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02-20 15:54      字数:4857
  大家都满面春风,愉快地祝贺兰村成立完小,欢迎文星和清鲜都没被远调,照常留校工作。
  一眨眼半年过去了,又迈进一个风淡云轻的金秋季节。这日,兰村完小的中低年级师生们,到学校种的玉茭地去收割。师生们擗玉茭的擗玉茭,割黑豆的割黑豆,捡碎粮的捡碎粮。
  “嗳!文星,你班上来了多少人?其他班呢?”冯清鲜突然发问。
  只听得远处传来“满堂红”的回答声。
  “你说,上课时七零八落,一到收割捡粮时,就一名不少,这是为什么?”清鲜又步至文星跟前问。
  “那还用问?是孩子们热爱劳动呗。”
  “哼!枉当了几年人类灵魂工程师,不但意识不到灵魂的美丑,连外部现象都看不清楚;这还能教育人?”清鲜很清高地藐视了文星一眼笑道。
  “哎哟!从娃娃身上也涉及灵魂?好个时兴人,别动那么多脑子吧,真是小题大作,枉费心机。”冀文星有意反驳道。
  冯清鲜没吭声,只是弓腰捡豆子。
  中午了。
  如夏的一轮红日滚动在几朵白云中,路旁的各种树叶,红黄白绿,发出轻微的沙啦声,使人感到爽心悦目。
  师生们:背口袋的,担担子的,挎箩筐的,都是满载而归,为农田的细收细打,作出了莫大的贡献。他们经过红彤彤的枣树林、压枝头的桃梨园、白生生红黄黄的萝卜田。虽然瞧着口水直淌;但没有一个伸手偷拿的。孩子们将自己的劳动成果;堆在校院的一角。正准备整队回家,冀文星老师突然讲道:“同学们,你们的肚兜、衣兜、裤兜的黑豆、玉茭豆,可要装好啊!不要跑,以免撒在路上。”文星正面启示孩子们的自觉性。
  顿时,校院里鸦雀无声。
  孩子们互相传送着意外的目光质问学友,质问自己:“是谁告的密?是谁露了馅?”
  文星、清鲜和同学们都沉默着。
  这时,各位老师才知道她俩的这一招,是要对学生进行一次道德品质教育。所以一个个脸上显着心悦诚服的笑容,待后文星的如何处理。
  大家沉默、沉默……
  “向后…转!齐步…走!”
  接着各班都走开了,惟独冀文星和冯清鲜的班原地肃立。在文星的正视下,班干部带头把兜里的豆子倒在了大堆上,随着全班同学都争先恐后地往大堆前跑。已经走出校门外的同学们;也都返了回来;尽数都倒在了大堆上;还“叽叽喳喳”发出互相怨恨的声音。
  “同学们,你们在干啥?”文星故意喊。
  “老师,我们忘记掏豆子啦。”一个同学高声回答。
  “要说老实话;做老实事。是真的忘记掏了?还是故意蒙混过关?”清鲜问道。
  孩子们一言不发。
  文星和清鲜向学生投去期望的目光,文星更平静而温柔地说:“同学们,最可贵的是说老实话,做老实事。你们究竟是忘了掏?还是饿了想炒着吃?”
  “饿了……”孩子们异口同声说了真心话。
  呜、呜……
  队里,突然有个女孩子哭了。她,抽泣得十分伤心。
  文星知道她的家庭是穷困中的穷困,说不定今天中午还依靠吃这兜炒黑豆呢。
  文星和清鲜也不由噙了两眼泪。
  “同学们,你们还是各装上各的豆子回家吧。以后不要再私拿假报,不要再损害集体利益行吗?”文星向孩子们投去严肃的目光。
  “行,行,谢谢老师。我们再不私拿集体的一颗一粒,要永远保持公而忘私的道德品质和艰苦奋斗的精神。”
  那个女孩子的泪脸上,立刻掠过一丝笑容。
  老师们听着班干部喊着严肃的口令,望着全校孩子们整齐的步伐,对他们有一种莫大的信任和希望。
  晚上。
  文星的同班学友,五年级班主任郑崇德,手拎一个布包包,趁黑影走到学校堆玉茭的地方,眼疾手快地把一包什么东西倒在堆上,然后快步走进办公室。这个举动,却让文星看了个一清二楚。文星还当邪为正,敬佩地问:“崇德,天这么晚了,你还一人出去捡粮为集体效劳?真是无名英雄。”
  “悄,悄悄的吧,什么无名英雄?是无功受禄呗。”郑崇德一下捂住文星的嘴说。
  他告她,刚才那包东西是昨晚他偷拿了学校几穗玉茭。今天她们对孩子们的教育,同时更教育了他。
  “唉!文星,也是因为饿急了啊!”最后崇德哭丧着脸给文星解释。
  “那你不是吃了,还送啥哩?你要不送,我哪能知道。”
  “不能不能,问心有愧哪!不送,连学生们也不如了。”郑崇德说着和冀文星哈哈大笑。
  一阵儿,他又羞惭地向文星投去央求的目光——别传言。
  “崇德,放心,这种现象何止你一个人,人们已当笑话逗趣了,只是人心隔肚皮……”说着又咯咯直笑。
  她笑前几天。清鲜与她偷着烧吃学校的玉茭和小山药蛋儿。校长冲着她俩说:“吃得真当紧嘞!那张乌鸦嘴;怎给学生讲课呢?”他说着“哼”了下鼻子“扑哧”笑出声来。一会儿,又像唱丑的刷地绷起脸高声说:“告诉你们啊!如果再偷吃;你们可得给学校包产哪!”
  可是校长呢?曾有人碰到他也在炕火内偷烧玉茭山药吃哩!不过人家注意把嘴擦干净了。
  郑崇德听了文星的一段故事,笑得惊动了屋檐前的小燕子为他们舞呀唱的。
  不管怎样忍饥挨饿,反正校院里整天回荡着欢乐的笑声,孕育着师生们的乐观主义精神。
  十点多了,文星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郑崇德装玉茭的提包,又晃动在她的眼前,同时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二兄冀华瑜身上来:冀华瑜在教育界的工作起点是冀家庄的代理教员。他,苦干实干,教育教学名列前茅。公家送他带薪读中学,进大学,毕业后仍走上耕耘台。领导看重他的才智,提拔他为完小副手。
  星期天,华瑜回家来,进得门就说:“华勤,吃吧,这是我分下的几穗玉茭,省着给你们拿回来。”
  “哥,您吃来没有?”
  “吃来吃来,老师们人手三穗,我吃了两穗,还拿回四穗,已经多吃多占了。”
  这是仲秋上旬的一个星期天,冀华瑜手拎一个提包,里边装着煮熟的玉茭回家来。
  冀文星接过哥哥递给她的一穗不饱满的狗屎玉茭即豆子是黑的,边吃边说:“这种玉茭更香甜。哥哥,以后给咱再多拿些来。”
  “从哪儿拿?这也是偷来的。”
  “偷哪里?”
  “我们学校。”
  “吃学校的还算偷吗?”
  “校长不知道,就是偷。”
  “那您为什么背着校长擗?”
  “教师们向我央求嘛。”
  “哥哥真乃老实,这能瞒住人家吗?”
  “不要紧,教师们心齐着呢。”
  文星呲呲嘴摇摇头。
  “未敢定,人心难测啊!”
  这一家人向来对人百分之百地信任,惟有文星蹙着眉头多思多虑多疑心,那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名言,老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校院里传送着老师们低沉的谈话声:“你们知道吧?柳南副校长冀华瑜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停职检查呢。”
  “为什么?”
  “听说因偷玉茭呗!唉!可能很冤枉。”
  “冤枉?有人陷害?”
  “差不多吧,据说,他的行为是受了人的愚弄。”
  “谁?”
  “哈哈!哪能知道人家是谁?只是听说他的上一级想吃油糕又怕油了手;心生一计:故意躲走,让知已去请示副……”
  “嗷嗷!原来如此。哼!躲了人,可躲不了事。”
  “怎?”
  “怎?他的知己连他也上告了呗。”
  只听得校院里一阵哄堂大笑。
  文星独坐办公桌前,静耳听之,手中的蘸笔“哐啷”落地。瞬间,眼前一片模糊。她为兄长的遭遇伤心惨目:“兄长啊!您看!防人之心不可无吧。”
  被窝里的文星想着想着不由抽泣起来。她怕影响了女友的休息,用被子蒙住了头。
  “当当当”起床铃响了。
  文星懒洋洋地从土炕上爬起来,正清洗夜来的泪脸,忽听街上叽叽哇哇的说话和跑步声。
  “喂!买月饼,快!”
  文星同时对正穿衣服的冯清鲜说:“快!月饼,中秋节来临了,肯定要卖给咱们月饼的。快走!”
  她俩跑步到供销社。却一无所有。正欲返回,恰巧碰着售货员推着一小平车月饼来了。货还没有卸,四面八方的人们就蜂拥而来。一霎时,排成两行长长的队伍。文星和清鲜本来是排头,却被人们挤出队外,排头成了队尾。
  “唉!赶轮到自己肯定连月饼皮也见不到了,总得想个办法呀。”
  她俩正捉摸插队的措施,忽听售货员高声喊叫:“供应证,供应证,这是八月节供应月饼,人手两个。”
  人们听得“哗”地散了。
  有的跑步回家取供应证,有的没精打采而去。文星和清鲜对视着白了下眼珠儿,异口同声说:“走吧,等学校集体取之分配吧。”
  她俩;看着黄灿灿的月饼直流口水,二人只好买了一卷果干皮嚼着说:“哼!月饼哪如果干皮香甜?”
  “二位老师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一位家长突然站在她俩背后赞道。
  文星和清鲜不敢答言,只是微微一笑,速速离去。
  学友俩进得办公室门;一屁股坐在两个小凳子上;对着眼儿呆傻起来。须臾,清鲜长长地吐了口气,幽默地喃喃:“哎哟!那月饼肯定不如代食点心‘好吃’……”
  文星听得“哧哧”笑道:“别着急,那两个月饼省着佳节晚上与月老共尝吧。”
  冯清鲜面朝天靠在墙上,嘴里“叭啧叭啧”流着口水,文星瞧着咯咯嘎嘎笑得泛不上气来。
  四
  一月一个星期天又到来了。
  文星欣然自喜地走在回家的道路上,两步并着一步行。一则想亲人,亲孩子的心情迫切。二则与成毅半年多未见面了,她结记他,她估计他这个礼拜天应该回家的。然而,一进门,孩子们就冲着她吹来一口冷气。
  “妈妈,俺爸爸哪儿去啦?为甚这么多日子不回来?”
  文星听得倒抽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希望已变成肥皂泡。她不由脸沉了;气粗了;脱口回答孩子们说:“你爸去了边疆;不要你们了;还想他干吗?”
  小刚小强一听“哇”的一声哭了。
  文星与其说是哄顺,还不如说在推打。拉拉拽拽将孩子们一气弄回屋里,娘儿三哭成一对半泪人儿。
  “冀老师在家吧?”来人的喊叫声同时也喊断了娘儿们的哭泣声。
  “在嘞,请进。”
  “我是峡沟村来的,王老师叫我顺便给他捎件衣裳和袜子去。”
  文星又是一阵忙碌:寻补衣裳,提水做饭。与来人的谈话中,才知道此刻的成毅加倍的艰苦困难。他那日走后,路途艰险,生活苦酸,工作路子更是坷坎难言。
  却说王成毅到达峡沟村,直接去大队办公室接受任务。
  峡沟村,是一个困难中困难的大队。成毅的任务就是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并做好思想工作共度难关。
  大队办公室是一所矮小的房间,白灰刷过墙壁,新砖铺过地,看起来新鲜洁净,但是石灰味呛得人咳嗽不止。正面墙上挂一个镜框,里边镶着一张二尺见方的大红虎皮纸,上面写道:
  巧手易做无粮饭。
  妙策好度困难关。
  镜框两边是关于工农兵方面的油画。
  一个四斗办公桌,虽然擦得清洁光亮,但已损掉不少油皮。白一片黑一片,倒上的红蓝墨水花花点点,从远处望去好像是有花纹图案的桌面。当你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只要稍微挨着它,它就给你扭捏起来。上面陈旧的马蹄表,暖壶和喝水杯,放餐具罐子当做的笔筒,都随着摇摇摆摆。瓷罐里插着毛笔、水笔、油笔、铅笔,就像神像前的签筒“沙啦沙啦”摇个不停,使陌生人乍一见实在担心。成毅也不例外;他瞧之不由叉开两腿;双手捉住桌子直叫“快点快点!”他着急的架势,逗得干部们仰面大笑。
  “不怕,它是在扭着秧歌舞迎接下乡干部喽!”有人逗笑。
  这时,成毅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它是脱臼了。”
  “不,是它更会活跃了。”队长郭金川风趣地说。
  “你们真会忧中取乐,别乐了,快来修四角铆子吧!”有人一本正经地要求。
  王成毅看着这个大队办公所在地这样简朴,虽是柴扉荆室,卫生工作却搞得一丝不苟。连同厕所里的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