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20 15:25      字数:4777
  的歇脚处。
  那个在墙角处看完这一场闹剧的人,不是别人,是自祖上起就与贾府有世交之宜,同荣同难,又和贾宝玉惺惺相惜的北静王——水溶。
  由于和水溶是难得的知己好友,生性天真的宝玉也不曾藏着捏着过,当然没少在北静王面前提起府里的姐姐妹妹们,而其中提及次数最多的还是他的心心念念的林妹妹。
  水溶本就是个风流潇洒之人,一来二去,在宝玉这个‘媒人’无心插柳之下,竟然真的对那个素未蒙面的林黛玉有了几分好感。
  当日得知宝玉要娶自由青梅竹马为妻时,他对月伤怀了整整一晚,成婚之日时,故作释然的他早已下定决心忘却佳人,真心恭喜宝玉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后得知,新娘不是林姑娘的那刻,难以抑制的欢呼雀跃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贾家上门提亲。虽然他已经有了王妃和侧妃,但是林姑娘的家世背景也足以让她在王府后院得到一个好位置。
  下一刻的死讯有如当庭棒喝,难以置信,什么也不顾的冲到贾府拉着贾宝玉一顿呵斥,既然他那么喜欢他的林妹妹,为什么在林姑娘仙逝的日子,他居然在和别的女子成亲,这难道就是他贾宝玉一堂堂正正的男人对孤身弱柳的所谓情谊吗?
  他痛骂了两个时辰,可贾宝玉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一句都不曾听得,最后,北静王只得泄气的走了。
  又两日,无法相信佳人已逝消息的他突发奇想的要去拜祭林姑娘,即使再也不能一窥庐山真面目,能看一眼画像,他能寻得世间最好的画师临摹一张一模一样的,好留待日后‘对人伤怀’。怎么也料不到,还没踏进贾家,却得知了这样一个难以消化却令人振奋的消息。当即决定,若消息为真,立马迎娶林姑娘进门。
  可世事总容易横生枝节,哪一切尽如人意!
  北静王派来的姜嬷嬷自打进了乡下地界之后,坐在轿子上的她稍稍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田野里有着许多的农家汉子们正在弯着腰,拿着镰刀割麦子。这场景在北朝黄土面朝天的农家人眼里是在习以为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落到堂堂北静王府上受人追捧的嬷嬷眼中,却满是诟病,她看着一个个庄稼汉光着膀子,□仅仅只穿了一条及膝的粗麻布裤子,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土印,还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的满身臭汗,这一切都让养尊处优的她自打出了城,手上的丝绸帕子就一直放在鼻子下面,似乎是想阻挡空气中那些脏东西被她吸入鼻子里,又或许是在掩饰着一脸的嫌恶之情。
  她就想不通了,王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对个没见过面的小丫头片子上心了,她在路上嘀咕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只道:等会见到真人,她定得睁大眼睛好好打量一番,看看到底那个姑娘有什么魅惑人的本事。
  正是打着如此的心思,到落轿的时候,她整理了一番仪容,硬是扯了张笑脸,甩着帕子就走出了轿子。
  她知道那个男子不在屋里,所以也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待屋内有响应之后,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甚至屋子里也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厨房以及茅厕,在房间里更是令她睁目结舌,只有一张床却住了两个人。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还能有什么好事情。姜嬷嬷的眉头越来越皱,在心里已经直接将还没打过照面的那个王爷心仪的女子直接列入了黑名单中。
  说是打量着这个小屋,可是这简陋的屋子让素来见惯华丽厅堂的姜嬷嬷仅仅只是轻轻瞟了一眼,然后就将视线放到了半倚着身子靠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对于任何一个为儿子或者从小奶大的乳儿子挑选女人的婆婆或者奶娘来说,黛玉虽是绝美佳人,却不易讨长辈欢心。女人不喜欢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人,即使后者可能会成为自己儿子或者奶儿子的女人,这是其一。至于第二点,在成精了的婆子眼中太过羸弱的黛玉生养上怕是个困难的,能不能怀上都还难说。
  开门见山的表明身份后,姜嬷嬷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老身今儿个过来就是特地给姑娘道喜的。”
  “何喜竟然能让北静王府的嬷嬷屈尊陋室?”一个小小的婆子都敢在她面前摆架子,若是没有失落,这是不可能的,黛玉嘴一横,话中亦是满满的讽刺。
  “对啊,我倒要听听,哪里来的借着北静王的名义骗吃骗喝的?”正在水塘那里收渔网的穆归远远的就瞧着一顶轿子朝着他家的方向晃悠晃悠着,旁边还跟着一群小厮,以为是贾府或者是黛玉的其他亲戚来接她了,赶忙放下手里的家伙,跟着跑了回来。
  姜嬷嬷高傲的昂起了头,不拿正眼打量着穆归,响亮的一声冷哼表示自己不屑与这种人说话:“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这可是某些人一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情,你们家草窝里飞出只金凤凰,你这当大舅子的以后还不得跟着你妹子进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能被他们家王爷瞧上的,可是天大的荣幸,这个身上一股鱼腥味的臭小子听了这话还不得跟狗腿子一样感谢他们家王爷的大发慈悲。
  “啊?”穆归和黛玉对视片刻,两人眼中都透着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甩了甩上好的丝绸娟子,“我家王爷看上你家妹子了,就派老身来通知一声,过几日我们府里就会派顶轿子出来,把你妹子接进府里的。”其实姜嬷嬷早已从北静王那里知道了眼前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可她此刻却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将他说成那个穷小子的妹子。这也不全是她一个下人的主意,他们府上的王妃和太妃都是默认的。
  姜嬷嬷志得意满的刚说完,就听得“嘭”的一声,气急的穆归当场掀翻了桌子,指着大门喊道:“滚出去,带着你那群狗腿子立马给我滚,休得脏了我这个地方!”
  被这话气的,黛玉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摁着心窝子厉声呵斥着:“我乃堂堂前巡盐御史林海之女,我林家虽然落败无人,但也不至于让你们侮辱至此。我倒要看看有哪个人胆敢以小妾之名来侮辱我,侮辱家父,侮辱我林家,我林黛玉还在!”
  扶着被惊吓到还砰砰直跳的心,姜嬷嬷嫌恶的说道:“你们一个一个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呢,呸,我们家王爷能瞧得上你,你就该问问你那八辈子祖宗有谁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善事,才给你们这么天大的恩赐。”
  插腰指着黛玉,丝毫不留情面的谩骂着:“你还当你自己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小姐呢,不知廉耻的跟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谁知道你们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我看你也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清高了。我可是看在你要伺候我家王爷的份上,也不愿意把你往歪了想,若是你硬要让我觉得昔日的金凤凰现在变野雀了,那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瞪大的眼睛如铜铃般耍仓獠谎远鳌?br />
  穆归早已气的脸都紫了,抬起椅子朝着姜嬷嬷砸过去,“你要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能把你们全都丢到河里喂鱼去。”
  避闪不及的姜嬷嬷脑门上被厚重的实木椅子砸了个极深的窟窿眼儿,鲜血扑扑往外冒,怎么斗止不住,吓得她一下子瘫软在地,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屋外的那群北静王府奴才本想进来帮忙打架,见穆归凶神恶煞的把抬起桌子向着他们扔去,也都一个个屁滚尿流的逃走了,甚至顾不上带走满脸血迹斑斑的姜嬷嬷。
  “滚,你给我滚,我就是死也断不会受你们如此侮辱,要是你们敢把轿子抬来,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黛玉这才控制不住的痛哭了起来,把脸埋在穆归给做的麦子枕头上伤心欲绝。
  黛玉在没有任何庇护伞的情形下看到了她所从来不知道的另一面世界,亦或许她知道,但却不愿去面对的那个黑暗面。
  还是没学会怎么安慰人的穆归只静静的陪在一旁,等她哭累了,这才打算给黛玉换了个干净的棉花芯的枕头。
  “我就要这个,才不要那个。”拽着麦子枕头怎么斗不肯松手,黛玉有些沙哑沉闷的声音响起。
  “这个,我拿出去晒晒,瞧它湿的,都够再抽一回芽了。”
  始终不肯抬起的头就着麦子枕头拼命像个拨浪鼓似的拼命摇着。
  “莫再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了,瞧那婆子就知道是个缺德玩意,说不定就是打着北静王名义来肯蒙拐骗的,要是真的,那北静王铁定也不是个好的。”拯救枕头无望,穆归从锅里舀了些热水,打算让黛玉擦擦脸。“既然他们都是那些黑心肝的,专做伤天害理事情的,你要把他们的话当真,岂不是和他们一般见识?”
  半晌,麦子沙沙作响,黛玉原来是累极熟睡了过去,看着满脸泪痕脏兮兮的小脸,穆归悄悄给她换了枕头顺带擦拭了脸上的泪水。
  这是第一回,她如此真切的看到了这满是尘土飞扬的世间,没了父亲的庇护,没了大观园的遮挡,没了身份的保护,她现在什么也不是,不过是这世上随波逐流的一棵小草,一阵风吹雨打就能没了性命。
  中午醒来后黛玉的心情还是有些不愉,连带午饭也只是瞧了一眼就放下了。
  几日后,数着桌上如小山高堆着的铜板,从桌子左边移到右边,再给五个五个的移回来,比起当日到当铺当书时得的几两银子,面前的这些钱已经完全能把东西赎回来,甚至还有几十文的剩余。
  “要不,你把我这只簪子当了吧,换个三瓜两子的全权当做是我这些日子吃住费用还有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的补偿。”侧坐在床上,黛玉小口小口喝着下午的甜汤,前段时间院子里柑树上十几个柑子提前成熟了,三人也就毫不客气的品起了今年第一批柑子。与蜜柑不同,穆归家的柑树以前正紧是野生野长的野果子,移到院子里后也没变了这味儿。韩三和穆归吃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柑子特有的苦味,初尝的黛玉好容易才咽下一片,娟帕轻抵着嘴唇,木签子叉了块核桃麦芽糖块,便再也没碰过柑子。
  可穆归和韩三这些日子实在是被黛玉时不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扰的不行,柑子恰好是治疗久咳化痰的一味良药,换了个法子,穆归用冰糖加生姜片直接与带皮的柑子一起熬煮,许是农家一代代人口耳相传的土方子还真有神奇的疗效,冰糖柑子汤几碗下肚,黛玉的久咳顽疾去了十之五六。顺理成章的,这也成了她每日餐前饭后必不可少的一道点心。
  “不用,这簪子是你仅有的东西了,总该妥帖保管着,说不得日后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大掌一推,铜板,碎银子如数掉进了桌角处兜着的麻布钱袋里,穆归完全不曾抬头看过黛玉腾出的左手中握着的白玉簪。“况且,才几两银子碍不得什么事情,这几日行情好,一天都能有个一两银子上下。”
  “可。。。。。。”欲言又止,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欠的太多,日后她该如何还起。
  “好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在鼓起的钱袋子上用细绳捆了几圈,“我跑一趟去把书给赎回来。”
  穆归和韩三各有自己的事情,白天留在屋子里的时间很少,黛玉也习惯了一个人守着屋子,有时候对着窗外小河就能凝神注视半天,后来在屋子角落、高矮不平的桌子下找到些古籍,虽然有些好奇穆归不像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会有世间罕见的古籍,要不是她在幼时在爹爹书房里见到与之类似的孤本,还真能和常人一样以为这不过是几本后人模仿的‘覆版’。她不是多事之人,尤其在翻开书后就不可自拔的沉迷了,早把不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穆。。。。。。大哥,我这几日瞧着这几本书都是时间难得的绝品,还是趁早给赎回来的好些。”身为一个爱书嗜书之人,她即便是山穷水尽也绝不会做出典卖书籍的行为,但这是别人的事情,她不好多加干涉,更何况那日的情形确实人命比书重。
  迅速抬头,穆归看向黛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眼珠一沉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毫不在意地说道:“哪有那么邪乎,不就是本破书。”
  可心头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让顿时心慌不已,“穆归,记着这几本乃是世间再也寻不得的好书,一定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给夺了去。”
  “穆小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有一天这几本书被世人发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