氛一下让他给破坏殆尽。这就是他的问题而不是我的责任了。一到大的场合,他终于又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了。他似攥住了我的短处在那里说:
  「既然锅热了,往上贴玉米饼子怎么会是『咕叽』一声呢?应该是『滋啦』一声呀。是你听错了还是俺孬妗贴错了呢?是你出错了还是你猜错了呢?你倒是要给我说一说!」
  听他说出这一番话,看他那么得意,我不禁也有些生气了。在他得意的同时,他的陷阱也就自己给自己挖出来了。我的毛病和错觉被他抓住了,但当自己的毛病和错觉被人抓住的时候,我老孬就没有办法了吗?以前就没有出过这方面的情况就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经验和教训吗?小子,你先不要笑,处理这样的难题我也是轻车熟路。当你抓住我毛病的时候,不就是你兴奋异常和忘乎所以的时候吗?这个时候你不一下就站起来和立起来了吗?我曾经说过,我喜欢和害怕那些说什么也不动声色就像我这样的人,我讨厌和就不怕那些动不动就站起来的人;当他们为了抓住别人而站起来的时候,他们自己的尾巴不也就暴露出来和脚跟不稳了吗?这个时候不就是我们给他挖陷阱──趁着他原来的陷讲──和不给他留后路的最佳时机吗?你抓住我这个毛病,我就不能先承认下来吗?在承认错误的前提下,我不就可以「滋溜」一下滑过去和再给你来一个偷梁换柱吗?我不是还可以在承认错误的前提下给你出一个新的难题和给你再引导到一个新的错误上去吗?我没有着急呢,我还要和他慢慢地周旋一阵呢。于是我承认说:
  「看来声音是有些听岔。你说的也对,贴饼子不能是『咕叽』,应该是『滋啦』。」
  他果然上了我的当,他刚才已经站了起来,现在脸上就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但我紧接着说:
  「就算是『滋啦』,现在你猜一猜,『滋啦』,打一个农家动作,是什么?」
  他马上又愣在了那里。怎么一下又由主动变成被动了?怎么刚刚给别人指出一个错误,转眼之间这个错误又落到自己头上了?既然不是「咕叽」而是「滋啦」,「滋啦」是我给他提出来的,怎么现在这「滋啦」马上调转头就向我俯冲过去和给我提出一个新的难题和谜语呢?那么这个难题和谜语不就是我自己给自己提出来的吗?这不成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他又坐了下来,头上又出了虚汗。我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我马上又向前逼了一步,甚至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故意做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就是『滋啦』,猜吧,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这可是你自己给你自己提出的问题,如果你还在那里愣着和出汗,我们不猜也就算了。我还没有功夫老在这里陪着你玩呢。」
  说着,我又做出要走的样子。当然,他马上又上了我的当,慌忙拉住我说:
  「老舅你不要急,我猜我猜,我猜『滋啦』不就提了。」
  于是他又在那里皱着眉头猜,把心思集中到了「滋啦」身上。一个难关,就这样被我暗渡陈仓。「咕叽」的麻烦没有了,我们现在共同面对的就是「滋啦」。「滋啦」一声,是什么呢?他干着嘴唇和出着虚汗绞尽脑汁地在那里想,我又可以悠哉悠哉地喝茶了。喝了一口茶,他还没有「滋啦」出来。我这时在心理上已经彻底把「咕叽」战胜和放过去了──在心理上能很快把自己的难题给过去和忘掉,也是一个大人物必备的心理素质呢。我倒是在那里催着他:
  「快猜快猜,到底你还猜出来猜不出来了?猜不出来就算了,任何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而不是在那里硬努能够努出来的。这是你出的难题,现在我都猜出来了你还猜不出来吗?猜不出来你出这个难题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用心和动机,我倒要问一问你了!」
  小刘儿这个时候又对我有些胆怯了。他一边用哀求的目光表示:  「我猜我猜。」
  一边开始试探地说:  「『滋啦』,打一农家动作,那是俺妗又在煎荷包蛋吧?」
  我摇了摇头。
  他又说:  「要不就是干活儿时一使劲把裤子给撑开了线。」
  我又摇了摇头。
  他这时着了急,慌不择路地说:  「要不就是俺妗在纳鞋底子,再没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