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1-02-17 03:05      字数:4828
  「殷皓!殷皓!」
  凤——不,这时候他不必再分亲疏,独行的黄泉路上,他无须在意别人的眼光、毋庸提醒自己当朝太子的身分,不用再管令他痛苦的道德伦理。
  他是文韬,是他的知交至友,亦是他此生最珍视最眷恋的——
  「我不准!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有!我不准啊!龙渊……我做这么多事,不是为了造成这样的结果……活着!我不准你死!龙渊!」
  啊,他唤他的字呐!是了,他早该知道的,即使为敌,他依然在乎他。
  以他一命,涣他周全——值了,真的值了……
  他死,亦瞑目。
  ◇◇◇
  曾经,他感佩他的豪爽大度、文武兼备,相信将来他必是造福百姓的一代名君。
  之后,他不满他的助纣为虐、逃避现实,甚至不惜引战只为让他认清自己的愚昧。
  如今——他恨他!恨他最后在战场上,企图求死,好逃避现实、逃避他!
  「你,就这么想死?」阴冷的隼眸锁在昏迷未醒的男人身上,凤怀将像对他,也像在对自己说话。「我偏不让你得逞,就算阎王索命,我也要把你从酆都带回。」
  忍住负伤且多日未安眠的昏眩,凤怀将倾身,伸手抚上殷皓的唇,探舌舔吻,湿润他因多日昏睡而干裂的唇瓣。
  混沌里,唇瓣传来炽热异感,殷皓眉心微皱,大有转醒之势。
  幽暗的视线逐渐清明,眨眼再睁开,看见近在眼前的脸孔。
  「赫!」来不及收拾凄楚的神情,凤怀将愣愣俯看着他。「你、醒了?」
  「我——」干渴似火炙的咽喉根本说不出话.。
  凤怀将观他脸色,端起一直准备着的茶水。
  殷皓欲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得动弹。
  「你伤得太重,短时间内连起身都成问题。」凤怀将空出手,隔空滑过他裹药的部位,裸裎的上身几乎部是伤。「额角、左肩、左臂、左胸、腹侧——你昏迷了六日。」
  干痛的喉咙根本发不了声,他只能点头响应。
  「要我喂你么?」虽是问,但凤怀将已含进一口水,俯身贴近他。
  然他却在唇瓣相贴前喊停,隔着半寸距离,墨眸盯在殷皓脸上,等待对方的答复。
  倏然逼近所扬起的气流,飘浮著书墨混和松木的淡淡气息,是熟悉且引人追忆的味道,是只有在凤怀将身上才能闻到的气息。
  这逼近的气味及等待喂水的唇,隐隐之中,带来令殷皓窒息的压力与咽喉更加干渴难受的刺痛。
  接与不接,顿时成了两难。
  殷皓伸舌,本欲舔湿干裂的唇,以便能顺利开口,孰料,竟意外舔上点在凤怀将唇缝间的水珠!
  甘泉入喉,便是更进一步本能的渴求。
  解渴的求生欲望驱他冲动仰首,猛然含住凤怀将的口,狂夺他口中的茶水入喉;甚或,更贪婪地伸舌探入,舔尽他口中每一滴足以解渴的甘霖。
  餍足欲回,另一方却不愿放,凤怀将化被动为主动,哺喂第二口茶水之后,霸住他的舌啮咬,吸吮出足以焚烧情人的暧昧濡沫声。
  炽热的软舌灵巧滑舔内侧的牙肉,留下令人颤栗的麻痒,动弹不得的殷皓只能任其摆布,被诱导而本能引发的扭动,不时扯痛殷皓未愈的伤势。
  痛苦与快慰相互冲击,直到凤怀将甘愿罢手退离,两人气息已交杂紊乱,药味与松墨气味兼容,纠缠为一体,谁也分不出谁的。
  「我……」吞口唾沫润喉,待气息回稳,殷皓才续道:「没死?」
  这一间,问出凤怀将的火气与恨意,茶杯放回床侧矮几,情潮汹涌的墨眸瞬时凝冰含恨,凛冽瞪视床榻上的男人。
  「你没死。」他冷声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
  「文韬?」
  「我要你活着,亲眼目睹因为你一己之私,逼四郡谋反所造成的结果。」
  接收到他明显浓烈的恨意,殷皓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心慌意乱,不敢正面迎视他的眼四处游移,直到发现他头部裹着上药的绫巾。
  担忧凌驾过其余心绪,殷皓忘情地正眸看他。
  右手吃力抬起,抚上残留细微血痕的颊侧。
  「还好么?」他问,视线自凤怀将的额圭左上锁骨处,来回评审。
  「……没你的重。」想拉开他贴颊的手,却在握住之后丢不下,反而收紧指头,牢牢抓住。
  这般的难舍,令他恼火!凭什么只有他深陷这该死的泥沼,而他却置身事外目睹他灭顶?凭什么!
  在他做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怎能置身事外!
  恋他也好,恨他也罢,就是不容许他以死避开所有纷扰,就是不许!
  被握的手隐隐吃痛,殷皓选择默然承受,专注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凤怀将。
  「你恨我?」他的表情这么写着。
  「我恨!」他说,丝毫不加思索。「殷浩,我恨你。我恨你竟敢在战场上留情,竟想用死来逃避一切!我说过,若你留情,我心会恨你!」
  被说穿心思的殷皓只能沉默以对。
  殊不知这反应,更挑得凤怀将怒火狂炽。
  「我恨你!所以——」冷笑嗯在唇色,不吝让他看见。「我命凤骁阳血洗宫城,在你昏迷的六日,血洗帝都宫城,无一活口。」
  殷皓吃惊起身,立刻被左半身的剧痛拉回床榻,强烈疼痛击得他脸色灰白。
  「不可能!你不可能——」
  「我命他杀了你父皇、母后、皇弟、皇妹——当然,甘愿殉国的文武百官也不放过,一个都不放。」
  「不可能!」他不信!「我所知的你不可能这么做!」
  「你所知的我早已不存在。」他俩对垒的身分使然,这一生恐再也无法言爱。
  既然无法言爱,只好谈恨!
  他多恨,就要他还他同样分量的恨!「殷皓,我命凤骁阳痛下杀手,等同于是我亲手杀你父皇、母后及其它亲人;换言之,天恩王朝已灭,就在你选择战死沙场之后,你汲于守护的王朝已灭,彻彻底底的灭绝。你,是唯一的生还者。」
  「住口!」恨意被凤怀将的言语成功激起,气缸的眼熟流盈眶。「你怎能做得这么绝!这么狠!为什么唔——」一时激动,身上的伤口迸裂,染红裹伤的白绫。
  「我要你付出代价。」凤怀将解开药巾,拭净皮肉缝间冒出的血珠,重新上药包扎。「我要你活着,活着看自己的愚孝给天下百姓带来什么;我要你亲自比较改朝换代与你一人父篡位,何者才叫血腥残暴。」
  「就为这,你屠杀宫城近万条人命?」
  「不只如此,」凤怀将扬笑,却让殷皓感到前所未有的寒颤。「别忘了你旗下七万大军。」
  难道——「你……」
  「全灭。」他替他把话说齐。「如何?你满意这结果么?太子殷皓为护祖宗基业、江山社棱,战死沙场;天恩王朝上至皇族,下至奴婢,于叛军破城之际,齐聚宫内忠烈殉节——这史册记载安排得如何?是否符合你要的忠孝节义?」
  啪!激愤难抑的巨掌狠掴上凤怀将左颊。「你说够了没有!」
  鲜红的血丝溢出唇色,凤怀将不怒反笑。「差点忘了,你右半身还能动。」
  「我真后悔……」殷皓咬牙,怒目含火,狠狠锁定站在床沿的男人。「我真后悔当时救了你!」
  气极败坏的他丝毫没有发觉,当他说出这话时,凤怀将身形微晃,踉跄退步。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斗室;盘旋的,除了稠重的恨意,再无其它。
  僵持许久的默然对峙,在凤怀将开口下,划开一室寂静:
  「也许同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不屑!」他不但起兵谋反,还杀他亲族——这血海深仇,怎么理?「你对我的真心就是这样呈现的么?夺我殷家天下,杀我殷氏皇族,这就是你对我的真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凤怀将就是这样的人。」声落定时,凤怀将伸手抚过殷皓怒红的脸颊。「我只想保护你。」
  闻言,殷皓怒意恨火烧得更盛,侧首躲开脸颊的掌热,彷佛那是多么脏的东西。「哈!让你不惜引战也要保护的人下场就是这般?家破人亡,注定背负一身亡国的罪愆?这就是你的保护?」
  「罪愆?」凤怀将低喃,不一会,仰首哈哈大笑。
  笑声渐敛,盈眸的,是冷冷寒冰:「背负的人究竟是谁?是你?还是我?真有罪愆,你愿背吗?这引发四郡谋反的罪名,你愿意背吗?」
  「我宁愿自己不是你要保护的人。」恨意蒙蔽理智,殷浩咬牙迸出绝裂的话:「倘若要我恨你入骨,凤怀将,你成功了!」
  「恨我入骨?」眉头紧蹙、唇瓣勾笑——凤怀将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悲是喜,谁也看不出来。
  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会更恨我的。」他说,引殷皓回头看他。「是啊,在这件事之后,你会更恨我的。」笃定的声调到最后几乎化为呢喃,凝绽出一抹别具深意的微笑。
  殷浩原先不解其意,直到见他解开腰巾。
  「你!」忍痛挣扎欲起,不料凤怀将抢先一步,点他穴脉,将他制伏在床榻。
  「我只想得到你,龙渊。」衣衫尽卸,衫下的肤色白皙,唯一的败笔,是左侧锁骨下及后背,难以遮掩的剑伤,毁了原是完美的无瑕。
  无视殷皓的怒骂制止,凤怀将上了床,跨过他身躯,双膝落在两侧,轻压住殷皓无伤的双腿,居高临下俯看怒瞪自己的男人。
  「你休想!」
  「我一向能得到我想要的,包括你。」凤怀将弯腰贴近,却不压止他胸膛,刻意隔着半寸距离,以体热交融诱出殷皓的反应。
  眼对眼、鼻对鼻,唇几乎相触时,感觉到胯下男人微颤的反应,他露出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这,让受制的殷皓更恼。「下去!」
  「好不容易得到你,怎能轻言放弃?」刻意停在他唇前吐气,此时的凤怀将笑得邪气。「你可以咬断我的舌,致我于死地,方可纵容我对你恣意妄为——这是我给你的选择,不以谁的性命作要胁,让你自主决定我的生死。」
  语毕,凤怀将吻住闻言错愕的殷皓,软舌长驱直入,探进他微张的嘴里后,仅抵住他的舌,不再侵犯一步。
  他在等,等他作出决定。
  视线交会,相互凝视的眸中有太多复杂难办的情愫,是爱是恨、是怨是怒,殷皓已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他选择闭上眼,放松绷紧的伟岸身躯。
  正因如此,他错过凤怀将这瞬间难再掩藏的忧伤苦笑,错过只有在他面前凤怀将才敢放胆释出的真实情感。
  第七章
  炽焰般的体热,以床榻为发源地,向四周辐射横溢。
  斗室内,盈然的春色不时传出低吟喊停的火热喘息,两副交缠的身躯,早已汗水淋漓,沾湿彼此、浸溽锦被。
  「唔……够、够了!」穴脉被制的殷皓咬牙吞回呻吟,抑忍下身遭舔吻吸吮而勃发的悸动,痛苦地嘶喘:「放开、放开!凤啊——」
  被诱引的欲望不知第几度昂然费起,却让凤怀将的指尖挡住宣泄的出口,再加上不得动弹的因制,无法解放的热液反窜自身,从体内深处引发不曾经历的战栗,绷痛伤痕累累的肉躯,躁热麻痒得令殷皓想狂抓全身。
  偏偏,凤怀将的手这时仍恶意握着他不放,挑逗他欲望的唇舌移转目标,舔吻过敏感的耳廓,并不时低语,沿着颚骨刻划的下颔线线,来到唇前,细柔且深入地吻住身下滨临崩溃边缘的殷皓,拉他攀附更高一层的情潮。
  「凤怀将——」
  「文韬,」凤怀将以吻堵断他的嘶吼,随即俯身在他耳畔低语:「除了非台,就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的字,龙渊。也只有你,能这么叫我。」
  「不稀罕!」有别于伤口带来的痛,由欲望所激起的令人更难忍受!「放开!」
  「时候未到,龙渊。」他的一句「不稀罕」,如利方刺入凤怀将的心。
  只可惜,苦于与自身欲念对抗的殷浩,看不见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凤怀将时流露在脸上的凄楚。
  闭眼带来的黑暗,让殷浩更敏锐地感受到凤怀将在他身上施予的每一个动作,就连细微的挑弄,灵敏的感官亦不放过,敏锐感受的结果,反而将他推入情海盘起的漩涡,不可自拔。「嗯哈……放、放手唔……」
  「你若真恨我,为何不选择让我死?」虎口箝住他的嘴,凤怀将吮吻他紧闭的眼睑,提出质疑:「在我吻你,探舌与你交缠时,只要你使力一咬,我心死无疑;而你,也不必受这种……屈辱是么?」
  「住、住口!」
  「或者,你也想过?」汗湿的俊容闪过希冀。「你也曾想过这么对我?」
  「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