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7 02:59      字数:4898
  依旧默然,双眸暗垂,手指拨动琴弦,曲音悠然婉转,在万籁俱静中好似昆山玉碎、凤凰鸣叫。
  戾狐手掌一翻,火焰迅即袭去。
  孑禀眼也未抬,手指轻动,一股青烟缭绕,徐徐飘升,缠绕上火焰,那火焰「嗤」一声就灭了。
  早知会如此般,戾狐踏上湖面,冰冷刺骨的寒气,戾狐张口呼出团热气,热气团聚化成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戾狐欺身上前,匕首向孑禀刺去。
  皱起眉头,似乎不谐的曲调打扰了他弹琴的雅兴。孑禀一手拉起五根琴弦,猛地一拨,颤音袅袅,划出无数利刃。
  利刃、匕首相撞,匕首化成青烟,戾狐腰间链子环绕身体周围,「当当」几声脆响。
  锋利无比的圆环在手,戾狐双眸紧紧盯着孑禀。
  孑禀有些无奈地摇头,依然漫不经心的弹琴道:「你还是个孩子……俗世中的感情缠住了你,既然万物都没有永久,更不要说那感情了……」
  「也许没有永久,可是感情至少存在过……」戾狐笑了,冷笑,「你不会懂,永远。」手上一动,圆环脱手飞出化成光影劈向孑禀。只是,劈到了,却尽数扑了空,深潭中烟雾缭绕,雪白人影竟消失无踪。
  戾狐双眉紧皱,屏气凝神,忽而身后传来悠悠的冷冽嗓音:「尘归尘,土归土,虚无的感情归于哪里?」
  戾狐一惊,额上剧痛,有血缓缓流淌。
  孑禀怀抱古琴,一手照在戾狐头顶上,手中无物,但戾狐却感到利刃劈向头顶,剧痛欲裂。
  「傻子,感情当然是归于感情了……」戾狐猛地身后三尾伸出,长尾一扫,刮起旋风。
  烟雾散去,戾狐稳住脚步,转头,孑禀一身雪白,站立湖面,长发入水,手中古琴,冷眉峻眼,依然是一脸漠然。
  这个怪物!戾狐一手伸出,尖利的五指成爪,身后长长的摇摆直入云霄的尾巴。忽然烟雾升起,戾狐隐去身影。
  孑禀低头,只看着脚下水中自己的身影,不语。
  四面八方,风声。猛地,一旁细长指尖从虚空中突兀伸出,刺向孑禀脖颈。但还未触及,却僵直地伸在空中,渐渐身影显现,戾狐紧皱眉头,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孑禀一手伸出,五指并拢,细长的指甲已在戾狐攻击前刺入他的胸口。
  「如果你吸干了带着紫阳符咒的人的阳气,炼出五尾,也许你的胜算要大……」
  「哼……」急喘几口气,戾狐一手挥去孑禀的手,退后几步道:「你懂什么!」
  收回手,孑禀漠然看着戾狐道:「我不懂什么?」
  「我不杀他……你懂我为什么不杀他?」
  转眸,孑禀依然冰冷的嗓音道:「不过是因为什么无用的感情……」
  「他很弱,人类都很弱……」戾狐静静地开口,「要杀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不可以。」
  孑禀看着戾狐,戾狐一手点额,划过鼻梁、咽喉、腹部,又旋绕着聚拢火焰在手心,「如果他死了……我知道,我就要一辈子想他……就像他念念不忘念想一样。」说着,戾狐抬眸,「你懂吗?你不懂……」
  话音未落,戾狐浑身一抖,火焰环绕浑身。戾狐用力向孑禀冲了过去。
  孑禀看着冲过来的戾狐,看着那细长的眼,还有长长飘散的发。
  「我是不懂……也不会懂。但是懂得这个又能如何?」孑禀一手划过天宇,四周缭绕的白烟急促旋转上涌升天,瞬间风声四起,千万点的雨丝降落寒潭。
  明明是雨,戾狐浑身的火焰却瞬间熄灭,霎时衣衫破碎,银色的链子也残缺不全,戾狐浑身千万道血痕,鲜血淋漓。
  戾狐双眼犀利,一手扯过腰间的圆环,只听「扑通」一声,晶亮的圆环竟碎成几段,没入水中。
  千年道行的灵狐族长老,怎么可能赢得了?戾狐想,一笑……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
  「你赢不了,为什么还来?」孑禀站立雨中,冰清好似透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随了那人不要回来……」
  戾狐爬伏在地,血染红了他的发,染红了他的眼,「我为什么不回来?娘亲何罪之有,要受那日日相思?我出去寻带着紫阳符咒的人,虽找到了,可是没有为了娘亲吸干那人的阳气,我已是千般不该……
  「反正……」戾狐勉强站起,直视着孑禀,「人有记忆,长年累月,他会渐渐忘掉的……如今,我只想要打败你,解开不周山的封印!」
  「你真是个孩子……」孑禀看着,戾狐踉跄几步随即手上用力,拽了把银丝的雨点向他掷去。
  化成万道银光,孑禀衣袖翻飞,相触的瞬间化成缭绕烟雾。
  这边戾狐深深喘息,擦去蒙了双眼的血雾,又一跺脚向前冲过去。
  靠近的瞬间,戾狐猛地弯腰,身后长尾好似鞭子般袭向孑禀。
  孑禀后退……这不是幻术,他自然化不去。退了几步,长尾扫过他的眼前,旋风四起,猛地一点银丝滴落唇畔,微微的刺痛,孑禀伸手摸上去,但见雪白的手指尖一点鲜红。
  戾狐微微一笑,身后的尾巴晃了晃,那长尾上插着根银丝竟刺破了孑禀的嘴唇。
  淡如菊色的嘴唇鲜红,滴落一颗颗血珠,落入深潭。孑禀依然冷漠地看着戾狐,开口道:「到了现在,你依然一心一意要打败我吗?」
  「废话,否则我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在拼命。」
  「哼……都说你傻了!」戾狐双手一挥,凝聚团灵气,「现在才知道?」
  说着,戾狐脚下生风,来到孑禀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
  孑禀也转身。戾狐手指轻动,火焰拉长,他拽紧火焰,悬空扯动空气就好似张弓拉弦般,看准孑禀的身影。
  手指松开,瞬间火焰无声袭出,半空中又化成无数道的火光。
  转过头,孑禀看着脚下水面自己的身影,猛然,身后伸出八条长长的尾巴,金光四射。
  瞬间,戾狐身子向后飞出,撞在树上,那火焰也即刻消散。戾狐抬眸,只见孑禀悠悠站立,身后的长尾摇动飘舞,雪白衣衫的怀中抱着把木色的古琴。
  戾狐一咬牙,硬是又爬了起来。
  「你当真拼命?」
  「废话!你果然是个傻子,这么多废话!」戾狐又一手点额,划过鼻梁,咽喉,从腹部引出一团灵气。
  「你会死的。」
  「那你就杀死我吧!」戾狐猛地吼道:「你放心,我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也能够变成满天的雨丝,化成千万把匕首,刺死你!」
  「你真是固执……」孑禀纤尘不染,浑然不似戾狐那般浑身褴褛、血迹斑斑。他道:「你真像朱艳。」
  「你不配提起娘亲!」
  「她当日也如你一般在拼命,为了和那人在一起……可是,我不杀生。」孑禀抬起眼眸,冷峻依然,「所以我最后封起了她。
  「你……」孑禀向前一步道:「是不是也想让我封起你?封在不周山,和你娘亲在一起,永生永世。」
  戾狐脚下一晃,低头,只见自己手上伤痕无数,满是鲜血。
  「你不要使力……感觉我的手……」
  一双白净而稍微小的双手覆盖上自己的手,平放在琴弦上。戾狐愣怔,手一翻想要握向那双手,却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古琴,我送给你。」满怀期待的眼眸。
  「我要……」戾狐艰难地开口。
  「我送给你……」声音继续,而本来明亮的眼却开始渐渐黯淡。
  「我要……」戾狐喘息道。
  「你依然不要吗?」终于,黑眸中的亮光消失,一片漆黑。绝望,浮起一张绝望的脸,布满泪痕。
  戾狐几步上前,匆忙伸手抓去,不停地说道:「我要!我要!你给的我都要!
  「我要……」戾狐低头喘气,身后被血打湿了的发落在胸前。喘息未定,他猛地双腿一软,半跪在地。
  「你要我封你吗?」孑禀漠然道。
  戾狐一笑,抬头,指着孑禀道:「傻子!除非杀了我,否则就是封起我来,我也能逃出来!永远扰得你不得安宁!你永远也别想在这里弹你的破琴!弹得难听至极!好似魔音贯耳!比不上他所弹的曲子……」
  孑禀眉头皱起。
  「他弹得好听极了……」戾狐再次喘气,一手用力又要引出身上的灵气。
  孑禀看了眼手中的琴,抬头:「他弹得到底有多好听?」
  冷笑几声,戾狐双指并拢。虚空一指,只见火光闪烁,团团包围住了孑禀。
  孑禀看着四周,有些无奈,「你再拼下去,就要死了……」
  戾狐不理,依然酝酿着自己体内的灵气,虚指点出,火光零星,渐渐地,好似满天星斗般笼罩住整个寒潭。
  血吐出来,戾狐头晕目眩,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他双手接住自己的血,一笑,邪肆带着抹傲然,挥手洒去,那万点的血珠燃起片幽蓝火焰,整个寒潭都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和天上的蔚蓝遥相呼应,都是翠蓝翠蓝的。
  孑禀环视四周,八尾围绕住他,可是那蓝火依然越烧越烈。
  「幽火可以烧尽一切,傻子……」戾狐猛地向后倒去,只听「扑通」一声沉入寒潭之中。
  不断下沉,戾狐望着,望见寒潭上火光一片,而眼前,有淡淡的红色飘散水中。戾狐有些茫然,双臂无力地伸浮在水中,发丝飘舞,好似水中飞舞流动的绸缎。
  口中不断溢出红色的烟雾,戾狐仔细看看,才知道那是血。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第一次,那是无心说的。
  第二次,那是无奈说的。
  不要怪我骗你,只是对付长老,带着你我不放心……
  戾狐眼前模糊,越来越远的火光渐渐朦胧,四周黑暗下来,他玻鹚郏痪醯蒙硖寤砣磺崴桑闹芎洹?br />
  绝翌,我走了千山万水才找到你……我自然想抓住不放。
  我活了几百年,第一次有人教我弹琴,给我梳头,我其实很高兴,却一直没有对你说。因为你想着念想,虽然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问过是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没有关系。
  因为我要的很简单,只想和你在一起……
  娘亲……等那孑禀烧成灰或者烧个半死,封印也就可以解开了……
  我还是要说一句,妳看上的人没我寻到的好。妳知不知道,妳儿子的绝翌笑起来脸上有酒窝,就是哭起来也很好看……
  戾狐嘴角上扬,一笑,眼中最后的光亮消失,身子后仰,整个沉到了水底,漆黑的发飞散水中,人已闭上了双眼。
  谷绝翌……绝翌?
  「戾狐?」猛地翻身坐起,谷绝翌喘息不定,但浑身的刺痛让他立刻又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什么啊?」飞琼没好气地跺脚道:「你昏迷五天,天天叫这个名字!不累啊?」
  谷绝翌愣怔,见飞琼坐在床旁噘着嘴,逸寻坐在桌旁正在喝茶,还有秦翎伦。
  「这、这里……」谷绝翌环视,只见屋顶、雕花窗户、木质桌椅、锦床纱罩,「这、这里……」
  「当然是你家啦。」飞琼道。
  「我家?」谷绝翌皱眉,可是身上疼痛欲裂让他差点吐出血来。秦翎伦上前,扶着他躺好。
  「为什么这里是将军府?」谷绝翌拉住秦翎伦,秦翎伦眼神闪烁,看向一旁。
  「为什么这里是将军府?我们不是去灵狐族的吗?」谷绝翌再次询问。
  沉默。
  谷绝翌大大喘息,挣扎着撑起身体,看着众人,声音有点发颤道:「戾狐呢?」
  「他回去了。」逸寻转头过来,淡淡地笑着,「他让我们滚,我们就滚回来了。」
  「我们。」飞琼重复道,有些黯然。
  「我们……」谷绝翌眨眨眼,依然环视四周,不停地看来看去,「他让我们滚……」
  「对!他说你没用了!他还说,不会再相见了。」逸寻淡淡道,喝茶。
  张开嘴,可谷绝翌发觉自己的嗓音哑掉了般说不出话来,依然搜寻着房间每个角落,最后看向窗外。
  「不要看了,他不会出现的。」逸寻叹气,「他不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突然,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谷绝翌身子躺回床中,侧过头,他道:「我知道了。我好累,让我再睡会。」
  「还睡?」飞琼跳起来,「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五天!」
  「哎……」逸寻拉住飞琼道:「有时候睡着了比清醒时好,傻孩子。」
  「啊?」飞琼茫然转头,被逸寻敲了下额头,「傻孩子!出来,我教妳法术。」
  「啧,我还需要你教吗?」
  飞琼不屑,可已经被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