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生在秋天      更新:2021-02-20 16:46      字数:4812
  站起身子穿好衣服,正想招呼小桃红打开暗门,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立刻闭上嘴
  巴,缓缓在木几土坐下来,忖思:问题出在澡盆里,完了,白白活了几十年,走南闯北跑江
  湖,自觉得在这方面见多识广,却栽倒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
  心中暗盘算,人却已开始运气,中毒不深,药性不强,希望能尽快把它逼出体外。
  但壁上暗门突然打开,小桃红满脸微笑走过来,道:“老爷子,怎么穿好衣服不叫我
  呀?太不小心了,洗澡就洗澡嘛,怎么把脸上一片易容药物也洗下来了?”
  知机子苦笑一下,道:“我中的甚么毒?”
  “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小桃红道:“以老爷子的年纪,我已经下药轻了一点,怕要
  了你老爷子的命啊!走!我扶奶到床上歇着,替你捶捶背,松松筋骨。”
  知机子没辙了,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中的毒不算很重,人也十分清醒,就是全身没气力,真气也无法运聚。
  小桃红很温柔,扶着知机子坐在床上,笑一笑,道:“老爷子,你已经很小心了,不要
  自责,澡盆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谁又能防得到呢?”
  她口里客气,手却动了起来,搜出如机子全身的东西,堆放在梳妆抬上,飞刀、银针、
  金钱镖,暗器三种,人半长的一把刀。
  知机子没带他成名的兵刃文昌笔,却有很厚的一叠银票。
  小桃红数一数,笑道:“老爷子真是有钱人,不是吹嘘,随身能带四万六仟两银票的
  人,真还不多……”
  “怎么样?银票送给你!”知机子道:“买我一条命,你去找解药来,我走人,银票全
  是奶的了,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小桃红笑道:“一颗解药,哪会值许多银子,何况,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譬如,你
  老爷子的真实身份?姓名?到桃花院的真正目的?除了你,还有些甚么人来?”
  知机子心中忖思:她说的是真是假呢?如若再信口开河,捏造一个假名假姓,被人当面
  拆穿,岂不又要受她一场嘲讽?知机子啊!知机子,你莓星未褪,竟动色心,但至少要死得
  气魄一些。
  有此一念,人反而全放开了,连死都不放心上了,还有甚么事能威胁到他?
  “我不会通名报姓,”知机子道:“也别想由我这里探出一点消息,人一个,命一条,
  你姑娘想杀想刨,看着办吧!”
  小桃红摇摇头,笑道:“老爷子,杀了你太便宜,刨了你,弄得我一手血腥,软骨散下
  在热水里,会让奶三日夜骨软如绵,别说你这个粗老头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难受人
  一击,不能运气抗拒,疼痛超逾常人十倍,老爷子,你真要试试啊!”
  知机子笑一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十年,从没听过有这种药物,老夫这年纪也不是被人
  吓大的。”
  小桃红脸色一变,娇媚之态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险冷厉,道:“那你试试着吧!
  敬酒不吃,就别怪姑娘我心狠手辣了。”突出一指,点在知机子前胸之上,随手又对了知机
  子的哑穴,转过身子带上门,走了。
  知机子只觉一点疼痛在前胸处向外扩散,张嘴却又叫不出一点声音,扶着床沿站起来,
  竟有着寸步难移的感觉,轨这一会工夫,整个人完全变了,果然是全身的骨骼都软了、勉强
  向前走一步,竟然摔倒在地,双手扶地想站起,手臂一软,来了一个嘴啃泥,就那么趴在地
  上,起不来了。
  疼痛在全身扩展,疼得锥心刺骨,手不能触到痛处,嘴不能叫出声音,哑口无言的受活
  罪了。
  知机子历经过大风大浪,也受过刀创创伤,但今宵之苦,还是初次尝试,加入炼狱,全
  身汗出如水浇,就似烧过的人刀子切割一般,超过了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又不能运功对
  抗,药物加上恶毒的手法,把金刚也化成绕指柔了。
  木门缓缓开蚀,小桃红春风俏步走进来,看看汗透衣袖的知机子,道:“老爷子,滋味
  不好受吧?”
  知机子只能微征点头,口齿激活了,却说不出声音。
  其实,如机子已痛得双目昏花,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意识到有人来了。
  恶毒处也就在此,疼得肝肠寸裂了,不让你昏迷过去,便挺着忍受疼痛。
  小桃红笑一笑,疾拍两掌,疼痛立止,哑穴也被解开了,手法熟练、快速,是第一流的
  武功技艺。
  知机子大喘了两口气,道:“好恶毒的手法!”心中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全身失力,连
  自杀的能力也已失去。
  因为他想站起来,手却并用,却是无法着力,全身像破人剔骨、抽筋了。
  小桃红伸出右手,提起知机子,放在床上,微微一笑,道:“老爷子,何苦呢?汗水出
  了六七斤,若再撑下去,就要脱水而死,快点喝杯香茶,补充一下水份。”
  她果然倒了一杯茶,送到知机子嘴边。
  知机子实在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道:“这是杯断肠的毒药多好。”
  “老爷子,奶还不能死啊!”小桃红道:“付了四万多两银子,还没带妾身上床,死得
  瞑目吗?”
  “活罪更难受,老夫这把年纪了,”知机子道:“你就行行好,杀了我吧!刀砍剑劈,
  老夫会同样感激。”
  说得如此凄伤,实在是疼怕了。
  “老爷子,你贵姓?”小桃红一面说话,一面扬起了右手。
  “老夫姓黄,黄叶飘雪的黄。”
  这倒是一句真话,知机子名动江湖,也是三圣曾追缉的要犯,但知道他姓黄的人,却是
  少之又少。
  小桃红点点头,道:“黄老爷子,奶是个甚么身份……”
  “江湖人……”
  “我知道,你那份江湖的油滑,一进桃花院,就显露无遗了。”小桃红道:“桃花院是
  规规矩短要做生意,客人欢欢喜喜来,我们会让他称心满意的去,赌场不准玩假,妓院不准
  闹事,别有用心的人,我们会立刻对付,就像你黄老爷子一样,我们不会让奶有闹事的机
  会,请再告诉我,你干的甚么行业?奶不会是个小脚色,到这里目的何在?”
  问得虽然细致、严厉,但莺声燕语,相当温柔,知机子也有了很大的收获,小姑娘虽然
  精明,但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这就留给他很大的伸缩余地。
  “明白点说,我该算绿林中人!”知机子道:“一向活动在中原道上,俭窃、抢夺全干
  过,唯一自豪的,我没杀过人,要钱不要命,是我的作事原则,我老了,也累了,闻得江南
  风光好,带看大部分的家当,准备来江南建屋定居,却不料积习难改,匪气不消,惹出了这
  场误会,但老朽确实为玩乐而来,别无他意,由中原渡江之后,老朽已决心洗手不干,退出
  江湖,履步江南三个月,从未作过一个案子。”
  “作过一案,你就早露马脚了。”小桃红道:“听你口气,窃盗、抢夺无所不为,真的
  会没杀过人?”
  “老朽说的实言。”
  把老夫改称老朽,卖在被折腾怕了,只好吞下委屈。
  小桃红“嗤”的一声笑了,笑得一脸柳媚花娇,道:“没有杀过人?也没伤过人了?”
  知机子道:“伤过人,但都是肢体之伤,无心之过,最重的一次是砍断人两个指头。”
  “噢!砍了人家两个手指头!”小桃红道:“可恶啊!罚你一万两银子。”
  “老朽认罚!”知机子道:“只是老朽己身无分文了。”
  “四万只仟两银票,原物璧还,”小桃红道:“你再交出罚欺,就可以走入了,至于那
  十五两黄金,是你自己骚色,打赏了下人,自己认命吧!”
  “姑娘处断明快,”知机子道:“老朽佩服得很。”
  既然生机颇大,如机子委屈求全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何况,心事还末了。
  小桃红伸手由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吃下去,一刻工夫,软骨
  药力便可消除,要留桃花院,亦无不可,按我们订下的缠头规定收费,桃花院是规矩的生意
  人,老不欺、少不哄。”
  她亲手把丹丸送入了知机子的口中,也喂他一杯水吞下药丸。
  知机子心中一动,道:“姑娘是院中的护法,想是不留客了?”
  “真的看上我了?色胆包天哪!”小桃红道:“不怕我半夜翻脸,再把你整个死去活
  来?”
  “姑娘美得动人,相识又在风月中。”知机子软口气,道:“不过,姑娘说得对,我不
  该再动色心,人老了。”
  小桃红笑一笑,道:“我是护法,但也是姑娘,发生了这么一件不欢之事,我要仔细想
  一想才能决定。我要他们换盆水,你再洗个澡,等我的消息吧!”
  言下之意,颇有韵味。高帽子的力量大得出奇,戴上舒服啊!姑娘生得美,受听人夸
  奖,尤其是刚被她整过的人,赞美之词必然是出自内心。
  知机子服过药很快复元,又洗了一个澡,木几土还摆了一套新衣服,心中却暗自盘算:
  这丫头十之七八是明月观中的女道士,武功精湛,聪明美艳,下手又狠又毒,唯一的是江湖
  上经验不够老练,才被我蒙骗过去,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但闻小桃红的娇甜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在喝洗澡水呀,怎么还不出来?”
  “这就来了!”知机子还真被吓了一跳,壁门呀然而开,小桃红当门而立,笑道:“穿
  戴整齐了,为甚么不开门出来?”
  知机子哪里还敢大意,摇摇头,道:“不会开门呀!”
  “倒是我的错了,对不住啦:“小桃红伸手拉住知机子,并肩坐在床沿上,拿着一画银
  票,道:“数数看,原璧归还。”少一点江湖历练,但人却诈得厉害。
  知机子果然数起来,这是养生保命的本钱,缺少不得,四万六仟两一张不少。数出一万
  两,递了过去,道:“姑娘罚的一万两,敬请晒纳。”
  “还记得呀!”小桃红接过银票,笑道:“有件事,怕要让你失望。”
  “我知道,姑娘有事……”
  “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小桃红道:“桃花院有一百多位姑娘,一定还有看顺眼
  的,去看看选一个吧!如若你能不走,明晚上……”
  “不用了,”知机子接道:“我看我该走了,如果我色心不退,一定会来找姑娘。”
  “别忘了带走你的飞刀、银针、金钱镖,”小桃红笑道:“真希望你还会再看我!”
  知机子点点头,向外行去。
  他不敢走得太急,担心引起小桃红的怀疑。
  步出了桃花院,知机子仰天长长呼一口气,回想历经的生死之险,恍如有隔世之感。
  再把往事细思且,顿有着被耍之感,甚么也没捞着,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小桃红确如花蕾初绽,美得销魂,但也美得很诈,阴险毒辣,笑画藏奸。想想看,几十
  岁的老江湖了,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画,这份窝豪,简直没法提了。
  抬头看去,夜星闪烁,已是将近三更时分。
  心中念转,人封信步向前行去。
  “知机子,牛鼻子老道士,久违了。”声音来得突然,知机子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流目
  四顾,处身在一个相当荒凉的地方。
  但立刻感觉到情势不对,又举步向前行去。
  可惜已经晚了。
  迎面走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乃已出鞘,握在手中。
  左、右两侧,也同时出现两个黑衣人,三个人已布成了合围之势。
  “果然是你,”迎面行来的照衣人,冷冷说道:“花下作鬼也风流,亮出你的文昌笔
  吧!”
  知机子打量下四周情形,竟是金陵杜家堡的堡主杜浩然。
  “甚么文昌笔,谁是知机子?”知机子装出一脸茫然。
  心中却暗忖:好家伙,我进入桃花院时,已被他们盯上了。
  “你瞒过了小桃红,”杜浩然笑道:“也几乎瞒过了我,你如再沉着一点,足不停步,
  目不四顾,就把我瞒过去了,可惜,你还不够沉着。”
  “从何说起呀!深更半夜的,突然传来话语声,吓人一跳啊!”知机子还在装迷糊。
  “你脸上的易容药物,可以掩去你本来面目,”杜浩然道:“我也知道你技艺博杂,练
  过变音术,但你那一对眼神瞒不过我,没有相当的武功根底,不会那么充足。”
  “老朽确然练过武功,年轻小伙子,十个八个人,不会是我敌手,但要碰上了江湖高
  手,就不堪一击了,我的招子亮,脑筋好,识判不误,所以,才能在风雨飘摇的江湖中存命
  保身,三位个个都是高手,别说三个人了,就只一个人,在下也撑不过三五个照面。”知机
  子饰词掩辩,同时也送过去三顶高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