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0 17:14      字数:4818
  的马包。
  “我明白,有人要赶我走。”他心说。
  他徐徐走近柜台,冷冷一笑,向掌柜的问:“掌柜的,怎么回事?”
  掌柜的脸色泛青,沮丧地说:“吴爷明鉴,小店从今日起,停业十天,事非得已,只好
  请爷台见谅,暂时迁出敝店,感激不尽,千万请原谅。”
  “你要赶客人走?”他冷冷地问。
  “不不不!吴爷请别误会,小店确是事非得已,吴爷请见谅。
  爷台的房钱食宿费,一切免算了,但请……”
  秋华突然伸手,奇快地一把扣住掌柜的胸衣,向前一带。掌
  柜的双脚离地,半爬半伏在柜台上挣扎着,狂叫道:“吴爷饶命!
  吴爷……”
  四名伙计脸色死灰,不约而同跪下了,同声哀叫道:“吴爷,请……请高抬贵手,
  请……”
  秋华放了掌柜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变得笑容满脸,和气地向掌柜的问:
  “是辛大爷的主意?”
  “小……小的……”掌柜的吓软了,已答不出话来。
  他扫了众人一眼,再说:“给我算店钱,在下不会令你们为难。”
  掌柜的神魂入窍,双手乱摇,惶恐地说:“小的天胆也不敢收吴爷的房钱,小的……”
  秋华将两张一贯面额的银钞放在柜面上,笑道:“掌柜的,请放心!江湖人是不会与店
  家过不去的,说起来开店的也算是江湖同道哩!”他指了指银钞,又道:“我想,这该够
  了。”
  说完,挟起马包出店而去。
  那时,大明宝钞在中原一带。仍然十分通用,一贯面额的银钞,仍值白银一两,但小钞
  已不太受人欢迎了,仅一百文以上的在市面流通而已,百文以下的交易仍然用钱,各朝的钱
  皆通用。米一石,卖钞三贯,物价已在日渐增涨,宝钞相等地日渐贬值。在两浙、江西,福
  建、广东等地,宝钞一贯面额的,已贬值至钱一百六十文,那些不怕砍头充军的人,暗中已
  开始使用金银了。洪武七年发行大面额银钞(一百至一贯五种),二十二年发行小钞(十至
  五十文),至今仅四十九年,已经开始通货膨胀了,不是好现象。(有些地方在洪武二十五
  年便已经拒用宝钞了。)但在中原一带,宝钞的行使倒算正常,两贯银钞算一天店钱,掌柜
  的已占了便宜啦!
  他将马包捆在鞍后,沿街侧向西走。前面第二家客店,正在动员所有的伙计,七手八脚
  忙乱地取招牌,摘下酒幌子哩!也在关店歇业啦!
  他心中冷笑,牵着坐骑向驿站走去。驿站是官营的,按理不该也跟着关闭吧!
  他想错了,驿站前鬼影俱无,宜禄驿的大匾虽未摘下,但大门关得紧紧地,栓马栏中没
  有牲口,停车场不见车影,广场上冷冷清清,鬼影俱无。对街站了不少镇民,一个个神色肃
  穆,全用奇怪的眼神向他注视。
  前面是镇中生意兴隆的三家酒店,可是招牌早已摘掉,大门紧闭,只有几个闲人在店前
  徘徊。
  他突然仰天狂笑,笑完说:“宜禄镇罢市啦!岂不可怪?”
  街两侧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一个个神色木然。
  蓦地,身后蹄声震耳,三匹健马从东面驰入镇中,小驰而来。
  已经是午牌时分,丽日当空,依然寒气袭人。三匹健马喷着白雾,像是赶长途的外乡旅
  客。三位骑士两男一女,一个高大黑壮,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娃儿。女的年约十七八岁,容
  光照人,眉目如画。高大黑壮的大个儿年约三十出头,豹头环眼,满腮虬须戟立,相貌威
  猛,厚嘴唇看上去略带三分憨气。穿一件老羊皮外袄,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青布夹劲装。
  三人鞍前的兵器插袋都插有兵刃,少女和男娃儿插的是剑,大个儿插的是竹节钢鞭,沉甸旬
  地精光闪亮,可能重有四十斤以上。
  秋华扭头向后看,自语道:“不是他们的人,像是远来的江湖客。”
  他重新驱坐骑前行,缓缓驰向十字街口。
  三位江湖男女驰入镇来,小娃儿首先发现不对,向黑大个儿说:“师兄,你留心看看,
  这儿像是罢市呢,咱们的午餐没着
  落了。”
  少女也咦了一声,柳眉紧锁地说:“看镇民的神情,这儿像是发生了祸事似的。”
  三匹马缓下来了,三人诧异地向两侧的镇民打量。所有的镇民,除了附近人以外,全向
  西面凝望着,目光集中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人一骑。店铺虽未完全家家闭户,但开门的店只限
  于农具杂物店。
  黑大个儿勒住缰,用马鞭向街旁一个村夫一指,用打雷似的嗓音问:“喂!小子,你这
  座镇怎么回事?在哪儿可以买酒饭填肚皮?”
  他问得突兀无礼,村夫吓了一大跳,悚然后退转身便溜。一旁有个穿羔皮袄的壮汉,接
  口道:“老兄,本镇有大麻烦,已罢市啦!想买酒饭必须多走二十里。”
  “有什么麻烦?”黑大个儿追问。
  壮汉用手向远处的秋华背影一指,说:“你老兄看见那位骑马的人么?”
  “呸!太爷眼睛雪亮,又没瞎,怎么看不见?”黑大个儿凶霸霸地叫,原来是个浑人。
  “那位大爷在镇中闹事,把本镇打了个落花流水,谁都不敢招惹他,所以只好罢市
  了。”
  “有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他还在本镇耀武扬威,不打算走呢。”
  黑大个儿无名火起,怪眼一翻,“叭”一声给了坐骑一鞭,马儿急冲而出。
  “师兄,不可鲁莽。”少女驱坐骑跟上叫。
  黑大个儿不听,扭头叫:“这家伙居然叫人罢市,那还得了?
  显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去教训他。你和师弟在后面稍候,我找他去。”
  蹄声急骤,不片刻便赶上了秋华,快接近十字街口了。
  秋华听到蹄声来得骤急,扭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入镇的三个男女来了,黑大汉在前,少
  男少女在后面。他并未在意,仍然缓骑小驰。
  黑大汉策马与秋华并辔而行,怪眼一翻,怒叫道:“好小子,你给我勒缰。”
  秋华一怔,扭头讶然问:“大个儿,你干什么?”
  “你小子到镇里闹事,惊扰镇民,叫他们罢市么?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大爷可容你不
  得。”
  秋华心中暗怒,冷笑道:“在下闹事是在下的事,他们罢市与在下无干,你阁下是他们
  找来出头的人呢,抑或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黑大个儿大怒,身躯一歪,伸手便抓。
  秋华也火起,马鞭一闪,“叭叭”两声暴响,黑大汉伸来的左手和右膀连挨两鞭,要不
  是他机警扭身歪头闪避,左膀那一鞭可能抽在脖根上。
  黑大汉无名火发,一跃下地赶走坐骑,站在街心须发皆张,怪眼圆睁,招手吼道:“好
  小子,你下来,太爷拆你的骨头,打断你的狗腿狗爪子,要你知道,两马鞭不是白打的。”
  秋华滑下鞍桥,将马匹驱至街边,徐徐举步欺近说:“你这厮也不是个好东西,张口就
  吠举爪就抓,大概你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爱任性胡为,在下如果让你三分,恐
  怕你就要神气上天了!”
  少女及小娃儿勒住了坐骑,相距五丈外,少女叫:“师兄,不可胡乱下重手。”
  秋华呵呵一笑,说:“你叫他不下重手,他办不到的,挨了
  两马鞭,他已气疯了呢!”
  果然不错,黑大个儿确是气疯了,一声虎吼,火杂杂地抢进,双手箕张,“饥鹰搏兔”
  凶猛地扑过来。
  秋华招出“脱袍让位”,先让一招看看风色。
  黑大个儿进步扭身,出腿猛扫,反应奇快,毫不蠢笨。
  秋华斜身挫腰,右手顺势急扣扫向腰部的一腿。
  黑大个儿不收招,大旋身另一腿连环攻到,风声虎虎,劲道和速度皆凌厉无匹。
  秋华心中暗懔,这家伙不是浑人哩!他急退两步,避过一腿,不等对方再有出腿的机
  会,从掠过身前的腿侧切入,猛地一掌反劈。
  “噗!”劈中黑大个儿的右胯骨,如击铁石。
  黑大个儿被震出八尺外,但却毫不在乎,一声怒啸,再次凶猛地疾冲而上,“毒龙出
  洞”兜心就是一拳捣到。
  秋华冈身伸手便扣,想扣住对方的脉门擒人。
  岂知黑大个儿反应奇快,沉拳收劲左脚踏入,左掌势如奔雷,“啪”一声击中他的右
  肩。他感到如巨锤撞击,如山力道将他震得横飞八尺,肩膀一阵麻。黑大个儿见一记重掌居
  然没将他击倒,“咦”了一声,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秋华被一掌打出真火,一声沉
  喝,立即反扑,左手疾探,直攻脸门。
  黑大个儿盘手一拨,左拳疾飞。
  秋华这次不再手下留情,挫身切入右拳捣出。黑大个儿的拳头掠过他的顶门,他的右拳
  已闪电似的着肉,捣在黑大个儿的肚腹上,“蓬”一声如击败革。
  “这家伙练了不怕打击的气功,必须用重手。”他想。
  黑大个儿挨得起这一拳,但凶猛的打击力道却令脚下不稳,连退两步。
  秋华如影附形迫到,双拳宛如千斤巨锤,快如电闪,但听“砰膨”之声连珠暴响,凶狠
  而快速绝伦的打击接踵而来,拳拳着肉,皆在黑大个儿的胸腹间击实。
  黑大个儿手脚大乱,但在招架中仍然疯狂地反击,挨了十余拳,退了十余步,直退至街
  边仍未停止住,忙乱中也反敬了十余拳,居然有四拳中的。
  练内家气功的高手固然不怕打击,但碰上了对方也是内家高手,便又不同了,双方用内
  劲打击出手,便得看谁的内功高明,看谁练得到家,功深者胜,丝毫取巧不得。
  黑大个儿技差一筹,练气的火候既欠高明,拳脚又没有秋华沉重,更未能取得快字诀的
  优势,秋华已认定他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用上真才实学周旋,自然优劣立判,只有挨揍的份
  儿了。
  秋华将黑大个儿迫至墙角下,一声沉喝,一拳凶狠地捣在黑大个儿的丹田穴上。
  黑大个儿“哎”一声怪叫,上身前俯,一拳向秋华的胸口击到,左手上封。
  秋华左手向下猛压,右拳疾飞,“噗”一声击中对方的左颊,顺收势反手就是一记阴
  拳,“砰”一声凶狠地抽在黑大个儿的右颊上。接着,闪电似的打击接踵而至,右膝一抬,
  “噗”一声顶中黑大个儿的小腹,力道千钧。
  “噢!”黑大个儿狂吼,贴墙下挫。
  秋华捉住黑大个儿的右臂向上拉,右手叉住了对方的咽喉就提。
  蓦地,身后娇叱声入耳:“不可欺人太甚!”
  他不假思索,放弃黑大个儿的咽喉,改为托在对方的右胁下,左旋身真力倏发,挫身、
  拱肩、前俯叱喝:“滚!”
  黑大个儿惊叫一声,被他从头上摔过,手脚朝天地向后面发声叱喝少女撞去。
  少女吃了一惊,闪身伸手托向黑大个儿的背心一掀,黑大个儿借力上身掀起,双足落
  地,踉跄撞出七八步,被男娃儿扶住了。
  秋华直追至少女身前,冷笑道:“丫头,你说谁欺人太甚?”
  少女当然知道理屈,退后一步说:“你的艺业高明些,何必迫得他……”
  “我只问你谁欺人太甚?”秋华凶霸霸地抢着说。
  “你……”
  “我?谁先惹谁?”
  黑大个儿奔至坐骑旁,拔出了竹节钢鞭,奔回吼道:“师妹退开,我黑金刚今天要和他
  拼了。”
  “师兄,站住!”少女尖叱。
  黑金刚站住了,呲牙咧嘴她说:“师妹,让……我扳回脸面好不?瞧,这么多人看热
  闹,我……我……”
  四周观者如堵,议论纷纷,他居然知道丢脸,要扳回脸面争口气哩!
  秋华冷哼一声,说:“原来是华山老人的高徒傻大个儿黑金刚杨霸,两年前在苍龙岭打
  龙虎英雄擂时,夺得雄字台五十两花红的主儿,难怪如此莽撞冒失。傻大个儿,你给我快
  滚,太爷眼中认得你是武林五老的侠义门人子弟,拳头上可不认识这块料。你如果妄想用霸
  王鞭献室,太爷便要砍掉你一条胳膊,不信你就试试看?”
  “太爷可不信邪。”黑金刚怒叫,但色厉内荏,不敢冲上。
  “爷台高姓大名,能见告么?”
  “在下吴秋华。”
  “吴……秋华……”少女沉吟着自语,抬起秀脸又问:“足下既能击败敝师兄,决非无
  名之辈啊!但吴爷的大名,贱妾怎么从未听人说起?”
  秋华洒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令师华山老人名列武林五老,德高望重自不待言,但
  若论真才实学,却也算不了什么。令师兄充其量只配参加雄字台,算起来只聊可名列第四等
  高手,在下胜他并无困难,区区自信足以对付四流人物。”
  “你似乎对家师不满,为什么?”少女不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