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1-02-20 18:42      字数:4729
  当时东瓜说这话时笑得跟什么一样。当时我笑东瓜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可是会当真的。东瓜用手指弹着我的脑袋说坏女人!说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骗点儿钱,我告诉你,没门,我在花园里拔根青草给你做一翡翠戒指,怎么样?
  我的左眼鄙视了他。
  东瓜是个好朋友。他说我失恋的样子像怨妇像自杀像欠了一千万的债,我根本就没得罪过他。我知道他希望我好,比任何时候都好。
  千千说了一句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千千见我没反应又说了另一句——与其在神女峰前辗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她总是最煽情又最不管用,爱人不是随随便便走在大马路上想捡就有一打现成的候着的,自己的肩膀又不借给我靠。我没说我要自尽我也没说我从此一蹶不振清心寡欲要出家做尼姑。
  叶子说扔了腌菜!叶子就是这么直接,她喜欢拿自个儿的话当压轴戏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些人给了我安慰,让我忘记当初的郁闷缘自于生气还是伤心,我对着它挥一挥衣袖,一点也不想带走半点乌云。
  我说这个腌菜抽我空了我的脑子,灌了狗屎,于是我才这么蠢,像个草包。
  这时候好几双眼睛又一次看到钻石似的哗啦一下全亮了,自顾自的举起手上的杯子碰一块儿——cheers!把我撩一边去了。
  一个多月我随随便便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这就叫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这是不是还有点儿哲学原理在里头,我有时候还会这么一问,问过了就过去了,没细想,想也想不清楚,马克思从来就很烦人,况且我跟他不是一道儿的,他不打电话叫我跟他报到我该藏在被子里头笑,往死里笑。
  现在马哲老师戴着眼镜挥着粉笔在课堂上唾沫横飞:“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接着又是一句:“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说完之后用道理解释了一通唯物跟唯心主义,在我搞清楚之前,一堂课算是打水漂了。
  我在课本的那一节书的空白处写道:色即是空是错的,我爱我爱才是真理。然后收拾书包走了,下面半节课轮到东瓜上,他一定在我写过字的地儿再批上一句:“真理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拿来发现的。”他运用我的真理他又不付钱,他无偿占有劳动价值,是个血淋淋的资本家。
  第二天在数学课上,东瓜折了只飞机飞过来,那只飞机在教室里画了半个圈安全正确地降落在我的脑袋上,上头印着一首诗——一棵开花的树……
  这家伙又撕了图书馆的书,我真该去告发他。缺德事儿做多了是会有报应的,像我说说大话也会莫名其妙地发烧三十九度五,走路让自行车撞,右脚的鞋跟磕到左脚的事时有发生。
  第一部分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人们
  失恋这件事情带给我的影响是我忽然想尝试成为一个沉闷的尖锐的人,我说我要吓死叶子千千和东瓜,所以我搞得挺深沉的写了点儿我自以为算是惊他们天地的话——
  我学什么?吃喝嫖赌。这是某一天我跟一个朋友唱了一个通宵的KTV早上回来时在马路上捡到的一句话。说这句话的家伙喝醉了酒在马路上睡了一夜被扫马路的一扫把打醒的,据说他失恋了,这是一天大的事;碰巧他大概是个情种,他失恋他最大,他就是皇帝。“失恋人就是这幅姿态,要不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就他没死,他还觉着不公平。”路人甲说,路人甲像是一个过来人,过了为爱情失声痛哭的年纪,并且他就止大发评论:“年轻人容易被爱情弄得像个傻子却还不自知。”
  路人也是一个热爱生命的家伙,他没有从十八层大楼上飞流直下,也没有把自己挂在城门上,他没打算给这城市留下点儿惊叹,一个勇敢的孩子,我想。前不久,我对我的前不久认识不够深刻,我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我想也许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不重要,我要说的是,我的学校里一个人自杀时,她就是把自己挂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挂在门上还是天花板上,总之她死了,据说她也是失恋,据说她还有学业方面的压力,据说她很漂亮,据说在自杀之前她曾经失踪过,据说学校不承担法律责任。我认识她住的那栋楼,我经常在那栋楼里的小卖部买雪糕,瓜子和电话卡,手机充值卡。我想她死了,我不认识她,于是我心安,我吃雪糕和瓜子和水,不吃饭。
  诸如吃喝嫖赌生活如强奸之类的话以及有些关于社会正在进展的消息我首先从马路上得到,我爱道听途说,我不看任何内容的报纸,我就像某个小说人物说的,报纸是给外星人看的。不看报纸使我的生活缺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关于明星绯闻事件的娱乐性和时事政治的社会性,但是我从不后悔,我照样从马路经过横穿马路捡马路消息做马路动作。我有一天在马路上听到有人说如果北京是个年轻姑娘,那么她一定是个妓女。我一回头,那个人戴着眼镜,一脸书生气,我真想尖着声音怪笑,他就是我想象中激烈的穷酸文人相,估计大多会做一些关于贞操或者揭露社会丑恶方面的文章。
  我也不反对很多人。那些爱情至上或者“我以我血溅爱情”的人们,那些积极上进力求完美的人们,那些野心勃勃想在要经济发展中占一席之地的人们,那些饱暖思淫欲的人们,那些一寸光阴一寸金把时间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们……根据物种发展的多样性和变异性,他们的存在是人类的某些必然,因此我尊重他们的生活,我喜欢漂亮人,但我仍然尊重卡西摩多。地球上总有一角住着寂寞的人,一个人活着并不显得多精彩。
  我坚信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而在同时我建议我的女朋友们把收到的玫瑰花拿去换成面包,我希望情人节有人在我的房门上挂一块肉,我会像狗一样一跃而起。如此而已。我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为自由而战。自由令人迷惑,总让人限入一潭泥淖。
  我相信这世界需要吵闹也需要安静,有些人是为吵闹而生的,比如明星比如政治家比如作家比如战士和无数爱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小人物。路易阿拉贡曾经说过我就是要制造哗然,我为哗然而哗然。是的,你演戏我来看,你吵闹我安静。我不吵闹,我找不到可吵闹的对象或者事件,我不像普鲁斯特墓碑上刻的“我和这世界有过情人之间的争吵”一样,我安静得几乎死亡,我相信这世界也需要无数像我这样安静的人物。
  我没有任何方面的信仰,拜朋友所赐,有一段时间我对禅很有兴趣或者我看《圣经》,我认同接受相信但不信仰,就如同我相信美的东西中可能存在真善,而真善即美则狗屁不通,劳动即美更是狗屎。真它妈的!
  我听无数的老前辈们说话,我尊称他们为老前辈,他们不只是前辈,而且他们老了,也算是倚老卖老,他们看不起我们,找出无数的理由论证我们是垮掉的白痴的机器的无趣的性格极度分裂的一代,我们就是一无是处。看以前我们多优秀,他们脸上这样写着。我不发表我的意见,我不义愤填膺,我甚至连发出一点儿声都觉得麻烦。
  我坚信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是七十年代的存在和继续,他们,我们会更加激烈地将青春延续并发展,向着前所未有的幼稚和老成,天真和忧虑。
  ……
  到这里这段话就断了。
  第一部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是让一手机铃声给打断的。是叶子,她又让我破财了,也不怕折寿。我记起某天从自习室里溜出来时遇到一个人,只要让手机打断了就骂骂咧咧地把手机叫成小棺材,说里头住着一啥话都会说的鬼,时不时地过来闹你一下,就把你给折腾得不像回事儿了。这话在有些时候就是真理得不行。真该让多点儿的人听听《the sound of silence》。很多时候音乐能带给我们安慰,这显然是一种力量,所以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安慰。
  叶子给我发短信时,我正装成一个比较严肃的学生在给自己动手术,意即在写文章解剖自己,也算是另类自杀。写的就是上面那些话。时值傍晚时分,夕阳滤在窗户上,像个喘着粗气的老头儿一样显得无力,我还想把他一脚踢到天边儿去。我好像是显得有点儿没良心。没关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千千说你踢惯了人,迟早有一天踢到大人物,也就是踢到铁板,叫你吃不了兜着。
  “哈,那正好!”当时我以此回报千千,千千一头撞在被子上,这是因为当时她手上没有豆腐。
  叶子的短信就三个字——猪,出来!我想这女人真它娘的……浪费。
  我看着电脑屏幕,一个一个像青春痘似的蹦出来的字儿像硬币一样跳到我面前,我想我把它们全给卖出去我也没这么穷得噼哩叭啦响了,于是我就一个劲儿地笑。每次叶子只要看到我笑的那个样儿,就眼睛一瞪:又数钱去了?我也笑:是,数学不好,数来数去还是数不清楚,以后还是别生孩子了,数不清楚,丢了可怎么办!
  “瞧你那傻样儿!”
  叶子一定要这样管着我,我实在不敢叫她事儿妈,实际上她就是,不论从气质还是从实质上都是,比我妈管我还多,也许她是上帝指派来抽我的……天使。她像祥林嫂疼儿子一样关心着我,我的感激,除了以身相许她照单全收。
  叶子叫我出去,我才发现又到星期五了,只在星期五叶子才良心发现她一星期没理我和千千了。 星期五叶子就爱给我们抽懒筋儿,但是她有明显的歧视,千千躲在房间里看书用约会做借口也凑效,我的任何理由都是屁,我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等着直着出去横着进来,我最好别忤逆她,她的本事我见识过,第三个男朋友以朋友的名义带着一个女孩子跟她吃饭,坐在饭桌上光明正大地牵着别人的小手跟她说分手,她用啤酒瓶敲破了人家的头之后才说拜拜。千千说叶子从来不是吃素的。那是!
  叶子喜欢对我说猪吃饱了也会在猪圈里走两圈。
  我爱跟她开玩笑说那是因为恰好猪的腿麻了。
  叶子和我在学校北门高高挂起的路灯下边碰头,暗号是——
  带来了没?
  带来了。
  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叶子接过我刚刚打印出来的一页纸一瞟,“真数钱去了!”
  “那是,不然嘛呢。”
  叶子看过那一页文字之后,说你装深沉装得不像。你可以这样说:“夜里的城市里游荡的是一条一条自由的鱼。如果你在路上遇见骷髅不要大惊小怪,它们只是出来了。我想就这样来吧,撕掉面具的家伙们,我喜欢你们!我也是一只坦白的鬼。”
  叶子的话总令我心惊肉跳,一顿乱紧张。我想算了,甭骗了,骗多了,别人是醒了,自己没准儿就栽进去了。再说我深信大实话最能骗得死人。
  那一天,叶子把我弄出去绕着操场跑了很几圈直到我认为够得我要吐了,叶子才放了我,带我去吃饭,当然,她付钱。叶子最狠的时候,不要我坐电梯,拖着我从十七层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我的小腿疼了一个星期,活得这么命苦,我应该死给她看。我的身体在反抗我!我讨厌运动,我顶多压压马路捡捡硬币,这没什么不好。像叶子从前必是买一份《精品购物指南》,一份报纸重得不能再重,用完了当废纸三毛钱一斤卖了也不会亏太多的精品。而且叶子拿着它铺满整间屋子,光着脚站在上面练瑜伽,变着法儿折腾自个儿。这是何必,嫌自个儿胖就少吃点儿。我不敢对她说喜欢运动的人全是吃饱了撑着的。她会在抽我的同时用眼珠子弹死我,我也怕她拿今年奥运会的金牌砸死我,即使她深知我很爱金子。
  叶子折腾我,她是我的法西斯。我决定以后跟东瓜吃喝玩乐都混在一块儿,单身汉只有跟单身汉在一块儿日子才好过,反正半斤八两,谁也不说谁。《霸王别姬》里头有一句“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东瓜拿这话说我跟他,我踢了他。这个文盲不知道什么叫下九流就随便用,说话总把自个儿不怎么当人,搞这么沉重,活这么悲壮,给谁看!
  第一部分一个生活充满低级趣味的人
  日子一直很平淡,与其说水波不惊不如是扔一块大石头也没半点儿浪花。千千总是马后炮地来一句——闻一多的《死水》。我也从肚子里使劲儿掏我那点儿墨水,给她来了一句“大学生分三种——人、鬼、兽”,她用闻一多的诗集砸我,简直就是个暴君,只准洲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现在想起来,愚人节有人在英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