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0 18:35      字数: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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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现得最分明的是电车上的卖票人。纯熟之后,他一面留心着可揩的客人,一面留心着突来的查票,眼光都练得像老鼠和老鹰的混合物一样。付钱而不给票,客人本该索取的,然而很难索取,也很少见有人索取,因为他所揩的是洋商的油〔2〕,同是中国人,当然有帮忙的义务,一索取,就变成帮助洋商了。这时候,不但卖票人要报你憎恶的眼光,连同车的客人也往往不免显出以为你不识时务的脸色。
  然而彼一时,此一时,如果三等客中有时偶缺一个铜元,你却只好在目的地以前下车,这时他就不肯通融,变成洋商的忠仆了。
  在上海,如果同巡捕,门丁,西崽之类闲谈起来,他们大抵是憎恶洋鬼子的,他们多是爱国主义者。然而他们也像洋鬼子一样,看不起中国人,棍棒和拳头和轻蔑的眼光,专注在中国人的身上。
  “揩油”的生活有福了。这手段将更加展开,这品格将变成高尚,这行为将认为正当,这将算是国民的本领,和对于帝国主义的复仇。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所谓“高等华人”
  也者,也何尝逃得出这模子。
  但是,也如“吃白相饭”朋友那样,卖票人是还有他的道德的。倘被查票人查出他收钱而不给票来了,他就默然认罚,决不说没有收过钱,将罪案推到客人身上去。
  八月十四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
  〔2〕 揩的是洋商的油 解放前,上海租界内的电车是分别由英商和法商投资的两个电车公司经营的。
  我们怎样教育儿童的?〔1〕
  旅隼
  看见了讲到“孔乙己”〔2〕,就想起中国一向怎样教育儿童来。
  现在自然是各式各样的教科书,但在村塾里也还有《三字经》和《百家姓》〔3〕。清朝末年,有些人读的是“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神童诗》〔4〕,夸着“读书人”的光荣;有些人读的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的《幼学琼林》〔5〕,教着做古文的滥调。再上去我可不知道了,但听说,唐末宋初用过《太公家教》〔6〕,久已失传,后来才从敦煌石窟中发现,而在汉朝,是读《急就篇》〔7〕之类的。
  就是所谓“教科书”,在近三十年中,真不知变化了多少。
  忽而这么说,忽而那么说,今天是这样的宗旨,明天又是那样的主张,不加“教育”则已,一加“教育”,就从学校里造成了许多矛盾冲突的人,而且因为旧的社会关系,一面也还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的老古董。
  中国要作家,要“文豪”,但也要真正的学究。倘有人作一部历史,将中国历来教育儿童的方法,用书,作一个明确的记录,给人明白我们的古人以至我们,是怎样的被熏陶下来的,则其功德,当不在禹(虽然他也许不过是一条虫)下〔8〕。
  《自由谈》的投稿者,常有博古通今的人,我以为对于这工作,是很有胜任者在的。不知亦有有意于此者乎?现在提出这问题,盖亦知易行难,遂只得空口说白话,而望垦辟于健者也。
  八月十四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八日《申报。自由谈》。
  〔2〕 指陈子展所作《再谈孔乙己》一文,内容是关于旧时书塾中教学生习字用的描红语诀“上大人,丘(孔)乙己……”的考证和解释,载一九三三年八月十四日《申报。自由谈》。
  〔3〕 《三字经》 相传为南宋王应麟(一说宋末元初人区适子)作。《百家姓》,相传为宋代初年人作。都是旧时书塾中所用的识字课本。
  〔4〕 《神童诗》 旧时书塾中初级读物的一种,相传为北宋汪洙作。这里所引的是该书开头几句。
  〔5〕 《幼学琼林》 旧时学童初级读物,清代程允升等编著。内容系杂集关于天文、人伦、器用、技艺……的多种成语典故而成,全都是骈文。这里所引的第三四句,原文作:“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6〕 《太公家教》 旧时学童初级读物,作者不详。太公即曾祖或高祖。此书在唐宋时颇流行,后失传,清光绪末年在敦煌鸣沙山石室中发现写本一卷,有罗振玉《鸣沙石室古佚书》影印本。
  〔7〕 《急就篇》 一名《急就章》,旧时学意识字读物,西汉史游撰。有唐代颜师古及王应麟注。内容大抵按姓名、衣服、饮食、器用等分类编成韵语,多数为七字一句。
  〔8〕 其功德,当不在禹下 是唐代韩愈在《与孟尚书书》中称赞孟轲的话:“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亚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禹是一条虫,是顾颉刚在一九二三年讨论古史的文章中提出的看法,参看本卷第13页注〔4〕。
  为翻译辩护〔1〕
  洛文
  今年是围剿翻译的年头。
  或曰“硬译”,或曰“乱译”,或曰“听说现在有许多翻译家……翻开第一行就译,对于原作的理解,更无从谈起”,所以令人看得“不知所云”〔2〕。
  这种现象,在翻译界确是不少的,那病根就在“抢先”。
  中国人原是喜欢“抢先”的人民,上落电车,买火车票,寄挂号信,都愿意是一到便是第一个。翻译者当然也逃不出这例子的。而书店和读者,实在也没有容纳同一原本的两种译本的雅量和物力,只要已有一种译稿,别一译本就没有书店肯接收出版了,据说是已经有了,怕再没有人要买。
  举一个例在这里:现在已经成了古典的达尔文〔3〕的《物种由来》,日本有两种翻译本,先出的一种颇多错误,后出的一本是好的。中国只有一种马君武〔4〕博士的翻译,而他所根据的却是日本的坏译本,实有另译的必要。然而那里还会有书店肯出版呢?除非译者同时是富翁,他来自己印。不过如果是富翁,他就去打算盘,再也不来弄什么翻译了。
  还有一层,是中国的流行,实在也过去得太快,一种学问或文艺介绍进中国来,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大抵就烟消火灭。靠翻译为生的翻译家,如果精心作意,推敲起来,则到他脱稿时,社会上早已无人过问。中国大嚷过托尔斯泰,屠格纳夫,后来又大嚷过辛克莱〔5〕,但他们的选集却一部也没有。去年虽然还有以郭沫若〔6〕先生的盛名,幸而出版的《战争与和平》,但恐怕仍不足以挽回读书和出版界的惰气,势必至于读者也厌倦,译者也厌倦,出版者也厌倦,归根结蒂是不会完结的。
  翻译的不行,大半的责任固然该在翻译家,但读书界和出版界,尤其是批评家,也应该分负若干的责任。要救治这颓运,必须有正确的批评,指出坏的,奖励好的,倘没有,则较好的也可以。然而这怎么能呢;指摘坏翻译,对于无拳无勇的译者是不要紧的,倘若触犯了别有来历的人,他就会给你带上一顶红帽子,简直要你的性命。这现象,就使批评家也不得不含胡了。
  此外,现在最普通的对于翻译的不满,是说看了几十行也还是不能懂。但这是应该加以区别的。倘是康德〔7〕的《纯粹理性批判》那样的书,则即使德国人来看原文,他如果并非一个专家,也还是一时不能看懂。自然,“翻开第一行就译”
  的译者,是太不负责任了,然而漫无区别,要无论什么译本都翻开第一行就懂的读者,却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八月十四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日《申报。自由谈》。
  〔2〕 见一九三三年七月三十一日《申报。自由谈》载林翼之《“翻译”与“编述”
  》,文中说:“许多在那儿干硬译乱译工作的人,如果改行来做改头换面的编述工作,是否胜任得了?……听说现在有许多翻译家,连把原作从头到尾瞧一遍的工夫也没有,翻开第一行就译,对于原作的理解,更无从谈起。”又同年八月十三日《自由谈》载有大圣《关于翻译的话》,又中说:“目前我们的出版界的大部分的译品太糟得令人不敢领教了,无论是那一类译品,往往看了三四页,还是不知所云。”
  〔3〕 达尔文(C。R。Darwin,1809—1882) 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他的《物种起源》(一译《物种由来》)一书,于一八五九年出版,是奠定生物进化理论基础的重要著作。
  〔4〕 马君武(1882—1939) 名和,广西桂林人。初留学日本,参加同盟会,后去德国,获柏林大学工学博士学位。曾任孙中山临时政府实业部次长及上海中国公学、广西大学校长等职。他翻译的达尔文的《物种由来》,译名《物种原始》,一九二○年中华书局出版。
  〔5〕 托尔斯泰(M。N。OGPQRGS,1828—1910) 俄国作家,著有长篇小?怠墩秸牒推健贰ⅰ栋材取た心崮取贰ⅰ陡椿睢返取M栏衲煞颍═。U。TVHWXKXY,1818—1883),通译屠格涅夫,俄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罗亭》、《父与子》等。辛克莱(U。Sinclair,1878—1968),美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屠场》、《石炭王》等。
  〔6〕 郭沫若(1892—1978) 四川乐山人。创造社主要成员,文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著有诗集《女神》、历史剧《屈原》、历史论文集《奴隶制时代》等。他译的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于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三年间由上海文艺书局出版,共三册(未完)。
  〔7〕 康德(I。Kant,1724—1804) 德国哲学家。他的《纯粹理性批判》一书,出版于一七八一年。
  爬和撞〔1〕
  荀继
  从前梁实秋教授曾经说过:穷人总是要爬,往上爬,爬到富翁的地位〔2〕。不但穷人,奴隶也是要爬的,有了爬得上的机会,连奴隶也会觉得自己是神仙,天下自然太平了。
  虽然爬得上的很少,然而个个以为这正是他自己。这样自然都安分的去耕田,种地,拣大粪或是坐冷板凳,克勤克俭,背着苦恼的命运,和自然奋斗着,拚命的爬,爬,爬。可是爬的人那么多,而路只有一条,十分拥挤。老实的照着章程规规矩矩的爬,大都是爬不上去的。聪明人就会推,把别人推开,推倒,踏在脚底下,踹着他们的肩膀和头顶,爬上去了。
  大多数人却还只是爬,认定自己的冤家并不在上面,而只在旁边——是那些一同在爬的人。
  他们大都忍耐着一切,两脚两手都着地,一步步的挨上去又挤下来,挤下来又挨上去,没有休止的。
  然而爬的人太多,爬得上的太少,失望也会渐渐的侵蚀善良的人心,至少,也会发生跪着的革命。于是爬之外,又发明了撞。
  这是明知道你太辛苦了,想从地上站起来,所以在你的背后猛然的叫一声:撞罢。一个个发麻的腿还在抖着,就撞过去。这比爬要轻松得多,手也不必用力,膝盖也不必移动,只要横着身子,晃一晃,就撞过去。撞得好就是五十万元大洋〔3〕,妻,财,子,禄都有了。撞不好,至多不过跌一交,倒在地下。那又算得什么呢,——他原本是伏在地上的,他仍旧可以爬。何况有些人不过撞着玩罢了,根本就不怕跌交的。
  爬是自古有之。例如从童生到状元,从小瘪三到康白度〔4〕。撞却似乎是近代的发明。要考据起来,恐怕只有古时候“小姐抛彩球”〔5〕有点像给人撞的办法。小姐的彩球将要抛下来的时候,——一个个想吃天鹅肉的男子汉仰着头,张着嘴,馋涎拖得几尺长……可惜,古人究竟呆笨,没有要这些男子汉拿出几个本钱来,否则,也一定可以收着几万万的。
  爬得上的机会越少,愿意撞的人就越多,那些早已爬在上面的人们,就天天替你们制造撞的机会,叫你们化些小本钱,而豫约着你们名利双收的神仙生活。所以撞得好的机会,虽然比爬得上的还要少得多,而大家都愿意来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