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20 18:57      字数:4695
  场运动中水平还是得到提高哩。)为了这个而不是为了其它,我不能和你去英国。为了维护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我不说历史,单说现在,我脱离历史单靠现在和今天,也照样能整倒你。你的历史错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我先用这样一个开场白和一个帽搁在这里,就像写文章一样,抓不到你的事实,我把一个虚话搁在前边,这就不是英国而是我们中国典型的做法了吧?──但你的现在,也不比你在历史上的错误轻多少呢。不错,你是给我拣过几个夜壶,但是你在拣夜壶之前,在我和你白后妈结婚的时候,你给我送过什么礼呢?我属牛,你后妈属鸡,我爱吃法菜,你后妈爱吃日本餐,这些你都考虑过吗?不说在大喜的日子你没有请我们吃饭和给按属相给我们送礼,就按平常的礼节,你也该给我们新人一人扯一身新衣服吧?孩子过年都扯新衣服,爹结婚就不扯新衣服了吗?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说到这里,俺爹不说了,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这时我倒是愣住了。我没有想到俺爹又打出这么神奇的一枪。别看俺爹平常不着腔调,有时偶然抽了疯,也接二连三能打中你的靶心呢;平常你掉以轻心,这时你就更加猝不及防和手忙脚乱了。我一下又卡在了那里。我涨红着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人犯和刽子手的位置,马上又颠倒了过来。纯粹出于大意,俺爹结婚时我没有按属相送礼──当时看着一片热闹,我就想蒙混过关,谁知俺爹心明眼亮,事后又被他抓个正着,现在作为一个事实在历史关键时刻给利用上;俺爹看我在那里尴尬,这时就更加得意了。他是一个痛打落水狗的人,接着又往我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这把盐是以他沉重之后的轻松和把这个沉重转过来加到我头上看我怎么办为前提的。他甚至把脸又逼到了我的脸前。他嘴里的口臭和胳肢窝里的狐臭,刚才还有所收敛,现在就毫无顾忌向我喷扑过来。在这种气味的笼罩下,我还能有什么智能和回答的余地呢?他不依不饶地──手里转着一个计划生育避孕环说:
  「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裳新新,今夜上了你的身;枣木犁底硬似钢,今夜要开你的垧。我在努力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给我添了什么彩和增了什么光呢?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你绕着道走还情有可原;但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不见你前来,这就让我感到奇怪和吃惊了。你除了给你爹落井下石之外,就不能给你爹一点锦上添花吗?你就这么愚笨吗?你就不能有一点伪装吗?我从新婚的轿上往下看,人堆里怎么就看不到你的人影呢?你在你爹大喜的日子里,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我看不到你,我能对你放心吗?你把该送我的礼,送到哪里去了呢?你把该是我的衣服给了什么人呢?──我不是为了一件衣服在这里争长道短,而是要在这个世界上讨个公正,把该是我的东西给讨回来──不是我的东西给我我也不要,但是我的东西你给了别人,这种败家和破家的行为,我不发现不说,当我发现之后如果还任其逍遥和不管就这么把一个屡教不改的人推向社会,这不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不负责任,也是对社会和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不负责任了。坏了一个儿子事小,如果因此影响了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和发展,那就不单是你无可救药也是我教子无方了──我在乎的不是一身衣裳,你就是给我送衣裳,我估计也是送些款式过期和降价处理的;但一件过期衣服说明你对你爹和大局的态度,这时意义就重大了。我现在需要你回答的是,你对同性关系运动和故乡到底是什么态度?由这个态度出发,你为什么在我结婚时没有给我送新衣服?」
  接着,在那里跷着二郎腿等我回答。我哭丧着脸和带着哭腔说:
  「爹爹,我现在才知道了,我什么时候碰到你什么时候倒霉。说句心里话,这也是我为什么躲着你和你为什么见不着我的根本原因。你老结婚我不是不知道,像你老这样的人再婚,放到哪里都是头版头条(俺爹听了我句话,倒是在那里颔首。)。但我为什么当时没给你送衣服?我的爹爹,衣服我也想送,问题是当你把儿子逼得手无寸铁和身无分文身上也就剩一件衣服的时候,他哪里还有衣服送给你呢?还有,你结婚我没往前去是事实,问题是当你再婚的时候,当你从异性关系已经跨到同性关系的时候,你想过你儿子别说再婚就是初婚别说同性关系就是异性关系他有过一次吗?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结婚和进行关系改革的时候,你想过你儿子也已经长大满脸已是骚疙瘩身上已有儿马的气息闻到异性或同性的气息就在那里扬脖子『咴咴』地仰天长啸吗?我不是不想前去──除了没有衣服送之外,我这样一个儿马,闯到你结婚的阵营里,你就感到放心和面子好看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结婚,儿子这么大了却扔在一边不管,当社会舆论盛赞了你的结婚场面之后,回过头因为我的到场大家又指责你的时候,你不是更要责怪我了吗?你不是又要从另一个角度说我是丧门星平常丧门也就罢了为什么在你爹大喜的日子里又来撞丧呢?你不是又要用酸枣棵子抽我我不是比不去还要倒霉吗?你平日只知道做爹结婚的快乐,哪里知道做儿没吃没衣也没有同性伙伴的苦恼呢?世上还有为了一个老杂毛爹在那里思前想后时刻准备趋利避害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儿子吗?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下,我还是能帮你处且帮你,还到集上像小的时候到铁路上拣煤渣一样给您拣夜壶──这些好处您不记得,您怎么就记得我没给您送衣服这件小事呢?您要这么不依不饶,我现在就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送给你行吗?……」
  说着说着我愤怒了:
  「自打我们成为父子以来──自打你为了自己的一时快乐送给我一条生命之后,我在你手下,有一天日子是痛快的吗?这样的日子,活不活,又有什么意义呢?甚至活着还不如死去──牛根哥哥当年被女兔唇抓死之后还能变成一只狗,我估计在我死了之后,我的骨头还要被你嚼成渣,把油从里边吸出来。你哪里是要往我骨灰上撒尿,你是要从我骨头里吸血。既然千把年你都是这样对待我,我还能等你到什么时候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呢?老刘儿,既然是这样,我现在就跟你来一个一刀两断,我怕你也怕到头了──现在不说送衣服的问题,我索性一下还你一个肉身,从此我们两清,也就完了……」
  这时我眼中已经含着激动和悲壮的泪。接着我当真当然也是假模假式地从身上抽出一把利剑,把剑伸到脖子上就要自戕。
  「我死在你面前还不行吗?我把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5、莫勒丽和女兔唇
  女兔唇一把抓住卡尔.莫勒丽,知心而亲热地说:
  「咱们姐俩儿──当然也就是哥俩儿了──过心,咱们和别人可不一样,咱们本来就是破坏旧制度的人,在旧制度还没有摧毁的时候,咱们就看着异性关系和男人不顺眼,咱们就提前动了手,就操刀一快和把他们变成了狗;没有咱们当年的努力,哪里会有今天呢?现在好了,异性关系不能搞了,入了宪法了,这里成了咱们的天下了。虽然制度、颜色、各家的门环和夜壶都变了,但我还是看着这些旧瓶装新酒的形形色色的人不顺眼,就是搞同性关系,我也不愿和这些变了关系和变了心的人在一起。因为他(她)们从根里说,不还是他们过去的叛徒和我们现在俘虏吗?我不要和俘虏和变节的人在一起。咱们姐俩儿是老字辈,所以还是咱们两个在一起比较合适。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来一条杂毛狗──知你过去在欧洲是贵族,爱玩这个,虽然现在是搞同性关系,我把一条异性关系时的狗带过来,让它继续成为同性关系时的玩物,对它来说也有些委屈,但为了讨你的欢心,我也就顾不得了。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听到它在狗窝里「嘤嘤」地哭,或是像大人一样在那里长吁短叹:『娘子,现在已经不是异性关系的年代了,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人和狗的历史已经过去了,如果我们两个再呆在一起,按现在的规定不就违法了吗?过去得罪你,是在异性关系,现在改朝换代了,我的罪行不就成了功绩了吗?──过去我破坏了异性关系,按照你的理论,不正好为今天的同性关系做了些思想上和行动上的准备吗?』──你说它憨傻,到了关键时候,它抖着脖子上的铁链子还说得挺抓纲哩。按照真理和正义,我本来应该像奴隶赎身一样,给它一张自由解放证书,解开链子把它变回人,让他也参与到这场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运动中;也算它赶上了好时代,旧社会把人变成狗,新社会把狗变成了人;如果这一切成为事实,我的狗不也成了一个社会典型和可塑的艺术形象了吗?不是更衬托出我是一个先知先觉的先行者吗?但我什么都没做,我硬是没有让我的狗变成人因而我也少了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我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爱在欧洲玩狗的你吗?这就可见我对你的真心和苦心了。从这一点出发,看我牺牲一条狗的份上,我的姐姐,你就答应和我一块搞同性关系吧。你就拒绝其它任何人吧。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感到这同性关系也没什么味道和什么知心了,我也就不管你和狗了,我就一根绳子提前上吊,也就完了!……」
  这是当时在打麦场上,女兔唇对卡尔.莫勒丽求爱时所说的话。那边牛蝇.随人一宣布配对开始,这边女兔唇第一个就把莫勒丽给抓住了。也可见女兔唇对莫勒丽的真情了。这时女兔唇的那条狗俺的牛根哥哥倒也配合得恰如其分,和它的主人一起,上去就咬人家的裤腿和舔人家的脚,还一边摇尾巴「叽叽」地叫着──事后我问俺牛根哥哥,女兔唇都对你那样了,为了她自己舒坦和讨她女人的欢心,硬是把你不变回人,你怎么还这么不争气地对她们摇尾乞怜和主动帮这个狠毒女人的忙呢?俺牛根哥哥这时木然地说:  「我习惯了。」
  又可怜地说:  「我不敢!」
  又说:  「我要不帮她舔着,她将来不是更不把我变人了吗?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你哪里有资格说我呢,你不还是被你爹给逼得自戕了吗?」
  弄得我也没有话说。可见旧社会的阴影在牛根哥哥也就是在我们心头像老屋的灰尘一样积累得有多么厚重。把一个异性关系变成同性关系从外在上是容易的从心理上是多么难。故乡易变,几年不回故乡,你就认不得它,它也认不得你了;但是要变一条故乡的狗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几年过去,它连身上的癞皮疮还没有好呢。我再看着俺牛根哥哥拖着异性关系的尾巴在街里走,我也就见怪不怪了,我知道它在人的社会中已经没有希望了,只有等着狗社会进步,到狗的社会中去搞同性关系、搞先锋和后现代了。我要追随狗的足迹,我要对这世界狂吠,我是炉中煤,我要燃烧──问题你吠了又怎么样?一个吠声在我们故乡算什么?烧了也就烧了,接着把你当煤渣倒出去就是了。安心睡觉和取暖的是别人。先锋单薄得就像一张纸。后现代原来就是狗。牛根哥哥,等等我。我在梦魇中叫着。倒是在打麦场上,被女兔唇的求婚挣脱不得的卡尔.莫勒丽,这时强龙不压地头蛇,看着牛根哥哥,倒是有点客气,摸了摸牛根哥哥的翻毛头,娇声地说:
  「你舔得我好痒。」
  让俺牛根哥哥激动提热泪双流。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么娇情的话了。女兔唇整天都在用棒子和鞭子抽打它。于是它在卡尔.莫勒丽的裤管里,头摇晃得和舔得更卖力了。当然到了卡尔和兔唇结婚之后,久而久之,也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卡尔变得也和兔唇一样了,也时不时经常棒牛根,就弄得牛根茫然不知所措了。一次兔唇不在家,卡尔又要无意之中棒它,牛根终于愤怒了,突然把棒子从卡尔手中给夺了过来,质问卡尔:
  「当初咱们两个是怎么来着,现在你是怎么对我的?」
  说完,掉下泪来,倒令卡尔吃了一惊,也算是历史上俺哥的第一次觉醒。但是它的觉醒竟是针对别人过去对它的好而不是对它的坏,把好作为突破口而不是把坏作为一种记忆,当然它的最后结局就是挨了一顿更大的棒打也就不足为怪了。但在当时的打麦场上,卡尔可谦虚着呢。她不但对狗,对主动上来抓住她就求婚的女兔唇也文质彬彬。她哆嗦着身子说:
  「你向我求婚我感谢,但是我刚到你们这个地方,我还有些陌生和担心,你让我逗留一段时间先适应一下情况再说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