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0 17:14      字数:4841
  个谜一般的人物,做的事更是令人莫测高深。”
  送走了客人,众人都感到酒意已消。柴八爷和杨五爷立即告辞,绕道返回自己的牧场。
  秋华与小白龙由辛大爷兄弟陪同,到西厢会见从庆阳买来的三十二名牧奴。
  牧奴们皆换了新衣,喜形于色,接到两人喜极而泣,不约而同罗拜在地。
  两人费了不小工夫,方将激动的牧奴稳定下来。秋华站在人从中,开门见山地说:“诸
  位兄台,小弟这次前来宜禄镇,主要是寻找一位姓景的兄台而来,诸位之中,请教谁姓
  景?”
  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带病牧奴倚坐在壁根,他身侧倚坐着曾在槽仓受吊刑的李姓牧奴,
  左右各有两名壮年牧奴照料他们。
  带病牧奴举起虚弱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吴恩公,我们这群落难的苦命人中,确实没
  有姓景的人呢。”
  秋华本来就没抱有能在这些人中找出景浩的希望,因为西海怪客已经查过了。小白龙在
  旁低声说:“老弟,这样找是无法找到的。”
  秋华心中一动,向辛大爷说:“对不起,请贤昆伸暂行回避好不?”
  辛大爷兄弟俩知趣地告辞,退出房外。秋华站在人丛中,用低沉的声音说:“诸位,也
  许在诸位之中,确是没有姓景的,但希望诸位之中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在下先给诸位说一件
  高风亮节大义凛然的故事,诸位当能知道在下的用意了……”
  他将景大人壮烈殉难的事迹概略地说了,最后说:“景大人有子寄养长庆村,朝廷一无
  所悉,即使有人知道,也不忍心将此事说出。长庆村的人共有三姓,张、刘、郎。据在下所
  知,前青州教谕刘固先生,在景大人任御史期间,曾寄寓长庆村刘家。长庆村之所以受到牵
  连,被所谓瓜蔓抄累,起因是刘老先生与景大人为知交,所以受到株连。刘老先生的爱子刘
  超,就刑时年仅十五岁,临刑仰天一呼,网索俱断,夺得刽刀,连杀十八名官兵,最后力尽
  身受磔刑。因此,长庆村村民罪名最重,一律戍边。景公子景浩可能已改姓刘,被戍花马
  池……”
  伤势甚重的老李突然接口问:“吴恩公,请问景浩被戍花马池的消息,是谁查出的?”
  “是一个曾任淮驿丞的人,姓傅名燕。在下就是受他所托,不远千里前来寻找景公子
  的。”
  李牧奴闭上双目,喃喃地自语:“傅燕,傅……燕……”
  秋华心中一动,走近蹲下低声问:“兄台贵姓大名?”
  “我……我姓李,名坚。”
  “李兄听说过傅燕其人么?”
  “没……没听说过。”
  秋华俯下身躯,附耳道:“想想看,景公子。”
  李坚挣扎了两下,讪讪地问:“吴恩公,你要我怎办?解我上京凌迟?”
  秋华伸手扶住他,一字一吐地说:“只要吴某有一口气在,必将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你不妨仍然姓李,仍然叫做李坚,”
  “我……我……”
  “咱们去见见傅燕,他已替你作了妥善的安排。”
  景浩木然地点头,说:“傅大叔是先父在燕京时所认识的好友,他称先父为恩公,自小
  他称我为弟,但我仍然尊他为叔,他与先父之间交往的经过,先父从不提及。他这人甚有骨
  气,如果真是他,我放心了,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秋华挺身站起,虎目闪闪生光,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吐地说:
  “诸位朋友,今天的事,诸位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只是咱们在此地聊聊天而已。”
  一个瘦弱的牧奴站起呵呵笑道:“不错,甚至今天咱们未在此地聚会,小的只在槽仓做
  苦工。”
  另一个中年牧奴也笑道:“小的只听到恩公宣布替小的除去奴籍。”
  秋华欠身为礼,肃容道:“谢谢你们。辛场主已替诸位备好除去奴籍的契书,只消到巡
  检司备案,便可申请路引还乡了。有了除籍契书,你们以前便是辛家的牧奴,至于往昔的身
  份来历,不会有人再过问,即使你们以前是江洋大盗,也没有人怀疑你们了。诸位,好自为
  之,祝诸位平安返回故乡,与家人团聚,后会有期。”
  说完,向小白龙颔首一笑,挽着景浩出厢而去。
  庄中杀牛宰羊,庭开盛筵。辛场主兄弟亲自监督仆从们发放金银,向愿留的分配土地。
  愿走的人,只等宜禄镇平静时,向巡检司办理除籍请路引的事。
  宜禄镇中,正在展开如火如荼的大搜索,旱天雷带着人挨户清查,镇中各处警戒森严,
  无数青衣大汉往来巡走。二十余名巡检司的丁勇,在巡检大人的率领下,逐屋打开所有能藏
  人的库房牲拦。
  旱天雷已搜至昨晚交手的小巷口,黄竹打狗棍静静地躺在小巷中。
  第十二章 摧毁鹰犬窝   街上除了青衣大汉和巡检司的官兵外,镇民全留在屋中家禽野犬也不敢在街上行走。
  黄竹打狗棍静静地躺在小巷的墙角下,有点岔眼。西北不产竹,只有西安附近有,那是
  在唐朝年间移种的,极为珍贵稀罕。这根黄竹打狗棍,委实不等闲。
  旱天雷带着人踏过巷口,眼角的余光看到巷内的打狗棍突然心中一动,倏然止步扭头注
  视。
  他身侧的一名青衣中年人也信目看去,“咦”了一声。
  “拾起来看看。”旱天雷沉静地说。
  青衣中年人抢入巷中,拾起了竹棍双手呈上。
  旱天雷仔细审视片刻,信手轻拂,虎目神光一闪,兴奋地问:“你们看清了没有?”
  “属下……”
  “一端有无数撞击和刀剑留下的遗痕,显然是兵刃。西海老怪也用竹杖,但比这根长
  些……”
  “长上;另一端是截断了的,截痕犹新。”青衣人说。
  “那么,老怪恐怕就藏在这附近。”另一名青衣人接口。
  旱天雷重重地哼了一声,抬头向西望。
  “长上……”青衣人惑然问。
  “不用找了,老怪不在宜禄镇了。”旱天雷沉声说。
  “长上之意……”
  “这根棍我认得,昨晚是我丢在这儿的。”
  “什么?长上……”
  “昨晚这棍在冷雨老道手中,被我信手夺来,丢在这儿的。”
  “那……那……”
  “棍被截断,截痕平整光滑,必定棍中藏有秘密。西海老怪很可能已被李兄弟击伤,老
  怪临危毁杖灭迹……”
  “会不会是崆峒……”
  “可能是崆峒门人将他救走了。”
  “这……”
  “要不,冷雨两道人为何连夜逃走?”
  “咱们……”
  “咱们到崆峒,走!分三批启程。”
  一个时辰后,宜禄镇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三大牧场的人,立即向各牧场传递旱天雷已经西行的消息。
  巡检司的人传出消息说:旱天雷为了一根竹棍,匆匆离开宜禄镇。
  消息传到浅水牧场,秋华心中有数,立即催促辛场主到巡检司办理除籍请路引的手续,
  他自己也前往请领返回西安的路引。
  有钱有势的人,办事极为顺利,辛大爷亲自出面,柴八爷和杨五爷也亲自莅临,巡检大
  人少不了卖七分情面。
  至于秋华本人,巡检大人大概已得旱天雷的警告,不敢追问冒充王府护卫的大罪,乖乖
  打发秋华走路,而且希望秋华早些离开,愈快愈好,免得提心吊胆。
  次日一早,三大牧场须离开的人,纷纷上道,含泪到北街辛大爷的店中,向秋华和小白
  龙拜辞。
  秋华心中有数,此至崆峒只有三百里,旱天雷得到确实的消息,不会放胆追赶崆峒门
  人,对崆峒不无顾忌,因此最少也得两天方可赶到布置一切。然后逼出实情之后,快马加鞭
  赶回宜禄镇找他,前后必需三天以上,他尽可从容行事。
  他直等到三大牧场遣走了愿离开的牧奴,方检拾行装。景浩的鞭伤,在他和小白龙的细
  心调理和妙药灵丹的救助下,至入暮时分使可乘坐骑了。
  三更天,三人三骑悄悄地告别了宜禄镇,披星戴月东行,昼伏夜行奔向西安府。
  他们不走乾州大道,怕旱天雷追来,沿泾河而下,从泾阳过河进入西北第一名城西安,
  已经是四月初四了。
  从秦王府前面的敬时楼向西折,便是直达西市的西大街。三人牵着坐骑,折入太平坊,
  迎面便是一座门面堂皇的春鸿客栈。
  西安城改建不久,把原来的隋唐旧城缩小了一倍,城周只有四十里,四四方方,有街无
  巷,每一条街道皆平直宽阔,气象万千,秦王的藩邸在东北角,是大城中的小城,当地的人
  称为王城。大城有四座门,王城则有五座。布政司的衙门在王城西面,前临西大街,西面便
  是太平坊。因此,春鸿客栈位于布政司衙门附近,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在这一带落脚,以免
  公人找麻烦。
  其实,春鸿客栈方是最安全的宿处,官府的注意力,全放在城隍庙一带,那儿是江湖朋
  友的活动地区,三教九流朋友的势力范围。
  三人已易了装,换成行商装束,兵刃放在马包中,暗器藏在腰带内,准也没留意他们的
  身份来历。
  三人要了一间有内间的上房,洗漱毕,叫店伙将菜饭直接送入房中,一面进食一面交
  谈。
  小白龙预定东下,准备走洛阳到湖广一游。江湖人各有自己的秘密,他当然不愿将到湖
  广的打算说出。
  秋华也不将竹杖中的秘密透露,表示要入川一行,一东一西,该在西安分手各奔前程。
  他指着景浩向小白龙说:“小弟将景公子交给傅燕之后,暗中护送他们平安离开西安,
  再启程西行。景公子,除了任由傅燕安排之处,你自己有何打算。”
  景浩长叹一声,说:“故乡已没有容身之地,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国仇家恨此生决无洗
  雪之时,我只能靠辛场主给我的两百银子过活,也许在小镇市中经商,这一辈子我是完
  了。”
  秋华笑道:“在下倒有些建议,也许对你有用。”
  “恩公……”
  “别再叫我恩公,称我一声兄弟便成。穷乡僻壤,反而不安全,惟有通部大邑,方易逃
  避官府的耳目。经商的资金你不必耽心,傅燕的一千两银子,我早已决定给你。再替你添五
  百两,一千七百两纹银在西安府足以大展鸿图。再就是我替你设法,将姓改为你的原姓,以
  耿浩的身份落业西安,岂不甚好?当然,我还得在会见傅燕之后,探询他对你日后的安排是
  否已有周详的准备,不然就依咱们的办法在西安创业,如何?”
  “我一切听你的安排,只是,我在这儿人地生疏……”
  小白龙哈哈大笑道:“景兄,这个你倒不必耽心,兄弟在此有的是朋友,东关徐家的老
  大徐安,他是本地的名流,兄弟明天去找他,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秋华心中一动,说:“任兄,今晚可否陪小弟往永安坊走走。”
  “到永安坊有何贵干?”
  “傅燕暂住在永安坊,原说好小弟如能将景公子找到,可先前往知会一声,然后约期取
  款。我认为目下危机四伏,不必约期,迳行前往岂不两便?”
  小白龙略一沉吟,点头道:“很好。但为防万一,我暗中踪前往,万一有事,也可见机
  策应,如何?”
  “好!咱们膳罢即行动身。”
  “老弟,守口如瓶,防意如绳,务必小心。这件事不像咱们江湖恩怨那么简单,牵涉朝
  廷大事相当严重,稍一大意,不啻失足掉下十八层地狱。”
  秋华放下碗筷,剑眉深锁地说:“任兄这么一说,小弟似乎疑云大起,有点心神不安
  哩!”
  “呵呵!老弟是不是有点受兄弟危言耸听所……”
  “任兄的话,未免有点见外了。我想,傅燕仅是一个小小驿丞,即使他曾受景公厚恩,
  时思图报,但按理该力不从心,哪来这许多金银活动?凭什么他能打听出景公子远戍花马
  池?历年追踪,需要多少金银开销?他能办得到么?此中疑云重重,委实可疑。”
  “老弟心思慎密,所指各事确是可疑。”
  秋华转向景浩说:“景兄,你能用刀自卫么?”
  “对付三两个村夫,我想不会有困难。”景浩肯定地答。
  秋华推椅而起,说:“咱们这就走。”
  三人开始准备,内穿劲装,外罩直裰,青帕包头,用布卷了长剑挟在胁下。景浩则带了
  一把一尺八寸的解腕尖刀,锅灰改变了脸色,成了脸带病容的人。
  小白龙后一步离店,远远地在后跟踪。
  夜市刚开,街上行人甚多,城门已闭,夜间禁止车马行走,因此街中心游人悠闲往来,
  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不愧为西部第一名城,到底是关中的古都,周秦汉唐藉以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