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炒作      更新:2021-02-20 17:17      字数:4955
  ,这场注定了结局的战争,还是从清晨一直恶斗到傍晚,才彻底结束。
  这期间,柏啸青的小队一直在后方,连半点刀光剑影都没见着。想到别人在战场上立功,自己只能在营地打转,难免有士兵怨气冲天。好在柏啸青向来待人处事不错,才没有闹起来。第一仗就大捷,全军欢天喜地的驻进了丝邑。天朝军队打算在丝邑住上一两日,等待后方的粮草供给抵达,抽一部分军队驻守丝邑后,再挥大军北下,与金摩正式交战。虽然还未正式宣布,将来防守丝邑的军队名单,但每个将帅心里都有数,柏啸青和他麾下的小队,肯定要被留下。因为此后,丝邑无疑是战线中最安全的地方。
  全军驻进丝邑后,天色已黑,人马也都劳顿不堪,大军纷纷入梦。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小队仍然在城墙外围流动巡逻。
  今夜,原本没有轮到柏啸青和他的小队值守。但是,他从战场上下来的军士们口中,得知白天的战况后,心中总有某处觉得隐隐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单独披衣起身,到城墙处转转。
  身旁寂静无边,天空中星没月隐,只有拿在手中的松脂火把,在风中噼噼啪啪的燃烧着,照亮四周染了血迹的暗青色城墙。这种时候和天气,目力能够望见的视野极其狭窄,对己方巡逻非常不利。如果敌方大军……这个时候发动夜袭又如何?想到这点,柏啸青轻轻笑着摇摇头。丝邑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现在城里驻军这么多,装备又精良,就算敌军发动突然袭击,也肯定是徒劳无功,白白损兵折将罢了。但是、但是……心里有一个东西在那里梗着。还说不清是什么,但总感觉,那会是令我军失败的隐患关键。多少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柏啸青叹了口气,正准备下了城楼,回去睡觉,却忽然看到,丝邑的城墙外围,似乎茫茫无际的黑暗中,一支接一支的火把亮了起来。橙红色的火把很快围成一个厚重而完满的圈,照亮了半个天空,将整个丝邑包围在里面。在火把之下,是金摩众将士的烈烈旗帜、红衣金甲。柏啸青悚然大惊的同时,听到城楼上的警钟被重重敲响。显然,巡逻的士兵们也看到了这幕,连忙朝城里发出警报。丝邑城内的灯光一盏一盏,接踵而至的被点亮。刚才还是寂静无边的夜晚,很快喧哗成一片沸腾海洋。柏啸青只觉得胸口一紧,忽然明白了自己适才的预感,到底是什么。他连忙快步走下城墙,朝城中的军营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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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主帅大帐前,柏啸青推开帐前的护卫,掀了帘子闯进去,里面众将帅已聚集满堂,只见衣甲鲜明,刀斧森寒。以他的身份,原本还不能进入这大帐议事,但眼下却顾不得这许多,一撩披风朝主帅跪下,大声道:“敌军以五千余众守丝邑,故意让我军取胜,引我军入丝邑。然后深夜来围,必定不是打算攻城,而是已经截断了我军粮草供给线,意图将我大军困死在这城内!”“主帅大帐,岂容尔乱闯、高声在此喧哗!还不快快出去!”旁边有将领为柏啸青捏把汗,连忙高声斥喝。
  “罢了。”高坐上位的主帅轻叹一声,“他虽有些逾举,总是因为惦记着军情,其志可嘉,就让他留在帐中无妨……况且,他说得没错,我军的确是中了金摩诡计,这都是老夫之责,悔不该,进城之前未曾听简副帅进言。”
  “金摩向来凶猛好战,崇尚武力,莫说主帅,就是军师谋士们也没有预料到,贼子们此番居然是计……主帅不必太过自责。”左侧有将领抱拳道,“唯今之计,只有集中兵力,奋勇拼杀,朝城外突围。”
  柏啸青站在下首,不由暗暗斥责自己鲁莽。连自己都看出来的事情,主帅和众将焉能不知?只是金摩既然有备而来,这场突围,却并不容易。
  “张远副帅听令。”主帅沉吟片刻后,重新抖擞精神,拿出一支金令箭,“令尔率重装精锐快骑,速速自城门突破,不得有误。”
  “是!”一员身着重装银甲的骁将出列,面朝主帅,躬身接过令箭。
  “宋伐副帅听令。”主帅抽出另一支金令箭,“令尔在城楼上布置弓手弩手,掩护张副帅突围。”
  “是!”另一员身着轻装便甲,望去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出列,同样躬身接过令箭。
  “其余将帅,随时听候调谴,适时而动……现在,散了吧。”布置完一切后,主帅挥挥手,神情中略微有些疲惫。
  众将朝主帅行过军礼后,纷纷离开大帐。
  柏啸青走出大帐,正准备奔赴自己的岗位,却感觉到肩头一沉。他回头望去,连忙躬身行礼:“简副帅!”
  简丛,是四名副帅中最年轻的一位,见识手段超群,还未满三十岁便登上军中高位。大军驻进丝邑之前,他就预料到眼下这个情况可能会发生,曾向主帅进言,却被忽视。
  “初进军中月余,这么快就能够明白战况,真是难为你了。”简丛朝他笑笑,“刚刚你是有些莽撞,却别看轻了自己……以你天资勤勉,若能留在战场上,绝对会成为我朝的一代名将。”说完,简丛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柏啸青直起身子,望着简丛绣花披风消失在涌动人流,胸中一腔热血沸腾的同时,心思又起伏不定。比之朝堂内的勾心斗角,他的确是更向往留在军中,为保家护国而战。但在那权谋阴霾层层的地方……有他怎么也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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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朦朦亮,张远副帅就率领麾下精锐快骑,自城门口处突破。丝邑是以防守为主的要塞,所以城门口并不宽阔,又有一条护城河环绕,吊桥城门放下来,河上就只有一条狭窄通路。两军狭路相逢,就是一场混战,双方的弓弩手都帮不上什么忙,拼的完全是血肉力气。金摩人本就以勇猛善战闻名于世,肉搏战上占了很大优势。张远副帅组织的十几次突围冲锋,都被敌方大将率兵压了下来,别说冲出重围,连那座通往城外的吊桥都过不去。金摩用来围城的兵力,并没有城内的驻兵多,只要能打开个缺口,全军突围出去,胜负尚未可知,却偏偏被敌方以绝对优势,将大军压制在断绝了粮草的城内。傍晚时分,张远副帅急红了眼,亲自带兵上阵厮杀,被敌方大将几个回合斩于马下,悬尸敌营。厮杀惨烈的一天过去后,夜幕降临,众将帅又愁眉不展的汇聚在主帅大帐。看来突围是行不通了,每个人都开始考虑和商议起其它可行的方法,却还没个大概。站在下首的柏啸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出列,撩起披风跪入尘埃:“主帅,在下请求再战!”众皆哗然。张远尸首尚悬在对面敌营,谁不心惊?柏啸青继续道:“我军粮草断绝,已无退处。狭路相逢勇者胜,在下恳请率兵突围!”主帅听了柏啸青的话,皱起眉头,沉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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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帅,事已至此,不妨让他一试。”简丛自队列中站了出来,朝主帅拱拱手,“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他说得没错。”
  “……好。”主帅犹豫片刻后,终于伸出手,抽出一支金令箭来,“柏参军听令!”
  “是。”柏啸青上前,恭恭敬敬行军礼后,伸出双手。
  “令你明晨率领一万精兵,自城门突围,不得有误!”
  柏啸青躬身接过金令箭后,无数道目光牢牢的焊在了他身上,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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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凌晨,一轮火红朝阳自东方升起时,丝邑的城门再度隆隆打开,放下染满斑斑血迹的吊桥。
  护城河的河水一片灼目艳红,不知是朝阳造就,还是被昨日的鲜血染红。
  金摩大将正值盛年,身形魁梧高大,红衣金甲,跨下骑着匹全身漆黑、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手持一柄乌黑的长斧立在吊桥对面。
  就是那柄长斧之上,饮过无数天朝将士的鲜血。
  看到吊桥放下,天朝的士兵再度朝这边涌来,金摩大将不由意气昂扬的仰头大笑:“儿郎们,送死的又来了!让咱们杀个痛快!!”
  声似洪钟,震得对面的天朝士兵们耳膜嗡嗡作响,心生怯意。
  毕竟见识过,这金摩将军非人般的武勇。
  转眼间,已是两军相接。
  金摩大将一柄长斧不停挥动,似死神的镰刀般,挥向哪里,哪里就有天朝将士的头颅滚落。
  惨叫连连,血流遍地。
  主将如此勇猛,金摩军队士气也跟着大振,兵士们一个个奋勇当先。
  战至半酣,忽听丝邑城内鸣金声响,从城门处出来个骑着匹青花骢,手持长刀,黑袍黑甲,身形修长挺拔,俊美面容上尚有几分稚气的年轻将领。
  “哈哈哈!丝邑城内当真是无人了吗?竟连娃娃都派出来送死!”金摩大将放声笑道,持斧纵马上前,“看我取尔大好头颅!”
  人未至,柏啸青立在吊桥上,已感觉到金摩大将连人带马,冲过来的强烈劲风。
  这股巨大可怕的劲风气势,令对手的眼睛都没办法睁开。难怪张远副帅勉强支撑几个回合,就被对手斩于马下。
  在他靠近前,柏啸青一直没有动。金摩大将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力量将对方吓住,更加笑的猖狂得意。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五步左右的时候,柏啸青动了。他伸手一把解下自己的红衬黑披风,朝金摩大将迎面扔过去。
  金摩大将只觉得眼前一黑,脖颈掠过丝凉意。
  原来……这就是被斩首的感觉。削却无数头颅的他,此刻也终于断头。
  柏啸青抓住金摩大将头颅的顶心发,将其拴在马鞍旁,夹了夹跨下的青花骢,纵马前行,挥动长刀大吼:“尔等大将已被斩杀,再战何益?!”
  此刻他雪亮长刀上全是斑斑血迹,鞍旁悬着敌军大将怒目圆睁的人头,状如天魔降世。
  金摩大将一死,金摩军军心顿时涣散,天朝将士士气大振。只见金摩军在柏啸青所率军队面前,节节后退。
  原本完整厚重的包围圈,慢慢被打出一个缺口。城内被围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出城外。
  包围圈外围,高高矗立的战车之上,华盖之下,一个身着五龙服的中年男子倒抽了口冷气:“我金摩第一悍将,竟被一刀毙命……此子是何人?”
  “启禀主上,臣不知。但臣想,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旁边谋士装扮的人,深深朝中年男子一躬。
  “……大将战死,军心涣散,这断粮围城之计已彻底被破。再战起来,也未必讨得到便宜……罢了,我们先保存兵力,撤退吧。”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挥挥手,“此子真是神勇盖世,若能得此子,为我金摩所用……”
  ……
  春日骄阳之下,车马辘辘,金摩大军沿着来时路迅速撤退。
  虽然天朝军心士气正是达到顶点的时候,但已吃过一次暗亏,为防前方有诈,并没有进行追击。
  围城断粮的危机,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被解除。
  被杀的大将,是金摩第一勇士多纳,号称雷神之子,领军作战从无败绩,威名远播。这场战斗之后,柏啸青的名字即将传遍金摩和天朝,他自己却还懵懂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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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初夏,剪风院。
  书房之内,案上放着一盏半温清茶,燃了龙涎香的金兽蹲在屋角,袅袅吐着清烟。
  十岁的周元渭戴了顶小金冠,一身月白轻绸衣,伏在案上写当天的功课。写完后,他扔下玉管笔,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望向身旁替他打扇的内侍:“真是无聊……再跟我讲讲潜芝在边关的事,讲仔细些。”
  “是。”内侍躬躬身,脸上绽开个讨好的笑,“两年前,柏大人刚到边境便立下奇功,斩了金摩第一悍将多纳。那多纳,号称雷神之子,身高丈二,声似洪钟……”
  ……
  随着内侍说书般绘声绘色、不无夸张的描述,元渭不停地点头,唇边含笑,眼睛里绽放出奇异光彩。
  这些关于柏啸青的传奇,他不知令人讲过多少遍。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他对柏啸青的感情,是恋慕,亦是崇拜。
  内侍继续侃侃而谈:“……因为屡立奇功,眼下,柏大人已被提为军中副帅,率兵打仗从无败绩,金摩军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闻风丧胆……”
  内侍说得基本属实,却同时也只是片面的描述。
  两年来,天朝军败多胜少,已顶不住金摩强大的攻势。柏啸青从无败绩,半是因为他的统兵作战能力确实出众,而且一直在成长,半是因为金摩帝爱惜他少年英雄,屡次在战场上对他留情。
  甚至,还经常派遣特使,往柏啸青帐中送金银珠宝、牛羊马匹。
  虽说柏啸青对待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