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1-02-17 03:06      字数:4780
  冷笑一声,她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扭头,正迎上一双痛苦的眸子。独孤汐?他怎么在这儿?
  “他们……武毅军损失了多少?独孤汐问得很勉强。
  页施揉着肩膀爬起来,重新站到那苏附离侧后方,着迷地望着她小麦色泛着光泽的肌肤。虽然被扔了出去,他反而高兴。附离在生气,气希努作践女子,气希努认可的只是她自己。今后她是不会再让那个家伙靠近的,至于其它人?且不说身份地位,他们面对那苏附离时太自卑了,她不会喜欢自轻自贱的懦夫的。
  “小摩擦,应该不会太惨。” 那苏附离罕见地出言安慰,纤瘦的身子站得笔直,“详细战况可以问阿斯蓝,我带兵去堵楚州军,没跟你的人直接对上,宾旅再好战也没法三百吃两万,何况我又提前把他们叫回来了,”
  独孤汐睁大眼睛,片刻,颓然坐在软席上。原来,他和她的差距那么大,让他没有勇气跨越。三百吃两万,这该是一支什么样的精锐?
  那苏附离纤眉轻皱,上前,提着独孤汐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页施,给他一席甲,一把刀,你也准备一下,挑三十个人,用过饭,咱们出去玩玩儿。”
  瞬间的错愕后,页施一言不发地离开。
  “南夏没救了,独孤汐,你只能认命。待会儿,看看附离卫,看看随朝的军队,那才是军队。” 那苏附离松了手,逼视着独孤汐,一双星辰般灿烂的眸子泛着冷光。话落,她转身离开,一缕鬓发划过半个弧,拂上独孤汐的胸膛。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独孤汐缓缓松开十指,血珠从掌心一滴滴滑下。没救了?怎么会呢……那么多人都在坚持,怎么会没救了?是,它是有千般不好,但它仍是自己的国家。
  子夜,无星无月。
  攀上岸,那苏附离贴着地面爬到小丘后,抬头望向不远处黑漆漆的大营。河水哗哗地流着,淹没了游泳和行走的声音。片刻,三十多条人影聚在她身边,每一双眸子中都燃着熊熊战意。
  只有一个例外。
  独孤汐嘴里发苦。阻击数万追兵,又疾驰了一个下午,现在还能精力充沛地跑出来袭营!附离卫的士兵都是铁打的吗?往日在船上,他也曾连番作战,但那哪叫战斗?欺负欺负海盗罢了。一船人大多在休息,只有二十多个负责驾船巡游,怎可与疆场、路途连轴转的附离卫相比?元人勇武,名不虚传!
  “将军,防卫很严,怕不容易闯。”说话者个头不高,白净得像个读书人,声音里带着一点吴地口音,柔柔的,听着很舒服。
  那苏附离浅笑:“肖遥,你怕了?请回不送。”
  “呵,玩笑而以,将军等着好了。”抽出一柄匕首,肖遥壁虎般贴地爬行,另有两人跟着他潜向哨位。
  盘腿而坐,那苏附离面带微笑,“小肖是南夏人,听说还是个秀才呢。可惜,你们容不下寒门,否则我也捡不到这个便宜。别不服气,南夏开科举已十多年了,可有哪个寒门子弟崭露头角?”
  独孤汐垂下头,握拳,手背上青筋直蹦:“那他也不能认贼作父!”
  那苏附离正要开口,恰看到不远处任务完成的信号闪烁,于是挥挥手,一行人潜入大营。
  页施紧跟在那苏附离侧后方,小心翼翼地潜行。路过哨位,他看了看被打晕的明哨暗哨,轻扣那苏附离脚踝:不是夜影铁骑。
  收到。分散。那苏附离抬手传出两个信号。了解地点点头,页施带了两个亲兵,径直摸向另一个方向。他不需要担心了,再强的将军也需要精兵锐卒,而那个笨蛋离开了他的王牌。
  独孤汐面色发白地被两个士兵夹在中间,前方是那苏附离。他看清了此次的布置,内心一阵发寒:斩首,毁粮,惊马,威慑,如果可以的话造成营啸,这一万多人就废了。那三十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她……
  “跟上!”低斥一声,那苏附离握住匕首,骤然发力,在两个站岗士兵反应过来之前抹断了他们的脖子,继而闯入大帐。
  帐中空无一人。附离卫士兵熟练地藏起尸体,跟着他们的将军翻箱倒柜。印信,兵符,地图,信件,甚至是一堆措辞混乱的草稿,都被当成宝贝小心收好。
  “巡夜真不是个好习惯。”独孤汐苦笑,他自己也是巡夜时中招的。
  一声惊呼:“敌袭!”
  所有人都惊住了。
  “该死,该死!我要把暴露的那个混蛋拆了!”那苏附离怒冲冲地挥拳,一枚卷轴顺着她的动作落到地上,从中滑出一抹黑色。怔了怔,她拾起卷轴,倒出一柄乌黑无光的匕首。卷轴展开,画上的少女巧笑嫣然,素白如鬼。
  “把东西放下!”一声厉叱,帐中光芒大盛。
  那苏附离面色如常:“随逸,留下性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营地一片混乱,火光冲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我以为你会直接领兵压制,这才是最佳选择。”那苏附离娴熟地舞动匕首,笑得邪气十足,“你很宝贝这幅画?看不出来嘛,堂堂随帝竟是个情种。”
  刀光凌厉。随逸单手挥刀,一次次逼向那苏附离。火焰映红了他的铠甲,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愤怒如同岩浆一样翻滚。
  迅速交手,帐篷在燃烧。
  一缕火焰燎焦了那苏附离的辫梢,她递出匕首,锁住随逸的刀锋,左手握拳,狠狠砸出。拳与拳相撞,随逸皱眉,那苏附离面无表情。
  一团正在燃烧的布料从帐篷顶部坠落,似要将那苏附离整个儿笼罩。随逸微笑。
  弦响。
  箭矢破空。
  独孤汐丢下弓,拖着那苏附离的胳膊就走。两人冲破火帐时,随逸狼狈地扯下身上的布料,略一抬眼,面色骤变,一个翻滚冲出去,帐篷在他身后坍塌。
  夜幕被营地中的大火映得通红,哭喊之声不绝于耳。随逸紧了紧刀柄,锋利的面容似镀了一层钢铁。
  大地在颤抖——希努并非无能之辈,近卫军已然出动。
  绕开混乱的军士,随逸直奔马群。那儿,一行数十骑静静伫立。
  “走!”随逸低声下令。马蹄声渐渐远去,燃烧的营地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喊。大片大片的红色漫延,不知是火,还是血。
  侍从中有人不忍:陛下,“那是数万将士。”
  “不,是敌人。左御卫……今后再无此军。”
  那苏附离终于消停了
  左手骨折,全身多处擦伤,又受了风寒。强撑着回到自家大营帐中,她“咚”的一声跌在地上。希努大惊,抢上前去,托起她的身子,冲着侍卫怒斥:“看什么看?去叫萨满来!”
  “我就是阿。”页施不悦地皱眉——谁都不喜欢被忽视。当然,此刻不是较劲的时候,只是……
  那苏附离挣扎着挪到厚毯上,推开希努,不带感情地道:“都出去,让阿斯蓝进来。”
  又是这样。页施无奈地拽着希努离开,出帐,迎面而来的正是全副武装的阿斯蓝,三人交错而过,目光如刀。
  “他是哪来的?”希努冷声问。
  页施叹息道:“上次博尔抽了西阔五鞭,第二天就被人在心口刻了个十字,几乎失血而死。”
  看似毫无关系的话却让希努全身僵硬。她的心太小,只容得下附离卫……
  帐内。
  “联络随朝的弟兄,打探一下靳兰心的生平。”那苏附离蜷在厚毯上,闭着眼,轻声吩咐。半晌,她叹息一声:“不必了,我心里有数。这世道,女子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随逸……即便他是皇子又怎样?哦,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跪在毯变,阿斯兰心疼地抖开一条锦被,将那苏附离裹进去。
  “你累了,睡吧,我守着。”
  没有回应。
  那苏附离静静靠在他身上。
  再次启程时,终于没有了讨厌的“苍蝇”。近三千铁骑,无论哪支队伍碰上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在腊月中旬踏入都城——安朗。
  前来迎接的是希努的一个表哥,近四十岁,也算是个名将,不过那苏附离总看他不顺眼:笑得太肆恕?br />
  甩开一干人等,她直奔自己的府邸。当初拼死一搏成为自由身,她也算一夜成名,大汗亲自赐姓,又赏了一顶黄羊皮的毡帐。后来在军中打拼,家底越积越大,迁都安朗时直接置办了一套五进的大院子,比起几个大部落的汗王也不逊色,要知道,即使是现在,她也仅仅是个千夫长。
  但无人敢于聒噪。毕竟,附离卫连克重镇并非虚言,何况大汗对那苏附离喜欢得紧。
  “将军。”正门处的小厮躬身施礼。
  下马,大步走进家门,那苏附离匆匆向正堂走去。远远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迎了上来:“将军。”
  “长老,出了什么事?”那苏附离神色凝重。离开战场,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放松。朝堂上,她代表的不仅仅是附离卫这支强悍但渺小的精锐,还有这些年来收拢逃奴、俘虏,再加上少数主动投靠者构成的数万人的大部落——附离。谁敢说她算不上汗王?不过少了一顶王冠罢了。
  老人叹息,目光闪烁,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片刻,他勉强开口:“陛下听说了您与希努的事,有意……指婚。”
  “指婚?希努?不……不会是他……”
  “是页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你不同意?”龙椅上的老人毫不掩饰他的愤怒,灰色的眸子死死盯住阶下跪伏于地的几位将军。
  “大汗……陛下明鉴。”那苏附离垂头,不看任何人。她知道陛下的意思:希努本就是大元军中第一人,若娶了她,风头一时无两,只怕会想些不该想的。但她不会嫁给页施,早在她决心为自己赎身时,就已断了嫁他的念头。
  “陛下,若附离不愿,臣不勉强。”页施用力叩首,双眸紧闭,仿佛毫不在意。
  老人摔了手边的茶碗。
  那苏附离苦笑,目光盯住手背上慢慢渗出鲜血的伤口。为今之计,只有一条了。
  “大汗……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讲。”老人神色莫测。
  “臣统兵多年,四处征战,如今附离卫将士思归,臣亦不堪再战。臣愿戍守极雪河,修养生息。如大汗……陛下再次征召,臣亦可再次领兵,为大汗……为陛下鹰犬,万死不辞。”
  “附离!”
  “附离!”
  一左一右,页施和希努同时惊叫,老人也是愕然。北戍极雪河?
  “请陛下恩准。”那苏附离郑重地道。
  沉默中,老人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来。他俯身,用力托住那苏附离的手臂,将他扶起,又解下自己腰间的金刀,用力拍在她手中。
  “委屈你了。”老人右腿微跛,却无损于他的威严。注视着那苏附离,他久经风霜的脸上透出一丝慈祥,仿佛看着自家子侄。
  “为大汗效力,不委屈。”双手捧着金刀,那苏附离深深一礼,退出大殿。希努与页施紧随其后,却被她的护卫拦在十步开外。
  那苏附离匆匆而行,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犹记得初见大汗时,自己跪在无数上好的皮毛中,他却踩过那些金灿灿的豹皮,将自己扶起。那一瞬,她可以为他战死。后来呢?附离卫渐盛,大汗变成了陛下。她讨厌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人,讨厌他陌生而戒备的目光。而此刻,大汗回来了,虽然代价是附离卫的溃散。
  不,未必就这样溃散,只是……换一个附离。
  赶回府邸,那苏附离站在正门的台阶上,阶下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部落的长老,军中的战友,闻讯赶来的部属,齐齐肃立。
  “我要去极雪河,诸位……还是就此告辞吧。”
  有人惊慌,有人疑惑,有人愤懑。阿斯蓝厉叱一声,压下众人的议论,但眼尖的人可以发现,他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
  “将军,你何时动身?”宾旅冷静地问。
  “很快。去看一个朋友,然后就走。”那苏附离摘下头盔,递到西阔手中。发辫上的金珠,颈上的坠子,一一被摘下,最后只留了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扳指。
  点点头,阿斯蓝压下心中的波动,沉声问:“您打算居于何处?”
  “坦连山啊。”挑眉,那苏附离轻笑,“别忘了,那儿的热泉足以保证方圆千里每年有六个月的绿色,差不多够了。”
  “原来将军早已有了腹稿!”西阔兴奋地握拳,狠狠挥在空中,“大汗赐您金刀,想来各部也不敢为难咱们。等天气暖和了,大伙儿一起北上……”
  “胡说什么,走的人是我,你凑什么热闹?”那苏附离失笑。
  阿斯蓝按住西阔,双眼直视那苏附离,淡淡地道:“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其他人随意。”
  “我去营中鸣鼓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