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敏儿不觉      更新:2021-02-20 15:24      字数:4870
  她听他说没有吃饭,开始有些跃跃欲试,道:“我最近跟悯夙学了几样小菜,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他满是诧异,“你竟学着下厨?”
  她有些不好意思,“以后要做贤妻良母,偶尔下厨可以增加情趣,多好?”
  “……”
  孟扶苏百忙之中偷闲来看她,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事情。她亲自动手做饭做菜,给他备下热水洗澡,还不忘把一早晒成干花的杜衡煮成浴汤兑在洗澡水里。
  刚上山的两日闲着无聊,偶然发现山上竟然有许多杜衡,花开成片。他的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杜衡香,她闻着觉得清新,也很喜欢。就趁着花还未败的时候,和悯夙采摘了许多做成干花存了下来。想着有一天,能派的上用场。
  果然就派上用场了。
  夜里,她偎着他,说了些相思的甜蜜话,想起来卫邯,沉默阵组织会儿语言,开口道:“卫家有没有追究这件事?”
  孟扶苏笑了笑,“还在担心这桩事?我不是说过我会处理好么?”
  “也不是很想知道……”
  她说的十分勉强,神色不无遗憾。
  孟扶苏将手里的书放下,敲敲辛四四的额头,“卫家那边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卫邯回去,只给高陵那边递了话儿,说卫邯是良将之才,出谋划策使我军如虎添翼,想多留他一阵子,待平定叛乱之后,必定上报朝廷,让帝朝出面保他做个镇远大将军。”
  辛四四有些疑惑,“卫邯怎么会答应……”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替她掩好被子,眼里含笑,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把他关了起来,饶是他再不愿意,也由不得他。至于随行你们一道去高陵的下人们,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了。”
  死人,怎么还能从他眼皮子底下传什么消息出去?
  剩下的自然不必孟扶苏细说,辛四四已经完全猜到了。虽然觉得他有些不择手段,可毕竟这是唯一能保住她们之间秘密的法子,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为了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也只能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了。
  他看她面色不好,探手捋捋她额前的碎发,有些担忧,“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很过分?”
  “没有。”她摇摇头,“其实,这世间本来就是如此,非此即彼,非彼即此。倘若我们不这么做,要死的就是我们。虽然对不住他们,可是这样我们就能活命。弱肉强食罢了,今日你放过他们,来日,便是卫家和慕容煌的刀架在我们脖颈之上。你理所应当要这么做。”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稍纵即逝,和衣躺下来拍着她的背,“早些睡吧。”
  她被他挡住视线,不知道他现在是何种表情,但听声音,觉得十分踏实,弯弯唇角便不再说话。短暂的相聚都是偷来的,她也不愿意说这些扫兴的话,眼下还能在一起,就当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相聚。
  早晨黄莺出谷,婉转的鸟鸣在窗外唱的欢乐。孟扶苏收拾些东西,说要带她去边地走走。边地离广陵有些远,骑马而行也需小半日,是南朝同大梁国接壤的边境,民风比较彪悍。
  怕辛四四会被误伤,孟扶苏特地给她准备了随身携带的小匕首。
  但南梁边境关市繁茂,并非只有夷人,多半还是南朝的商户,根本没有发生孟扶苏担忧的事情。几个异族打扮的大梁商人用不纯熟的中原话吆喝着,夸着自家的瓜果香甜。辛四四扯扯孟扶苏的衣袖,笑道:“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人啊?”
  “这瓜唤作雪瓜,大梁人叫它卡波,盛产于大梁的库洪地区,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看?”
  她对这个雪瓜很感兴趣,老实的点点头,“要。你以前也吃过这个瓜吗”
  他嗯一声,回道:“你还未回府以先的事情,那时奉命到帝朝走动,正好大梁皇帝派人送贡品进宫,有幸尝过。”
  但其实只要他想吃,完全可以让人快马加鞭到边地买些回去。
  辛四四并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大方的抱了两个雪瓜拉着孟扶苏去不远处的一家茶楼歇脚。
  这家茶楼是最近地方助兴节目最多的茶楼,不少天桥底下拉二胡的,坊间里卖唱的,大路边上刷把式的相继在此出摊赚些打赏钱。他们来的巧,正逢上茶楼今日请了说评书的。
  他们寻个靠窗的坐,叫来小二点了壶茶两个果盘,辛四四顺便用防身的匕首把两个瓜切了,边吃边听。
  讲评书的老先生正襟危坐,此时正讲到肃杀处,“正逢上冬十五,雪夜风急,那孟家宗族族长,贵为帝朝当朝永昌王的孟奕风,他久病多日终是在这夜挨不过天命,临死之前将年仅七岁的长世子孟扶苏叫到自己跟前,虚弱又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吾儿,良将逝,本应举国同悲,惜大权旁落于外戚之手,朝中女流当道,天亡我孟氏族人。尔切不可忘记我孟氏族人大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完这句话,孟奕风便阖眼与世长辞了。正所谓,风雪夜中良将殁,惨惨戚戚失家儿。孟奕风才闭眼,整个孟府便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中跳将出来二十多名黑衣影卫,直杀的孟府昏天暗地。雪停后,小皇帝领人赶到孟府,却是为时已晚!”
  辛四四没想到,这桩秘辛竟然会从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被人撰成评书。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孟扶苏的身世,多少有些苦涩,浑然不是当初孟扶苏说的轻描淡写。无意识的回眸看他,却发现孟扶苏正低头看着自己发笑。
  不由的脸上一红,嗔道:“笑什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老先生喝口水,缓了劲继续,“说那孟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小皇帝失声痛哭,寻遍整个府邸也未寻见儿时玩伴,伤心过度自此寡言少语性情大变,成了位傀儡皇帝。再说那失踪了的孟世子孟扶苏,究竟何去何从?且听下回分解!”
  醒堂木避重就轻在桌面一拍,惊醒了许多听得入迷的客官,几个年轻的文士撸起袖子,嚷嚷道:“依我看,这小皇帝必定有龙阳之好。”
  另一个忙摆手,不赞成道:“小皇帝痛失玩伴,伤心过度有何不可?我等大丈夫,兄弟之情岂不更甚?”
  辛四四无趣的翻翻眼皮,叹口气,“任凭他们胡乱猜度,真的好吗?”
  孟扶苏喝了口茶;“其实,皇帝并非是因为此事性情大变,他自幼被戚太后逼着服用有损身体的药,才会身患癔症。后来是沈皇后治好的。”顿了顿,突然道:“这评书讲的不错,虽说大多言过其实,不过倒是扣人心弦,当故事来听听倒也有趣。”
  辛四四怀疑自己耳朵出来毛病。人家绘声绘色说着孟家是如何被灭门的,血流成河的事情,他倒是云淡风轻,轻飘飘就说出来句倒也有趣!飞快瞟他一眼,低头呐呐道:“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叫人听了心里难过。”
  他撑起身子目不转睛看她的脸,半晌,摸摸她的发顶:“根本没有说什么不可忘记孟氏族人大耻。不过是说我非孟家所出,想将我交给戚太后,以此保全孟府百余口人命罢了。”
  ☆、第70章
  再强大的家族也架不住内乱,这是经验之谈,孟家地位稳固的时候,就是塞给孟奕风几百个儿子,他也会安然受之,而孟府也会众星拱月般的拥戴着。可一旦收养的孩子成了颗毒瘤,留下来就会让整个家族灭亡,则变成贱若草根,就算即刻就地绝命也死不足惜了。
  她心里不免小小叹息,当时孟家灭亡的时候,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微垂了眼睫,转头望望窗外的天空,眸色里印衬着一汪碧蓝,似有万水绕了千山映了蓝天,天上天下一派细雪。
  辛四四这个样子,让孟扶苏有一瞬间失神。顿了顿,正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一个清明婉扬男子声音截了回去。
  “这不是扶苏兄么?”
  他抬眼望去,来人白衣翩翩,一双眼睛秋水桃花似的攒出笑意。他站起身,拱拱手,”宇文公子。“
  宇文笏,辛四四别过脸来,瞧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忽觉坐在此处有些欠妥。
  宇文笏倒是没有理会她,自顾走过来和孟扶苏寒暄着,”扶苏兄不是受命助帝朝君主收复河山去了?怎的有闲情雅致到这边境游玩了?“
  孟扶苏兀自笑笑,”宇文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回来祭奠已故之人,为避免途中多事才绕道而行,早上才刚到这里,现下正在歇脚。“
  宇文笏别有深意的望望辛四四,笑道:”怎么四姑娘也在此?听闻四姑娘被陛下指婚给卫家的三公子了,四姑娘可真是福大命大,只可惜慕容兄一片痴情了。“
  辛四四皱皱眉,宇文笏是慕容冲昔日好友,又亲眼在朝堂上目睹慕容冲被捉拿,眼下看见自己,是可以想要挖苦。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左右为难。
  孟扶苏淡淡看她一眼,挑眉对宇文笏道:”宇文公子误会了,这位姑娘并非是我家蓁娘。“
  宇文笏面露诧异,”哦?恕我愚钝,怎么瞧都是孟家四……“不由得又细细瞅了两眼,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才是。
  ”方才,扶苏也说过了,是回来祭奠故人。我家蓁娘命薄福浅,已经过世了。“看看辛四四,”这位姑娘姓辛,名唤四四,是陈国人。“
  ”陈国人?“宇文笏怀疑的重复一遍,”陈国人又怎么会同扶苏兄在一起?何况,这张脸简直就是和四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扶苏不疾不徐,低低笑道:”宇文公子真是会说笑,如若同蓁娘长得不像,我又为何会带在身边?“旋即话锋一转,”倒是宇文公子,听闻麓山关外的拓跋族时常来犯我国境,此时,宇文公子应当在边关抵御外侵才是。“
  ”我……府中有急事,府中有急事。“被孟扶苏这么一反问,宇文笏有些心虚,他本就是疲于应对那些刁钻的拓跋人,才偷偷溜回来的,若是被人一状告到今上面前,他这个小侯爷也不必再当下去了。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笑道,”辛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又对孟扶苏道,”吃些什么扶苏兄只管点,我请。“
  他不缺吃饭的那点银子,只是不想隔阂宇文笏撕破脸。之前朝堂之上,除了慕容冲,便是丞相比为和宇文笏的父亲宇文良才的天下,帝朝一壁江山,这三个人撑起半壁还多,如今慕容冲这杆梁断了,慕容煌能还能依靠的,只有宇文家和丞相比为,他眼下要息事宁人,不会傻到和宇文笏翻脸。
  笑了笑,做个请的姿势,”宇文公子请坐。“
  宇文笏见孟扶苏对他客气起来,捏了把虚汗,同样回礼:”扶苏兄请。“
  辛四四只安静坐在旁边,自顾吃自己的瓜。孟扶苏给她了个大难题,若是当中宇文笏问些什么,自己再没个心眼说了不该说的话,岂不是呜呼哀哉?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早就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充当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任由宇文笏说什么,她只管听不管回。
  孟扶苏和宇文笏方才落座,那讲评书的先生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这次讲的却是另一个故事了。想必是看今天茶楼生意好,不打算提早收摊。
  小二重新伺候茶水,评书讲的是《牡丹亭》,正说到玉山颓,花间竹下长引凤凰雏。宇文笏不由发笑,”这老头,还暗藏春心么?“
  孟扶苏低了眼,看不清表情,语声却温软,”不过是个伶人先生,你何至于如此挖苦?方才说的孟氏录挺好的,可惜宇文公子没听到。“
  宇文笏呵呵笑,往辛四四旁边凑了凑,”辛姑娘,这华贵公子嘴巴毒着呢,你在他身边可小心着些。“顿了顿,又道:”其实跟着他有什么好的?我看这样,你不如跟着我回宇文府上,我妹子正缺个机灵的丫头……“
  ”想都别想!“孟扶苏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宇文公子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孟某人撵人了。“
  宇文笏不由得愣怔一下,孟扶苏这个反应过大,让他不得不有些怀疑。缓过神来再度看看辛四四,心道,长得同孟家四姑娘十分相像已然很奇怪了,孟扶苏竟然还反应这么强烈?再说,他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说了句让辛姑娘到府上给宇文怡做丫头……他恍然大悟了,渐露惭愧之色。
  现在再回想起来在山中初见孟家四姑娘的时候,孟扶苏神色之关切,对孟四姑娘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只怕眼前这个世子有恋童癖,只是碍于辈分关系,不能怎么样。眼下既然孟四姑娘亡故,又让他机缘巧合碰到个长得如此之像的女子,多半是打算留下来收房做个压寨夫人。
  他虽出身侯爵,遍览群书,却并非什么翩翩公子,言谈举止更算不上得体,非但不得体有时候还粗话一大堆。自然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颇为不要脸的又往孟扶?