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0 17:14      字数:4826
  县县令孔天监派来这儿开凿南山,开渠灌溉的丁夫们所留下的遗民们所建的寨堡。年深日
  久,他们成了本地土著啦!可是,早年所开辟的五十里长水渠,已经湮没无存,水利的功能
  全毁,这一带的良田,早已沦为荒村野地,只有孔公寨附近数里地,尚可栽种粮食。清水河
  的真名,是叫斜谷川,从衙岭山发源,流经斜谷,通过眉县西面的丘陵地带与渭河合流,可
  说是这一带土民的生命线。
  孔公寨共有十余户人家,土寨墙高有一丈八,比县城还小气。小径不经过寨堡,寨东是
  宽约三里的干涸河床,小径在东,要入寨必须越过草木丛生,怪石零落的干涸河床。但四月
  天,河床已有水影,化雪后的水清凉冷冽。草木丛中隐藏着一艘小船,是孔公寨的人专用的
  交通工具,外人未经许可,一概不许过河入寨。
  这就是在江湖中颇有名、名列老一辈邪道枭雄、铁笔银钩敖凤来的家。
  这天,敖宅中群毫毕集,济济一堂。主人铁笔银钩敖凤来年约花甲出头,鹰目炯炯,留
  着三绺花白长髯,狮鼻海口,相貌堂堂。
  客席上,坐着两名中年剽悍大汉,两位老花子。
  一名中年健仆匆匆推开虚掩着的厅门,拉开大嗓门叫:“终南木客司徒老前辈,偕两位
  门人驾到。”
  第十三章 要钱又要命   孔公寨像是一座遗世而孤立的荒山寨堡,却是藏龙卧虎之地。铁笔银钧敖凤来称霸江湖
  三十余年,这儿是他与世隔绝,唯我独尊的老巢。
  目前,他非常烦恼,因为听说西安府当局,有意派人前来重新开浚清水河,以便开发眉
  县的资源,便利农耕。
  开浚的消息仅是谣言,真要开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可是,外地已有人开始向清
  水河附近迁移,更有人前来测看建寨立堡的位置了。
  这等于是一声危险的信号,孔公寨即将受到外力的入侵,敖老前辈的势力范围,将被外
  来的人渗入了。在铁笔银钩来说,这是令他无法忍受的事。
  在县城中,他安置了一批爪牙耳目,小小的山城旅客不多,陌生人不需要多久便会在爪
  牙们的监视下,对可疑的人,更是难逃他们的耳目。
  前来落籍的人,大多是从西安府附近迁来的。铁笔银钩先后驱逐了五批人,可是,十天
  前到来的一批三十余名老少,却不理会孔公寨的恐吓。先后两次到下游十里地勘察。爪牙们
  奉命前往驱逐,双方大打出手,互有伤亡。但这批人居然不肯死心,仍在城中逗留,落脚在
  城东的一条小巷内,借住万家的两栋住宅,派人到西安府请人助拳,决心要在清水河旁建立
  村寨,誓不退缩。
  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原来这批人中,为首的竟然是来自渭南的名武师穿云拿月房四
  维。
  穿云拿月在白道名人中,虽则并未出人头地,但也小有名气,曾经参与过华山龙虎英雄
  擂。他的弹弓相当了得,可以连发三弹,弹无虚发。拳脚方面造诣亦深,擒拿术已臻炉火纯
  青之境。
  铁笔银钩在孔公寨建窟,知道他的人不多,谁会想到他姓敖的人,会在孔公寨隐身?顾
  名思义,孔公寨应该住的是姓孔的人才对。
  糊涂的穿云拿月活该倒霉,他事先也不打听打听,居然冒失地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
  嘴边拔毛,以为是当地的土霸在捣蛋,誓与这些土霸周旋到底。
  武林人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找官府也解决不了问题,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地的官府多
  少要袒护当地的土豪劣绅,要解决问题只有靠自己,争口气也是争生存,事已至此,已无妥
  协或退回渭南的余地。
  铁笔银钩消息灵通,已查出穿云拿月请来助拳的人,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子午谷入云龙柯
  贤柯大侠,不由有点焦躁不安。
  他并不在乎入云龙,只怕万一动起手来,他自己可能要亲自出马,那么,他的秘窟便会
  暴露,他的身份自然也会被对方看出,日后传出江湖,那就麻烦大了,仇家找上门来自不必
  说,早年受害的苦主,甚至会请官府找他算账,岂不糟透?
  当然,他不可能忍受卧榻之旁让人鼾睡的耻辱,他在等待入云龙到来,横了心,决不许
  外人在清水河附近占一席之地,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巧的是这两天有不少江湖朋友到来,而且有几位还是多年前的好朋友。他意会到,平静
  的眉县即将风雨欲来了。
  这天,在座作客的共有四个人。两个剽悍中年人是西安斗门镇的隐身大盗,翻天鹞子花
  明,展翅大鹏花芳,兄弟俩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贼,是敖老贼的同道知交。
  两个老花子来头更是不小,他们是阴手黄梁,天残丐郝真,俱是久走江湖、无恶不作、
  凶名昭著的黑道人物,以穷花子的假面目混迹江湖,吃喝嫖赌门门精通,对杀人放火更是内
  行。
  主客互相交待场面客套一翻,还未聊上正题,仆人却报说终南木客司徒林师徒三人驾
  到,主客全部不由一怔。
  终南木客是个武林怪人,非正非邪,非侠非盗,只是人长得丑,性情怪僻,谁让他看不
  顺眼,准倒霉,整治人时心狠手辣,下手不留余地。他与铁笔银钩并无交情可言,仅曾有数
  面之缘而已。这位老丑怪甚少在江湖中走动,一年中最多只有二十天在外散散心,想不到居
  然前来拜会,大出铁笔银钩意料之外。
  铁笔银钩先是一怔,然后急急离座叫:“快请客人入堡,在客厅相见。”
  天残丐站起哼了一声,沉下脸说:“对不起,我老花子可不愿和那个老怪物打交道,敖
  兄,兄弟先行回避,咱们的事以后再谈。”
  铁笔银钩一怔,问:“郝兄,大家都是朋友,见见何妨?兄弟与司徒兄也仅是曾有数面
  之缘的朋友而已,他既然来了,也是大家攀攀交情的机会,郝……”
  “那老怪物出名的孤僻古怪,自命不凡,我才懒得和他打交道攀交情呢。”天残丐抢着
  说。
  “这……兄弟无法勉强,那么,请先至客舍安顿。”
  仆人请两个老花子移驾西厢,翻天鹞子兄弟俩却不走,在厅中坐候。
  铁笔银钩带了仆人出厅迎接来客,不久,伴同着三位客人入厅。
  终南木客司徒林果然名不虚传,丑得令人心惊。乍看上去,像煞了城隍庙中泥塑木雕的
  鬼王,满脸横肉,黑中泛紫,灰白虬须乱七八糟,三角怪眼冷电四射,狮子大鼻獠牙嘴,高
  大雄壮,足以吓破小朋友的胆。腰带佩着剑,手上点着风磨铜打造的寿星杖,大踏步入厅。
  他的两个师侄南五台双豪伤已养好,风采依旧,甚至神情上比在宜禄镇时尤要乖戾三
  分。
  花家兄弟客气地离座迎客,客套地抱拳拱手,含笑相迎。
  终南木客冷冷地颔首,算是打招呼,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大概是想用微笑回报,但
  却显得更为狞恶傲慢,这种神情极易引起纠纷和误解,难怪两个老花子不愿与他朝相了。
  铁笔银钩抢前两步,替双方引见道:“这位是终南木客司徒兄林。那两位是司徒兄的师
  侄南五台双豪赤练蛇展亮,天蝎周耀。”
  翻天鹞子再次拱手,抢着笑道:“在下斗门镇花明,匪号是翻天鹞子,那位是舍弟展翅
  大鹏花芳。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遇司徒兄,真是三生有幸,咱们虽是近邻,可惜无
  缘识荆,彼此……”
  终南木客用一声冷哼打断翻天鹞子的话,阴森森地说:“老夫所认识的人,皆是武林中
  名号响亮的人物,但却不认识你们,而且也不想认识。”
  老家伙的话太令人难堪,不但翻天鹞子愤怒,主人铁笔银钩也脸上挂不住,脸色一变,
  不悦地说:“司徒兄,你这种态度,不是令兄弟为难么?花家兄弟总算是兄弟的朋友,俗语
  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江湖人见面,除非是辈份已明,不然彼此皆以兄弟相称,何
  必令人难堪?彼此间……”
  “哼!老夫此来,不是为交朋友而来的。”终南木客冷笑道。
  铁笔银钧也冷哼一声,说:“原来阁下是找麻烦来的。请教,阁下是冲着谁而来?是为
  了花兄呢?还是我敖某?”
  “老夫前来尊府,只是按江湖规矩前来……”
  “喝!司徒兄有点前言不符后言,刚才阁下不理睬江湖规矩,开口得罪人,这时却说是
  按江湖规矩移玉枉顾寒舍,委实令兄弟莫测高深。好,请坐,在下洗耳恭听,听听阁下有何
  见教。”
  “敖兄,愚兄弟暂行告退。”翻天鹞子愤然地说。
  铁笔银钩却摇手相阻,笑道:“呵呵!花兄且小留片刻,如果兄弟所料不差,或许司徒
  兄此来,与贤昆仲有关,何不坐下谈谈?”
  终南木客大马金刀地落坐,南五台双豪在椅后左右叉手而立。
  终南木客冷冷地扫了花家兄弟一眼,冷冷地说:“两位最好听听,老夫的事,正与两位
  有关。”
  翻天鹞子阴沉沉地坐下,冷笑道:“花某虽然不才,但也并非怕事的人。在下与尊驾素
  不相识,想不到居然幸获尊驾垂青,真是三生有幸。”
  终南木客似乎改变了态度,不再理会翻天鹞子语中带刺的话,向主人铁笔银钩说:“老
  夫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确是有事请教。敖兄是眉县的主人,在江湖上颇负盛名。”
  “好说好说,司徒兄过誉了。”铁笔银钩欣然答。
  “因此,老夫在贵地办事之前,特地登门拜望,同时希望敖兄谅解,不加干涉,以免有
  伤和气。”
  “司徒兄言重了,但不知……”
  “请问敖兄,可认识一个四海游神姓吴的人?”
  铁笔银钩点点头,说:“听说过这个人,听说是一个江湖后辈,亦正亦邪,亦侠亦盗,
  仅是闻名而已,没见过这个人。”
  花家兄弟脸色一变,但没开口,两人互相一打眼色。
  终南木客冷冷一笑,似乎心中一宽,说:“那好办。老夫在贵地对付这小辈,他既然不
  是敖兄的朋友,即使他也按江湖规矩前来尊府拜会,敖兄也不至于庇护他吧?”
  铁笔银钩有点为难,他不能答应。如果秋华按江湖礼数在途经眉县时,以同道的晚辈身
  份前来拜会时,那么,他必须尽东道主人的礼数,负责让客人安全离境。这是江湖规矩,是
  成名人物极为重视、而且乐于遵守的规矩,既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显出自己的江湖
  地位高低。可是,这家伙对终南木客不无顾忌。同时,他到底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三思之
  下,决定不能因为一个江湖小辈,而与大名鼎鼎的终南木客结怨,笑道:“司徒兄但请放
  心,兄弟自不会因一个江湖小辈,而影响咱们的交情,兄弟对司徒兄的事,决不过问就
  是。”
  “如果那小辈前来……”
  “兄弟不在家,他前来并无好处。”
  终南木客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那么,老夫放心了,多领盛情,容后图报。”他转
  向花家兄弟狞笑道:“阁下从西安跟着那小辈,老夫对你两人的用意,一直猜不透其中秘
  密。老夫话讲在前面,不管你们打他的主意也好,暗中保护他也好,老夫的事,不许你们干
  预或从中破坏。”
  翻天鹞子冷冷一笑,沉声道:“在下好不容易盯上了这笔买卖,花了六天工夫跟到此
  地,先一步前来拜会敖兄,便是想获得敖兄的协助和方便。如果阁下与那小辈有交情,在下
  兄弟当然没话说,冲着阁下的金面,在下算是白跑了一趟。但阁下如果也想找那小辈的晦
  气,那么,对不起,人是在下从西安盯上的,当仁不让,在下决不放手。”
  终南木客阴森森地狞笑,冷冰冰地说:“那么,咱们走着瞧好了。”
  铁笔银钩听口气不对,赶忙接口道:“两位请勿意气用事,可否将有关那位吴姓小辈的
  事说来听听看?凡事总有个商量余地。何必各走极端伤了和气?”
  翻天鹞子冷笑一声,说:“兄弟且将此事道出,请敖兄主持公道。十天前,愚兄弟从河
  南回陕,在灵宝附近做一笔买卖,碰了大钉子,不幸遇上了武林五老之一的天涯孤客娄中谋
  老匹夫,几乎丢掉了性命,空手而回。本想在西安老相好处散散心,住几天再回斗门镇避避
  风头。一住三天,却无意中发现东关长乐坊徐家,在天宝钱庄用大批银子兑换了两千余两黄
  金。兄弟早知徐家富敌国,但却不知他居然能一次兑换这许多黄金,不免心中起疑,便留下
  了心。第三天,兄弟发现这位年轻人从侧门一早单人独骑离开。不是兄弟吹牛,坐骑只消带
  上三百两金银,决难逃过兄弟的眼下。从这位年轻人的坐骑看来,他至少带了五百两以上的
  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