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0 17:15      字数:4839
  置身在幻境中,人和树皆在云顶飘浮,奇景令人心为之动。
  他无暇观赏雾海奇景,暗暗叫苦。他身材高大,雾只能掩住他的下半身,头上炎阳高
  照,怎逃得过追逐人的监视?
  但只消看第一眼,便知希望未绝,显然距江面已是不远,远处的青山,定是江对面的山
  岭,只须再进一两里,必定可以到达江边啦!他的水性相当高明,带一个人浮水而下,相信
  尚可胜任。他虽然受了伤,但可以找一段枯木承载,只要入水之后,逃生有望了。
  他忘了叙州三英,三英的水陆能耐高明着哩!
  他挫低身躯而行,心中不住暗叫:“我得保持体力,保持体力……”
  挫低身躯而行,怎能保持体力?只走了半里地,他已有点头晕目眩,气喘如牛了。而
  且,上身愈挺愈高,远在三两里外的人,也可以看到他啦!
  啸声震耳,里外的锦城馆主已看到他了,发出警啸召集同伴,奋起狂追。
  他不得不奋余力向江边逃,暗叫完了。
  穿越两座矮林后,他感到双脚似乎重有千斤,不是在走,而是在拖,拖动这两条沉重的
  腿,累得他喉干舌燥,心火上焚,四肢百骸不是他所有,而是加给他的万斤重荷,一再跌
  倒,又一再爬起。
  背上的姑娘紧咬住衣袖,不许哭泣声从口中发出,泪水如泉,一串串向下滚,濡透在他
  已被大汗染透了背领上,浑身皆在颤抖。
  他吃力地向前挪动,口角涌出阵阵白沫,吁出的气温度极高,高得嘴唇已呈龟裂之象,
  喘息声可令三五丈外的人听到。
  他眼前朦胧,扳住一株小树杆,身躯一阵摇摆,双脚向下挫,脱力地趴倚在树根下了。
  “啊……”啸声震耳,愈来愈近,追兵将至。
  他浑身一震,吃力地站起,向前挪动。穿出矮树丛,蓦地,他朦胧的眼睛前,看到雾气
  的上方,露出一截高耸的船桅。
  “到江边了!”他虚脱地叫。
  嘉陵江这一段可通舟揖,有小舟往来保宁府。看到船桅,他知道江边就在前面不远了。
  他精神一振,踉跄前奔。
  桅杆徐徐前移,有轻微的划桨声。
  前面,突然响起一声虎啸,声如沉雷,震耳欲聋。
  桅杆突然快速移动,转向回头行驶。
  他可不怕虎啸,拼余力急奔,左手紧握住一枚飞电录,心中在狂叫:“虎老兄,别来打
  扰,你不能乘人之危。”
  后面啸声渐近。
  好了,江岸的树影入目。“噗通!”他掉在江边的一处小水湾中。
  水深及膝他忘了双脚受伤入水时的奇痛,将头埋入水中,咕噜噜地喝了一肚子水,经过
  一个多时辰的搏杀、奔逐,他身上大汗已尽,躯体内水份将干,如果再得不到水,必定因血
  太浓而昏迷。
  水入咽喉,他神智一清,可是双足发软,无法站起。
  蓦地,岸上有人大叫:“在这儿,快毙了他。”
  他扭头一看,暗叫完了,叙州三英正在脱下外衣。锦城馆主举着他的凝霜剑,在一旁指
  手划脚。
  他不能背着姑娘从水中逃命,目下他即使是独自一人,也不敢下水了,入水不沉才怪。
  “拼了!”他想,双手将四枚飞电录全部拔出,挣扎着站起。
  江岸后,十余名男女正在二十丈外飞奔而来,其中赫然有云门僧和马二子,排雾飞掠。
  他尚未站起,突变已生。
  锦城馆主扭头大叫道:“云门大师,快来,找到他了……,哎……”
  叫声未落,锦城馆主突然仆倒,形如死人。
  叙州三英正在脱靴,突然像是中风,“噗”一声倒了一个,“噗噗!”另两个也莫名其
  妙地倒下,有一个的下身还滚落水中,再滑下些少,就非淹死不可。
  秋华莫名其妙,呆住了。
  “有人暗助我们。”姑娘兴奋地说。
  蓦地,后面叫声传到:“秋华兄,是你吗?”
  他扭头一看,大喜过望。原来船已靠近,船上站着焦急的敖忠和石家兄弟,还有石姑娘
  美瑜哩!向他招呼的是敖忠。
  “是我,敖兄。”他急答。
  “快上!”敖忠叫。船首靠近,六名船夫用篙定住了船身,敖忠俯身伸手抓住了秋华的
  手,奋力一带。
  秋华软绵绵地被提上船来,石中玉低喝道:“大家伏倒,退!”
  六名船夫船篙一点,小船像箭般向后急退,片刻便隐入浓雾中。从高处看,只能看到逐
  渐远去的桅杆,船身已被高仅四五尺的浓雾所掩盖。
  云门僧一群人到了江边,大叫道:“船家,靠回来,千万不可救走那两人!”
  伏在船舷旁的石中玉哈哈在笑,笑完变着嗓子唱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
  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
  少豪杰。哈哈哈哈!佳宾去也,后会有期。”
  歌声渐远,船去如脱弦之箭。
  云门僧大惊,向同伴叫:“快上山,看看船驶往何处?他们会张帆的,逃不出咱们眼
  下。”
  船根本就没张帆,连桅杆也放倒了。
  秋华九死一生,没料到在生死关头,敖忠和石家兄弟竟然赶来援手,在石家堡他做错了
  事,结交了这几位朋友,做梦也没料到,这几位朋友会冒万险前来救他。
  他解下姑娘,由石美瑜将姑娘带入内舱更衣。他挣扎着向众人道谢,然后由石中兰带他
  到前舱更衣,取出肩上的鱼钩,上药裹伤,方出舱与众人相见。
  船很小,但共分两舱,除了石中玉兄弟和小妹美瑜之外,便是敖忠和六名船夫。这是石
  家兄弟的船,但驶不到盘龙坞,盘龙坞在陕西黑龙江,这儿是四川嘉陵江。
  船溯江而上,轻快地上航。众人坐在舱面上,听他细说恶斗的经过。他愤然地将名单得
  来和毁去的经过说出,不免愤慨万分,将围攻的人恨入骨髓,他发誓早晚要和这些家伙算
  帐。
  最后,他问石家兄弟怎知他今天有难,居然像未卜先知地赶来救他?
  石中玉笑道:“我可不能未卜先知,请听我说……”
  原来在秋华离开盘龙坞的第三天,堡中来了一个灰衣古怪老人,说秋华将在途中受到不
  明事理的人围攻,问他们是否肯暗中加以援手。
  石家兄弟本就是血性中人,敖忠更是恩怨分明的好汉,当下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三兄
  妹加上敖忠,四个人跟随怪老人首途。沿途,怪老人并未与他们同行,只早晚见面知会,一
  天赶三十五十里,正等得心焦。
  一早,怪老人告诉他们,说秋华正进入飞仙岭埋伏区,要他们立即找船到飞仙岭下接应
  救人,留了一包丹药给石姑娘,商量好以虎啸为号,船便向虎啸声传出处靠岸接人,怪老人
  自己负责将秋华护送到江边。
  石中玉朗朗道来,最后说:“不瞒老弟说,怪老人并无奇处,怪的是不知怎地,他的话
  我们似乎非听不可,非服从不可,而他的一切,我们却毫无所知,甚至连姓甚名谁我们都一
  概茫然,你说怪不怪?大弟,你叫大妹出来,怪老人曾对她有一番嘱咐,看她说些什么?”
  石中兰应喏一声,站在舱外叫:“妹妹,出来和秋华兄谈谈好不?”
  不久,石美瑜妹妹含笑到了舱面,行礼斜坐在一旁,将一个小布包递给秋华,笑道:
  “我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只是传话而已。”
  “石姑娘,怪老人说了些什么?这小布包……”秋华问。
  “里面有三颗丹丸,是拔毒疗伤圣药。刚才我已将一颗丹丸给修罗姹女姐姐服下了。怪
  老人说,如果受了伤或中毒,可吞服一颗,定有奇效。秋华哥,你是否先服下?”
  “怪!他怎知道我会受伤?”秋华答非所问地说。
  “老弟,那怪老人是谁?”石中玉问。
  “我也不知道。”秋华苦笑着答。
  石姑娘扑嗤一笑,说:“我们似乎都是糊涂虫哩!怪老人留下一些话,要我向你说:任
  何事需有勇有谋,仅用谋是不够的。又说:你身上有三颗神丹,要你花一月苦功把内功练至
  化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急也不在一时。又说:你靴统内有一份手卷,要你在这一月中依
  手卷的心诀打好根基。手卷的主人已经允许你练手卷的心诀,不必拘泥食古不化,又说你这
  人不拘小节,而大事固执,很可爱,只是沾了点酸气,要不得。又说:令师已答应手卷的主
  人,让你多学绝艺,你如果不信,布包内有汉玉一方,给你开开心窍。最后要你今后少开杀
  戒,不许泄漏他老人家的名号,如果胡说八道,他会好好整治你。你到云南的事,要你不必
  去了,那儿是非多,见了张三丰之后便可回家种田了,他如果要找你,自会找到你的,不许
  你去找他。话我已传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华哥,你说你不知道他,似乎是骗我们吧。”
  秋华打开布包,抓住汉玉讶然叫:“天!不……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
  “这块汉玉确是家师之物,家师远在数千里外,这……这怎么可能?石姑娘,在下确不
  知怪老人是谁,我这人在知交好友面前,决不撒谎,请相信我。”
  石中玉笑道:“江湖上无奇不有,行径怪异的人多的是,不足为奇。张三丰道长曾在宝
  鸡金台观装死,铁冠道长投火自焚而遁,少林的明业大师曾闭关二十年,怪事多着呢!怪老
  人的事,有何足怪?算啦!别谈老人了,吴老弟,你今后有何打算?”
  “苦修一月。”秋华冷静地说。
  “到舍下苦修,如何?”
  “不行,岂能替尊府招灾?罪过罪过。”
  “兄弟担当得起。”
  “石兄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人的恶毒,你担当得起,我可不敢。”
  “那你……”
  “听说附近有大小两座漫天岭。”
  “岸东向东走,栈道就经过两山之中。”
  “哦!那就往上走,我会自作安排。包裹丢了,盘缠也完蛋啦!对不起,请石兄周济些
  儿。”
  “小意思,不屑提,请放心就是。”
  船徐徐上航,江流渐急,雾已散尽,已是申牌末左右了,已远离飞仙岭,进入了群山之
  中。
  秋华整衣站起,笑道:“对不起,请石姑娘领在下去看望修罗姹女姑娘。”
  第三十七章 风雨临锦城
  黑煞女魅已经睡了一顿好觉,这时恰好醒来。她穿了石姑娘美瑜的村姑衫裤,显得神彩奕奕,伤口经过包扎,红肿早消,已无大碍。她将一头秀发梳了两条大辫子。不再是披头散发的女鬼,但仍戴着惨白色的人皮面具。
  石姑娘领着秋华,叩着舱门叫道:“修罗姹女姑娘,秋华哥来看你,方便吗?”
  她坐在舱板上,拉开了舱门,笑道:“两位请进,天色不早了呢。”
  石姑娘含笑让在一旁,说:“你们谈谈,我到后面准备吃食,天快黑了。”
  秋华转入舱内,坐下笑问:“怎样了?伤口是否仍然疼痛?”
  “痛倒不痛了,只是仍然感到身上发软。丹药十分神妙,那恶贼的毒药暗器也歹毒极
  了。你呢?”
  “小创伤,算不了什么。”
  “怪老人的事,石姐姐已经对我说了,他是不是在大奥谷跟踪你的人?”
  “很可能,但未见到他本人时,还很难断定。”
  “秋华哥,你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躲上一个月。”
  “要练怪老人所说的手卷中的大成心诀?”
  “有这个打算,但……恐怕要等一段时日再说。”
  “你不打算利用一月的期间练好?”她讶然问。
  秋华淡淡一笑,慎重地说:“练是要练的,但如果岔气伤身,岂不糟了?短短一月想练
  好,那是欺人之谈。任何练气的内家绝学,就是下三五十年台功,也不一定能练至化境,遑
  论短短一月了。因此,我并不寄望于大成练气术。我要利用这一月工夫,把自己的气功练
  好,有神丹相助,必定事半功倍。天下间没有速成的气功,但却有一点即会的神奇招术,我
  要利用这一月的期限,参研一些凶狠霸道的奇招,以我的所学,加上这些年来的搏斗经验,
  家师对武林技艺所知极为广博,加上我所获的经验与教训,只须静下来痛下苦功参研,不难
  悟出制敌的奇招,撷长补短,去芜存菁,以我的所长为础,以经验为基,我有参悟出奇招的
  自信心。”
  “我替你护法好不好?”姑娘满怀希望地问。
  “不,谢谢你。”他断然拒绝。
  “我……”
  “有你在,我会分心。”他进一步解释。
  “你认为我会分你的心?你……”
  “我不是这意思……”
  “那么……”
  “不管是谁,都会分我的心,除非是恩师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