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20 17:22      字数:4915
  祝哉椤!?br />
  “言伯父,您好。”慕惜进退有度,不敢流露出自己一丝的疑惑。
  她只顾着思量该怎样应对如流,却遗漏了一个细节,他自称,居然是言辰诺的父亲,并非言辰伊……
  而这个没有被她第一时间捕捉到的细节,却是至关重要,她错过了,便间接酿成今后的几度离索。
  曾经近在咫尺,转眼便远在天涯海角……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擦身而过的姻缘,再续便是难上加难,纵然有月老鼎立相助,缝缝补补那根扯散了的红线,也需兜兜转转百转千回,恐怕那时,也大多随着世事变迁,白云苍犬,变得物是人非了。
  看她并不急于问询母亲的行踪,言臻亦不打算耗费过多的精力与她周旋,便开门见山主动出击:“顾小姐,有一些事情,我希望可以跟你当面谈谈。至于你的母亲,我们会请十分专业和尽职的医护人员,暂时照顾,让她在我这住上一段时日,也许换个环境,反倒对病情有利。”
  慕惜脑中仿佛有一颗炸弹被点燃,轰地一声爆裂开来,炸得她体无完肤,什么多年挚交,全都是谎言,阴谋!
  可是,他变相绑架软禁自己的母亲,究竟有什么好处?慕惜如今唯一能凭着直觉想到的,就是这事必定与言辰诺有关,说不定,追根究底,还是他唆使。
  上回言辰诺用母亲的性命威胁她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多谢言董的美意,慕惜受之不起,还麻烦您将母亲送回,也好让我这个做女儿的尽尽孝心不是。母亲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吃饭都无法自主吞咽,靠着营养液续命,慕惜怎么好意思让她打扰您的正常生活呢。”慕惜不敢再拖延,平常人不知晓顾晴的习惯和身体状况,根本没法照料好她。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二十章 晖阳沉黯
  虽说顾晴的病情这几年稳定下来,但对外界感知依然为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植物人一日没有恢复意识,身体就会一天比一天虚弱,治愈的几率就一天比一天渺茫,顾晴早已身如飞絮气若游丝,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个不当心就会停止呼吸,又怎么能脱离医院的那些大型仪器设备生存?
  “不必见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劝顾小姐还是亲自来一趟,也顺便告诉我那些私人医生,该如何照顾你母亲。”言臻并不松口,反将她一军,逼得她进退维谷。
  她去,便是单枪匹马闯龙潭虎穴,前路难料,她不去,便是置母亲的生死于不顾,不善不孝。
  “好,在哪里见?”慕惜无法,毕竟母亲已在他手上攥着,不得不做出让步和妥协,她不能将母亲孤单一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言臻报了个地址,离医院不远,慕惜便匆匆往电梯赶去,不断地提醒自己,务必冷静,脚步才逐渐沉稳下来。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这楼层,门一开,却见张诚辉推着轮椅向外走,而轮椅上坐的,正是双眸紧闭的,自己的母亲。
  “妈。”慕惜脱口而出,由于心里实在太过紧张,不分青红皂白,劈手夺过那轮椅的手柄,目光警惕而凄惶,唯恐旁人再对母亲不利。
  “顾小姐,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先告辞了。”张诚辉对她鲁莽无礼的举动似乎毫不介意,友善地笑了一笑,回身便往电梯里走去。
  “等一下。”慕惜高声喊道,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你们就这么草草了事了?张助理,你不觉得欠我一个交代吗?”
  “顾小姐想要怎样的交代?”他回转过身,眼神清明而坚韧,一副大义凛然,问心无愧的模样。
  真是天大的笑话,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居然还有理了,难道法官会因为他自动送回而完全赦免他的罪责吗?趁人之危乃小人行径,他们就是利用自己的母亲手无缚鸡之力,才敢如此明目张胆,胡作非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跟我来。”慕惜推着轮椅走在前面,张诚辉跟在身后进了病房。
  母亲顾晴,一向是慕惜的雷区和底线,言辰诺竟然敢擅自动她,简直等于公开向她宣战,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各为其主各凭本事,商场上二人是敌,而非友。
  “这件事与言总无关。”张诚辉关上门,第一句话就道破了她的心事,慕惜的心微微一颤,却没了先前的战栗。
  慕惜费劲地将母亲从轮椅搬到床上,虽然顾晴的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依旧天庭饱满面颊丰腴,体重却早已从先前的一百余斤跌到现在的七十余斤,衣衫下的身体已是瘦骨嶙峋,弱不胜衣,可这重量对于慕惜一个女子来讲,还是太过沉重。
  张助理看她实在吃力,便上前搭了把手,两人合力将顾晴扶上床,手臂垫着脖颈将她的身体放平,慕惜帮母亲轻轻盖上被子,口中像安抚孩子一样悉心安慰着:“妈妈,不怕了啊,我们已经回来了,好好睡一觉吧。”
  如若母亲一辈子都像这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灵魂游离在九天之外,在不为人知的空虚和黑暗中煎熬,慕惜想想就觉得悲哀。
  她有的时候甚至怀疑,母亲执著于沉睡,是不是潜意识里抗拒着苏醒,这样就没人能强迫她接受最爱的人已不在世上的事实。
  手臂托架在母亲的腋下的时候,她如枯朽柴木一般的骨架硌得慕惜生疼,病号服下空荡荡的触感,让慕惜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想起平素每周帮她擦身换衣时,那干瘦的躯壳,骨骼的纹路清晰可辨,条条怵目惊心,肋骨和关节高高凸起,在身躯上鼓起一个大包,浑身恍如只剩一张皮包着一堆白骨,慕惜的心中猝然泛起阵阵酸楚,一波波涌上眼眶,她拼命地眨了眨眼,才将泪意重新逼了回去。
  这么脆弱的母亲,即便是全部噤声认真辨别,也只能听出轻微而柔缓的呼吸声,似有如无,仿佛轻轻一掐就断了,他们怎么忍心把这样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当作人质,当作胁迫她的砝码,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我不管是谁,这次也不会再追究,今后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母亲,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被牵扯到这场风波之中。”慕惜有气无力,宛若所有的意念都被抽空,苍白如纸中尽显凄楚。
  “顾小姐……”张诚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慕惜萎靡的精神状态,硬生生地住了口,“言总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让我向你道歉。”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只让手下的人来替他受过?连一点诚心都没有,叫我怎么相信?”慕惜伸手理了理母亲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顾晴骨瘦如柴的身躯被掩盖,只剩下镌刻着美丽高贵的面庞,她如同沉睡千年的睡美人,等待英勇神武的王子披荆斩棘来到城堡中唤醒她。
  “言总……他,今天公事比较忙,脱不开身。”张助理的目光不明地闪烁了下,仿佛被问住了,一时语无伦次,期期艾艾地拼凑着话语,一听便知是临时编造的借口。
  慕惜冷哼出声,拿这种用烂了的借口来糊弄她,太可笑了吧。他不是一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吗?竞标会上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本事,她早已见识过了,而今天,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的理由,他也好意思说得出口,真是大失往日水准。
  但她并不知道,病房门外的走廊上,一直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时刻关注着里面所有的动静,悄然落在那坐在床边犹如雕塑的女子身上,眼神由浅转深,仿若那夜幕中闪烁的星星,眼底缓缓浮上一层溶溶月华,朦胧而水漾,遮蔽了一切探究的目光,那隐约透露出的光芒,由炽热逐而变得冰冷……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二十一章 情深不寿
  她不自觉地迁怒于张诚辉,明知这事与他毫无一丝干系,他也只是听言辰诺的差遣办事,但慕惜依然无法控制自己四下奔突的情绪,而他仿佛能理解慕惜的心情,只是静默地站在一旁,陪着她,毫无怨尤。
  待心情平复了一些,慕惜微抬头见他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定定站立着,四目相对眸光流转,使得她本就不稳的内心平添一分愧疚。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偏开眼,羽睫轻垂,睫毛微颤,慕惜一直不敢正视这双神似晖哥哥的瞳眸,她没办法望着这样熟悉的眼睛,一遍遍勾勒着他眉宇的轮廓,压抑住那蠢蠢欲动的心事。
  于是,她从来不敢去尝试着,与他对望。
  其实慕惜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眼眸当中,已经多了许多的东西,再也不复当年的澄澈透亮,染上了现实中名利的脏污和浊色,所以有些感觉,已经大不相同。
  但是也许她终究是个念旧的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迈出步伐,她的身虽然远离了,心却还一直停留。
  她终究是个矛盾的人,既然心里头难以割舍,与其放纵残余的思念压迫在心口,倒不如当年就不要离开,说到底,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爱自己,胜过爱他。
  或许说爱这个字眼,过于深刻和沉重,那个年纪,恐怕还懵懂不知情为何物。她至今都无法辨识,少年时的那一段过往,究竟是爱,还是一种习惯,习惯了那个男孩的陪伴,习惯了他在午后小憩时,为她讲一个笑话,然后两人齐齐捂着肚子前俯后仰,习惯了他牵着她的手,温温热热结结实实的,带她去到枫林的尽头,习惯了和他一起坐在大石头上,掰过他的掌心,去细数那上面清晰的纹路……
  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犹如人类呼吸所需要的氧气,鱼儿游动所需要的清水,半秒都离不开,一旦与一直习惯的那个人天涯海角,并不比失恋更好受。
  这些年来,有遗憾,但她从未后悔过,这世上谁都不可能永远陪谁,他骨子里和她一样,都是翱翔于蓝天,桀骜独立的鹰族,他们都不愿意在原地痴狂地等待,而是各自启步背离,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天空。
  她从没有怪过他,也没有怨恨过自己,如若不是她的一招激将法,他也许真的不会走也说不定,可是她是多么希望看着他的背影,先送他离开,因为她不一定会等他,她爱惜自己的尊严,重视自己的前途。既然二人注定要分离,那又为何要磨钝他的爪牙,折损他的翅膀?
  可是为什么,眼睁睁看他渐行渐远,她是那样失落和不舍?那种由心底牵引上来的痛楚,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到底是她太了解自己,乃至于无法再自我欺骗,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直至今日,她都没有意愿去探究,自己的直觉是否准确,无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从前认识的晖哥哥,她都愿意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换取他的舒心喜乐,只因那双相似的明眸。
  但是,实际上她的心底,却已认定了,这就是她的党晖。
  她却不愿意让他认出她,不愿意把他心中的那个单纯圣洁的形象摧毁,所以只要是有可能接触到的地方,她都尽量避开,然而今天,却不赶迟不赶早,迎头碰上。
  “张助理,我们能谈谈吗?”慕惜抬起头,嗓音喑哑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
  张诚辉点了点头,二人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隔着一只不大的矮几案,呼吸可闻,慕惜能够嗅到,从他身上撒发出的那股,高级古龙水的香水味儿,带着迷迭香淡淡的清爽微苦,虽不致浓郁呛人,却不是她喜欢的气息,她不禁拢了拢眉。
  她所喜欢的气息……就像阳光下晒过的青草散发出的清香,夹杂着些许尘土的幽裕轻涩,而那种气味……一个人影浮现在脑海,镁光灯下舞动的身躯,天地间的一切都被屏蔽,仿佛只剩回旋悠扬的节奏,和他。他的臂弯绕在身后,轻搂住她的腰带着她领略探戈的魅力,灯光明灭之间侧影婆娑,眼风无意中扫过,透露出一股叛逆而无羁,每一步坚决而平仄起伏,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刺激和惊险。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慕惜甩了甩头,顿时觉得可笑不已。
  “张助理……”慕惜还欲开口,却被张诚辉半途截断:“叫我诚辉就好,张助理这个称呼未免太过生疏而拘于礼节了。”
  “诚……辉……”慕惜呢喃着喊出这个名字,如梦呓般几不可闻,眼前却又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像,仿佛他就坐在身前,她透过张诚辉能够看见他。
  今天是怎么了,被鬼神附体了么,慕惜几乎能够想像脸上的呆愣和怔仲,就好似电影中出其不意的定格画面,那神情无端复杂,也许双目空洞,还夹带着一丝滑稽和喜感,而且两次出神竟都被坐在对面的诚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